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年冬》第5頁
過了兩分鐘,他才毫無地拋出一句:“對不起,職業病。”
這句話也說得沒有毫愧疚,像是他拿槍抵著宋茉腦門。
毫無誠意的道歉。
但他做得的確有誠意,往后一段路,楊嘉北安靜開車,再沒說話。
宋茉有些煩躁地惡狠狠瞪了后視鏡一眼,能看到的,仍舊只是楊嘉北冷靜嚴峻的上半張臉,和記憶里一模一樣,不,或許說,比記憶里更顯。
其實以前的楊嘉北就的。
倒不是說比年齡大這件事,而是比“會來事兒”,八面玲瓏。玲瓏到,宋茉爸爸知道倆人談后,也啥都沒說,只在電話里叮囑宋茉,好好照顧著自己,他那邊忙,屎難吃錢難掙,學費什麼的,讓宋茉先去申請助學貸款,他那邊手頭寬裕了,再給打過來。
當宋茉為生活費發愁時,楊嘉北默不作聲,將自己攢了幾年的獎學金和津補助全拿出來,塞給,讓拿去做大學時期的生活費。
“這些錢你先用著,”楊嘉北說,“下年我畢業,有工作后就有工資。我這行的,花錢不多。你好好吃,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我給你。”
從小到大十多年,楊嘉北還真是這麼做的。
宋茉想不到能給他什麼,他好像什麼都不缺,什麼都不需要。
那些家長所擔憂的事從來都沒有發生,哪怕是那個吻后,楊嘉北所作出的、最過分的舉,也不過是捧著的臉,抵著的額頭,低聲問確定要和他好?
哪能不確定呢?錄取宋茉的大學還在東北,不過不在黑龍江,而是遼寧大連,還是沒走出這東三省。
當楊嘉北躬著著熱氣問的時候,宋茉點點頭,還是淌著淚,仰臉,涼涼的了他山側的一粒小痣。
確定關系前后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楊嘉北好像一個第一次得到珍貴花朵的生手園丁,忽然從穩重大哥變得手足無措,牽個手也要問行不行,接吻也問,擁抱也問,就連最后開茉莉的時候,也要問,確定?不后悔?
你真不后悔?
真不怕?
真愿意?
初吻是宋茉主提出的,這件事也是。被莫名的力和看不見前路的迷霧所阻礙,迫切地需要一些東西來證實自己還真真切切地存活在這個世界上。那些大人們明令止的東西,那些眾人閉口不談的東西,那些被家長視若洪水猛的東西,那些幾乎所有人都三緘其口不談的事……得嘗嘗,什麼都想試試。又不犯法,憑什麼不能做?還想要通過這些痛楚來確認自己的現實,可嘗到得遠遠比現實還要殘酷,殘酷到蹬著腳像還剩最后一口氣的兔子踢鷹,像被剖腹的魚在屠夫手下掙利刃。
然而,然而。
忍紅了眼的狼還是將獠牙咬開的管。
人的忍耐都是有一定限度的。
有些事,不開則好,一旦初踏桃源,便再無折返的余地。
在得到確定回應后,那些掙扎都被死死地摁了回去。折斷的指甲,捂住的,不知從何開始只能如冰雹雨落的蒸騰著暑熱的空氣,汩汩蜿蜒開在雪地的紅梅花。小城中,搖搖墜的老舊家屬樓里早已不再剩幾戶人家,也幸好不再剩幾戶,才能讓這份蔽的和麗只由兩位當事人肆無忌憚地私自用。
的共犯,共同分凌的麗。
宋茉大口地憋著氣,被結結實實地嚇到了。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要挨這麼一遭,還是因為楊嘉北管里骨子里里那份異族的基因,快要死了。被楊嘉北死死地捂住,呼出的熱氣讓空氣愈發煎熬,嘗不出什麼好,但這份比現實還深刻的痛楚的確讓意識到自己好像還有存在的價值,也讓病態地到正被眼前人需要。
如長途跋涉的旅人步行到沙漠綠洲中,他躬低頭,朝圣般掬水,朝圣般將在淚涔涔汗津津的眼皮上。
瞧,他這樣心疼,這樣需要。
楊嘉北需要。
楊嘉北喜歡。
楊嘉北快疼死了。
現在,楊嘉北不疼了。
車子穩穩停下,剛好停在停車位中,不偏不倚,標準到能去打印出來在駕照考試的示范圖上。車子停好后,宋茉也從暖氣催發的昏昏睡中清醒,習慣地抬起頭,去看后視鏡,恰好在后視鏡中對上楊嘉北的眼睛。
他銳利、牢牢不放的視線。
短暫而巧合到讓宋茉以為自己還未清醒。
楊嘉北移開視線。
他依舊是那種公事公辦的語氣:“到了,下車。”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
嗷嗚,寫得我眼睛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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