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輕揚，陸玨將白玉的茶盞輕放在面前，明知故問，“方才在看什麼？”

婉婉咬著糕點眨了眨長睫，裝得很若無其事，“窗、窗外剛有只漂亮的蝴蝶……”

大冬天的蝴蝶，真能張口就來。

被他那樣看著，婉婉有些頭皮發麻，輕咳了兩聲，可嗓子里好像被人塞進了一團棉花，忙垂首捧起桌上的茶水抿了口。

“當心……”

那個“燙”字，陸玨并沒來得及說出口，不想稍稍逗一逗，這丫頭竟就莽撞這樣了。

不過幸而婉婉喝得，察覺出來燙時，一口茶都已經咽了下去，只剩下舌頭上一片麻麻的灼燒。

婉婉皺著臉瞥他一眼，抿牽強地朝他出個笑來，說：“不燙……”

陸玨眸中忍住沒出笑意，側過，指尖住的下頜將人拉近些，“張。”

婉婉眉尖蹙在一起，瞧他眉宇間有無奈，怕是在嫌笨，只好難為地仰著臉朝他張開，出里頭嫣紅的小舌頭。

燙過之后就更紅了，若是不管，再過一會兒興許會起泡。

陸玨瞧了兩眼，起從旁邊的小立柜屜中取出一瓶藥膏，指腹沾染了藥膏，單手拇指輕輕撬開的齒，將指尖了進去。

藥膏抹在舌尖上涼涼的，有幽幽的香氣，他指腹的薄繭剮蹭過婉婉的舌尖，稍顯糲。

陸玨居高臨下目專注，婉婉心虛的眼神兒卻無安放。

孩兒纖細的脖頸間，嚨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陸玨垂眸瞧著，低低地笑：“這茶好喝嗎？”

唔……

被他這樣明知故問地取笑，婉婉覺得好丟臉啊，耳子一陣陣發燒。

婉婉皺著細細的眉頭覷他一眼，使氣似得，含糊不清“嗯”了聲，只在心里腹誹：好喝，好喝極了呢！

明明沒開口，陸玨卻好似全都聽見了，目不經意地過來，婉婉可就又慫了，趕垂下眼睫，不看他了。

陸玨抹完了藥膏，松開，婉婉忙抬手了稍微酸的雙頰。

他起去隔間凈手，臨走時忽又用趕的那只手屈指，冷不丁兒在潔的腦門兒上敲了下。

“別。”

婉婉被敲得一激靈，紅的小舌頭忙安分躲藏了起來。

覷著他拔的背影轉進了屏風后，細細咂了下，那藥膏的味道……竟然是甜的。

此時窗外正有霞斜映，照出滿室溫。

隔間約傳來水聲，陸玨還沒出來，婉婉心中忽地生念，起趴到窗邊推開窗扉，隔著遙遙一汪湖泊，探遠眺。

然后便一眼自對岸濯纓館的外院廊下，辨認出了正在走的云茵。

原來從這里可以更清楚地將對岸盡收眼底！

婉婉懷中陡然猛烈砰起來，也不知先前趴在窗口仰表哥的那些時候，究竟有多次落了他的眼里？

表哥會不會覺得傻乎乎的？

因為要是不沾點兒傻，大概沒有誰會趴在窗口一發呆就呆一兩個時辰的，這想想真是……更丟臉了。

后傳來腳步聲，是陸玨出來了。

婉婉忙收回思緒在茶桌旁坐好，但他提步并沒有往這邊來，而是往靜室東面的檀木長案去了。

婉婉脖瞧一眼，尋著話頭問：“表哥，你今日就是教我來喝茶的嗎？”

喝茶？

當然不是，陸玨沒回，容淺淡地喚道：“過來。”

婉婉也不知他要做什麼，依言跟著他走過去，走近了才見長案上頭放置了幾幅卷軸，不知又是什麼名貴的畫作。

陸玨兀自落座在寬大的太師椅里，從中隨手拿起了一卷遞給，說讓打開看看。

婉婉狐疑不止。

手上也還是聽話地拆開卷軸，展開來看，那是幅畫像，紙張瞧來有些年頭了，但保存的很好，畫中是個子，一個與婉婉眉眼間有八分相似的子。

可婉婉看得出來，畫中子的神韻與自己并不相同。

“這、這是……？”

世上能如此相似的大概只有親，心下其實一瞬間就有些猜到了，但就像游子近鄉怯，越是臨到關頭上，反而越是不敢相信。

所以茫然地著陸玨，想從他口中聽到個肯定的答復。

陸玨溫聲道：“這是當年靈州的第一人，白璐，也就是你的母親。”

人不可方，才有人私藏了的畫像，侯府侍衛見到畫像第一眼，恍然還以為瞧著了府里的婉姑娘，定是錯不了的。

這些年婉婉在夢里都見不到的母親，此時就在眼前，這樣廓清晰，一顰一笑都仿佛栩栩如生。

母倆長得那麼像。

婉婉以前不知兀自想象過多回母親的樣子，卻都不知道，自己每日照鏡子的時候，其實都看到了母親的模樣。

鼻尖陡然竄上來一鋪天蓋地的酸，長睫帶眼眶溫熱，目忙又落到另外兩幅卷軸上。

“那……那這些……”

手忍不住有些打，婉婉把剩下的卷軸全都打開來。

那里面果然是父兄的模樣，父親鐘縉端方持重，是個蓄著短胡須的文人雅客模樣。

而哥哥鐘牧，則是個劍眉星目的年郎，和婉婉有六分相似，畫像中是個張揚桀驁的笑臉，略帶幾分不羈的俠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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