林羽恩回過神來，看清麵前的季嶼和不遠悠閑走過來的清瘦影。

這緣分，還真是剪不斷理還。

季忱單手叉腰，氣極反笑，“季嶼，你的腦子裏沒裝剎車係統？”

季嶼扶著板站起來，嘟囔：“這是下坡路，本來就不好控製。”

季忱點點頭，“確實”。

季嶼剛想再附和兩句，就聽到季忱說：“那你為什麽還要，多走兩步能累死你？”

說完走過去扶林羽恩。

看著麵前的姑娘，量纖瘦，又生的白白，活一氣的林妹妹，他都不敢用力。

在旁邊蹲下，“傷到哪兒了？”

林羽恩搖搖頭，“我沒事。”

看了一眼旁邊的季嶼，“你弟弟還好吧。”

季忱上下掃了一眼，確認沒傷，才隨口道：“他皮糙厚，摔兩下沒事。”

？？？

？？？

三人並不同路，到了下個岔口就分開了。

林羽恩看著黃昏裏一高一矮兩道影，心裏莫名湧上一溫暖的緒。

突然覺得，如果能有個哥哥陪著自己長大。

應該也是件，很幸福的事。

去季家老宅的路上，季嶼抱著板走的慢慢吞吞，“哥，這板太重了，你能不能幫我抱一會兒。”

季忱走在前麵，抬手喝了口手裏的白桃烏龍茶，勾隨意道：“當然，不能。”

“你...”，季嶼氣結，“我要告訴爺爺你欺負我。”

季忱慢悠悠地走在前麵，被他逗得樂了聲，“行，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天欺負你。”

回頭瞥了他一眼，“你也不是第一天告狀。”

“......”

確實，他長這麽大，告了無數次季忱的狀，就沒一次功過。

傍晚的南巷胡同比白天還要熱鬧，出來納涼的人也比下午要多。

季忱經常帶著季嶼來季家老宅，周邊的人對他們兄弟倆也很。

住在南巷東胡同的人們都知道，老季家有個長得俊俏的孫子，學習還特好。

他走在前麵，一路上和長輩笑著打招呼，禮貌又客氣。

很難讓人不喜歡。

距離季家老宅還有不到200米的距離，季忱看了一眼還在後麵緩慢挪的季嶼，回頭正巧瞥見隔壁的周大爺和對門的齊大爺在切磋象棋。

他從旁邊扯了張椅子坐在周大爺旁邊，閑散地往後靠，手垂在上。一條踩著椅子上的橫杠，另一條大剌剌地往前。

正值棋局關鍵時刻，周大爺眉頭鎖，一言不發，表都有些凝重。

等季嶼的空檔，季忱掃了一眼棋盤，片刻之間就看出了關鍵，雖然架上了炮，可馬都被別著，再走錯一步，這盤棋必輸。

在周大爺準備炮的時候，季忱閑栽栽地開口：“周大爺，您這車得過河啊！”

周大爺一拍大，一副夢中驚醒的樣子，“唉，還真是。”

反手放下手裏的炮，把車過了河。

局勢一下就反了過來，周大爺一下就占了上風。

樂嗬嗬地看過去，“柳暗花明啊，老齊，我贏了，一會上你家吃晚飯啊！”

“你說輸了請我喝酒的。”

齊大爺一臉不服氣，“德行，沒有季家這小子，你能贏？”

說完笑著瞪了一眼旁邊坐著看戲的季忱，“我說季忱，你怎麽幫他不幫我啊！”

“你小時候喝了我多豆兒。”

齊大爺從年輕的時候就做得一手好豆兒，退休後更是做得了。

季忱自小沒喝。

他看了一眼後麵氣籲籲追上來的季嶼，單腳蹬著橫杠站起，笑地散漫：“下次我一準兒幫您。”

把手裏的塑料杯準地拋到不遠地垃圾桶裏，“回見，齊大爺。”

齊大爺立刻喜笑開，“說定了啊！下次不許幫老周了。”

一旁的周大爺也看到了氣籲籲走過來的季嶼，胖嘟嘟的臉上已經冒出了汗，拿起一旁的扇子給他扇了扇，“阿嶼啊，這麽點路就這樣，你得多和你哥哥學啊，好好鍛煉，認真學習啊！”

“省得那季老頭總叨叨你。”

季嶼了兩口氣，雖不願，還是乖乖道：“知道了，周爺爺。”

周大爺看著兩人的背影，皺眉，“你說明明是一個媽生的，怎麽一個又帥頭腦又好，一個又憨又——”

一旁的齊大爺見兩人還沒走遠，出言打斷了他，“哎，老周，那季嶼也不醜，就是長的胖了點，以後長開就好了。”

