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認真喜歡你》 Chapter 3 你的天堂,我的地獄
出乎陳綏寧意外的是,清晨醒來的時候,手機裏什麼信息都沒有。他本以爲能收到一兩條留言,譬如助理給他留言“許小姐已經到了,
就住在隔壁房間”或者“昨晚的機票沒有訂到,今天上午纔到”。他獨自在牀上靠了一會兒,披了睡袍起來,洗完澡,又用完早餐,
助手的電話纔打進來。顯然他的助理比任何人都瞭解老闆的心意,在代完今天的行程之後,狀似不經意地說:“許小姐昨晚關機,聯繫不到。
”言下之意,便是沒有趕過來。陳綏寧低頭喝着茶,“嗯”了一聲。
這一天行程忙碌,會議間歇,助理看了看拿手支着下頜的陳綏寧,走過去在他耳邊說:“柏林到了。”他笑着站起來,似乎還喃喃說了句:“這小子,現在纔來。”
柏林是風塵僕僕趕來的,服未換。他的習慣素來如此,總要先將工作上的事務解決,纔會鬆一口氣。陳綏寧見他眼下淡淡的青,笑了笑說:“先去休息吧,待會兒還有個晚宴,我們一起去。”
夜漸漸沉降下來,柏林的助理提醒他晚宴的時間差不多快到了,卻看見這個年輕人靜靜地站在窗前,一手在口袋,一手還拿着手機,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堂吧裏放著緩的音樂,佳南要了一壺大紅袍,親自執了茶,將一杯香馥的茶水遞給柏林。他的視線一直落在那雙靈巧纖長的手上,直到接過來,才笑了笑:“謝謝。”
其實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麵了——之前的新聞炒得沸沸揚揚,一日之後便又銷聲匿跡。那時他在外地出差,打電話過去,卻始終關機。柏林心底不是沒有擔心,卻因為兩人關係隔了一層,始終無法真正地去找到,畢竟那時,對自己說了那樣一番話。
彼時他的沉默,是對最後的尊重。
隻是今天看起來,許佳南似乎不像是他認識的那個生了。好像習慣了用笑來掩藏什麽,以前一眼就能到底的眼神,如今竟然也像是墨藍的海水,令他想起了從來都是深不可測的陳綏寧。
“那麽,謝謝你還願意來見我。”佳南抿了口茶,忽然想起了最後一次見他時自己狼狽的樣子,忍不住自嘲地翹起了角。
年輕的男人原本是穿著一套極為正式的黑西服,隻因出門的時候扯掉了領帶,帶出幾分休閑的意味,加之短短的頭發,襯得眉宇極為俊朗。他一笑間出雪白的牙齒:“沒什麽。”
“那麽之前我拜托你的事,也謝謝你了。”佳南抬起頭,額發便落下來,眼睛完了很好看的月牙形。
他沉默了一會兒,點頭答應了,最後卻忍不住說:“佳南……”
佳南迎上他的目,卻隻是明快一笑:“你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料,隻是煩勞你牽線。假如實在為難,也沒有關係。”
柏林注視良久,才點頭說:“我知道了。”
便站起來:“那麽就這樣吧。耽誤你這麽久,真不好意思。”
他亦站起來,手拍拍的肩膀,低聲說:“不要勉強。”
衝他笑一笑,慢慢轉離開,時間似乎有些膠滯,柏林幾乎能看到轉時微微擺起的角,他隻覺得……看不。父親重病,濱海險些易主,而如今請他從中斡旋,間接地表達了想要與博列尼重新談合作的意向——想做什麽?