季嶼走的慢，兩人的聊天被迫聽了大半，看著自家哥哥英俊迷人的背影。

他也想知道啊，為什麽是一母同胞，差距這麽大。

*

林羽恩到家的時候已經六點多了，吃過晚飯就回了房間。

晚飯照例是不太對胃口，喜歡吃清淡的東西，可是薑雲每天做的飯不是油膩就是麻辣，尤其是沈思源不在家的時候，更加變本加厲。

總不能天天因為吃飯問題和薑雲發火，就算發了火，也還是會奉違，換湯不換藥。

晚飯沒怎麽吃，導致睡覺前林羽恩後知後覺的胃痛。

早知道，就留在植覺吃晚飯了。

從床上爬起來在房間裏找了找，才想起來，藥箱裏的胃藥早就沒有了。

以前沈思源知道們母胃比較脆弱，會提前給他們準備藥箱，放上胃藥，不知從何時起，這個習慣就悄然變了。

和媽媽的房間裏，再也找不到沈思源準備的胃藥。

林羽恩出了房間找沈思源，還沒走到正廳，就聽見了薑雲的聲音。

順著聲音看過去，薑雲拉著鄭詩意坐在沈思源旁邊，言笑宴宴地不知道在說著什麽，像極了幸福的一家三口。

確實，他們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收回視線，卻忽略不了心裏的那酸。

胃裏刺痛的覺，讓從酸中回神，轉往外走。

先去藥店買了兩盒平常吃的胃藥奧拉唑，又去了胡同的一家711便利店買了瓶牛。

拿著牛去結賬，視線掃過窩在收銀臺椅子上的修長人影，男生低著頭，一截白皙修長的脖頸在外麵，線條過分的流暢好看，長有些無安放，微微蜷著些。

手裏拿著手機正在玩。

一抹悉閃過腦海，不過也沒多想，現在隻想結賬走人。

季忱聽到收銀臺的靜，結束了手裏的遊戲，眼皮微掀，抬頭就看見了林羽恩站在他麵前。

細白皙的手裏拿著一瓶明玻璃瓶裝的牛。

還真是喜歡喝牛。

從早喝到晚。

林羽恩一愣，下午才剛見過麵，沒想到晚上又在這到他，怪不得剛剛自己覺得眼。

反應過來幹地打了聲招呼，“呃...,好巧。”

季忱扯了扯角，長蹬地站了起來，語氣帶著些散漫，“不巧。”

林羽恩緩慢地眨了下眼，像是沒想到他直接拆臺，輕輕出聲：“啊？”

季忱雙手扶上收銀臺，靠近了些，臉上笑意未減，“這是我家的便利店。”

“......”

就多餘和他客套...

林羽恩走後，季忱抬手看了眼手表，已經快10點半了。

掏出手機撥了出去，響了一會兒，那頭才接通。

季忱率先開口，語氣漫不經心又欠揍，“小姑，你再不來，你這店我就讓它變無人售貨店。”

“......”

今天周末，季家人照例回老宅聚餐，吃完大家湊在一起打麻將。

季蔓向來和娘家走的近，最近又投資在西城區新開了幾家便利店，幾乎每周都會回來，巡視一下店麵，順便和家人聚個餐。

季蔓著手裏的麻將，討好道：“來了來了，等我胡了這把，我馬上就過去。”

那頭的季忱樂了聲，一語穿，“小姑，等你胡了，得明天早上了。”

季蔓擰眉：“閉上你的烏。”

小聲抱怨：“要不是琳琳突然有事，我也不會麻煩你個臭小子，還坑了我三倍工資。”

季忱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敲打著桌麵，“小姑，今天是節假日，我可是按照國家標準收的錢。”

“......”

季蔓在那頭輕哼一聲，“是啊，按照國家標準，你時薪1000。”

琳琳是這家分店的店長，今晚本該值夜班，但是家裏臨時有事，找了一圈員工都沒空，不得已才給季蔓打了電話，讓季蔓臨時安排個人過來頂替一會兒。

季蔓麻將正打到了興頭上，實在不想走，這才出錢賄賂了侄子，讓他幫忙看會兒店。

季忱正要回懟，視線一眼就看見了桌子上的白兔子玩偶，兔子頭上綁著一張學生卡，還掛著一把小巧的鑰匙。

他挑了挑眉，“掛了。”

掛了電話，拿過學生卡，清秀幹淨的容即刻映視線，照片上的林羽恩五還略顯青，小巧圓潤，眉眼帶著喜，和現在有些區別，卻難掩清麗俗之姿。

他拿著東西出去，外麵早就沒了林羽恩的影。

將學生卡裝進兜裏，想明天到了學校再給，結果轉之際就看見林羽恩坐在旁邊餛飩店最外麵的桌子上發呆。

麵前的餛飩冒著熱氣，林羽恩微微低頭，馬尾鬆鬆地垂在腦後，出一截白皙側臉，迎著燈，顯得臉極白。

他走過去，正要喊，就發現一滴眼淚順著的臉頰滴到了麵前的餛飩碗裏。

像是在強忍著淚水，肩膀都有些微微發抖。

林羽恩覺得自己這麽久以來強忍著的緒，在看見麵前這碗白胖圓潤的餛飩時，再也繃不住。

母倆在一起相的點點滴滴，像電影裏的畫麵，一幀幀閃過的腦海。

“圓圓，這餛飩白胖白胖的，包的圓圓的，你多吃點。”

“媽媽...，你又涵我。”

“我哪有，我的圓圓可比這餛飩還要白白胖胖，還要可。”

“媽媽！！！”

“不過媽媽，我覺得你那碗會更好吃。”

“明明是一個口味的。”

“不，我就要吃你的。”

“林圓圓，看不出來你還霸道嘛。”

......

忍了這麽久的淚水，像開了閘的洪水的般，再也止不住。

沉浸在回憶裏，捂著臉盡地哭著。

林若茵生前唯一的心願，就是希寶貝了十七年的兒能平安喜樂的活下去。

所以，不管有多想媽媽，不管多難多辛苦，林羽恩都忍著不哭。

不想讓在天上的媽媽看見過的不好。

答應過媽媽，會好好生活，會努力生活。

可是，真的好想媽媽。

媽媽，我沒有家了，爸爸也娶了別的人。

羽恩真的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季忱看著不遠哭的梨花帶雨的姑娘，轉回了店裏。

過了沒多久，又重新從店裏出來，走到林羽恩旁邊把學生卡到的手上，聲線清潤，“林羽恩，你還打算哭多久？”

林羽恩愣愣地抬頭，就看見季忱站在麵前，單手朝著兜，頭微微低著和對視。

那雙淺茶的眸子裏，映著臉上的淚水。

狼狽的樣子被當場撞見，林羽恩一時之間有些無措，下意識抬手蹭掉臉上的眼淚，“我...”

季忱忽然從兜裏出一個不二家的棒棒糖給，樣子難得認真，聲音裏有幾不易察覺的安意味，“吃了這個，你就不想哭了。”

林羽恩猶豫了一下，沒接，小聲道：“這都是騙小孩兒的。”

季忱在對麵的位置上坐下，隨意往椅背上一靠，笑著反問：“你不是小孩？”

林羽恩輕聲反駁：“我當然不...”

季忱聞言，扯起一邊角笑了聲，打斷：“那你哭什麽。”

林羽恩看了他一眼，杏眸裏還帶著些水，聲音沒什麽底氣，抿抿道：“又不是隻有小孩才能哭...”

“”，季忱轉了話題，把棒棒糖慢慢推到的麵前，“那你試試，不就知道，我騙沒騙你？”

像是中了蠱般，真的接過棒棒糖，拆掉包裝紙慢慢放進了裏。

一甜膩膩的牛味刺激了的味蕾，從小就喜歡喝牛，尤其是甜牛。

這牛味的棒棒糖確實很符合的口味，甜甜的覺，讓人心不自覺跟著變好。

林羽恩覺得，大佬好像也沒那麽兇殘，不毒舌的時候還善良的。

掀起眼皮衝他淡淡一笑，“謝謝你。”

季忱站起，經過邊時扭頭問：“還不走？”

林羽恩想到自己出來時間不短了，也跟著站起來，“噢，走了。”

隨後掏出錢放在桌子上。

兩人並排往外走，季忱偏頭看了一眼，“你家住哪兒？”

林羽恩報了名字，“南巷胡同。”

季忱抬手看了眼手表，隨口道：“走吧，一起。”

林羽恩一愣，視線去看他，“啊？順路嗎？”

“不然呢？”季忱輕扯了下角，尾音微微上揚，傲道：“我大晚上特意送你？”

俊臉上的表帶著幾玩味，“就算你放心我，我也不放心你。”

“......”

雖然覺得有些無語，但是林羽恩的注意力被他功轉移。

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心變好了，心裏的酸也在一點點淡去。

林羽恩識趣地趕否認，“沒，不是，那我們走吧。”

季忱不是個話多的子，林羽恩也不太擅長找話題聊天。

兩人一路無言。

所幸距離不是很遠，很快就走到了南巷胡同。

到了胡同口，林羽恩率先開口：“謝謝你送我回來。”

說完又覺得不對勁，馬上改口道：“哦，不，謝謝你順路和我結伴回來。”

季忱越發覺得這姑娘呆萌地有點可，揚眉留下一句：“晚安。”

說完轉向後走，後的月把他的影襯得更加修長幹淨。

因為長相和氣質實在出眾，連這黑夜也難掩他的芒。

年清冷又低沉的聲音卷風中，送到了的耳中，“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好好睡一覺，明天太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是啊，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衝著他的背影輕喊了句：“晚安。”

說給他聽，也說給自己聽。

晚安，林羽恩。

好好睡一覺。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