柏林倏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在飛機上蹙著眉頭,睡姿亦是楚楚可憐。而現在,一年不到的時間,是人非。
佳南訂的是普通的標間,將房卡取電,又燒上水,這才從行李箱中裏拿出了一小塊普洱茶餅。
門被叩響三聲,不多不,不急不緩,想必來的人總是這樣鎮定自若。佳南角微微一勾,卻並不著急站起來,仔細將茶分好,才打開門。
陳綏寧站在門口,沒有慍,一樣微微笑著,淺襯與深西,清貴人。
亦若無其事地側讓他進來,抿笑了笑:“來得正好,水剛剛燒開。”自顧自地端起水壺,輕輕澆注在杯中,洗了洗茶,又注上第二杯,才遞給陳綏寧。
他看著從容不迫的作,目卻落在右手手指上那串褐的尚未痊愈的燙傷皮上。一時間誰都沒說話,隻有瓷杯中氤氳起一團暖氣,冉冉在兩人間升起。
大堂吧裏放著緩的音樂,佳南要了一壺大紅袍,親自執了茶,將一杯香馥的茶水遞給柏林。他的視線一直落在那雙靈巧纖長的手上,直到接過來,才笑了笑:“謝謝。”
其實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麵了——之前的新聞炒得沸沸揚揚,一日之後便又銷聲匿跡。那時他在外地出差,打電話過去,卻始終關機。柏林心底不是沒有擔心,卻因為兩人關係隔了一層,始終無法真正地去找到,畢竟那時,對自己說了那樣一番話。
彼時他的沉默,是對最後的尊重。
隻是今天看起來,許佳南似乎不像是他認識的那個生了。好像習慣了用笑來掩藏什麽,以前一眼就能到底的眼神,如今竟然也像是墨藍的海水,令他想起了從來都是深不可測的陳綏寧。
“那麽,謝謝你還願意來見我。”佳南抿了口茶,忽然想起了最後一次見他時自己狼狽的樣子,忍不住自嘲地翹起了角。
年輕的男人原本是穿著一套極為正式的黑西服,隻因出門的時候扯掉了領帶,帶出幾分休閑的意味,加之短短的頭發,襯得眉宇極為俊朗。他一笑間出雪白的牙齒:“沒什麽。”
“那麽之前我拜托你的事,也謝謝你了。”佳南抬起頭,額發便落下來,眼睛完了很好看的月牙形。
他沉默了一會兒,點頭答應了,最後卻忍不住說:“佳南……”
佳南迎上他的目,卻隻是明快一笑:“你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料,隻是煩勞你牽線。假如實在為難,也沒有關係。”
柏林注視良久,才點頭說:“我知道了。”
便站起來:“那麽就這樣吧。耽誤你這麽久,真不好意思。”
他亦站起來,手拍拍的肩膀,低聲說:“不要勉強。”
衝他笑一笑,慢慢轉離開,時間似乎有些膠滯,柏林幾乎能看到轉時微微擺起的角,他隻覺得……看不。父親重病,濱海險些易主,而如今請他從中斡旋,間接地表達了想要與博列尼重新談合作的意向——想做什麽?
柏林倏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在飛機上蹙著眉頭,睡姿亦是楚楚可憐。而現在,一年不到的時間,是人非。
佳南訂的是普通的標間,將房卡取電,又燒上水,這才從行李箱中裏拿出了一小塊普洱茶餅。
門被叩響三聲,不多不,不急不緩,想必來的人總是這樣鎮定自若。佳南角微微一勾,卻並不著急站起來,仔細將茶分好,才打開門。
陳綏寧站在門口,沒有慍,一樣微微笑著,淺襯與深西,清貴人。
亦若無其事地側讓他進來,抿笑了笑:“來得正好,水剛剛燒開。”自顧自地端起水壺,輕輕澆注在杯中,洗了洗茶,又注上第二杯,才遞給陳綏寧。
他看著從容不迫的作,目卻落在右手手指上那串褐的尚未痊愈的燙傷皮上。一時間誰都沒說話,隻有瓷杯中氤氳起一團暖氣,冉冉在兩人間升起。
“是在等我?”他手的頭發,難得笑瞇瞇地問。
“你再不來找我,我就要睡覺了。”佳南打了個哈欠,懶懶撥開他的手,語氣微嗔。
虛假意,他亦恍然不覺:“怎麽不住我幫你安排的地方?”
“你那裏?人太多了,你老婆剛生了孩子。人言可畏。”
“又不是翡海。”陳綏寧靠在沙發上,深深看著,“你怕別人……現在倒不怕我了嗎?”
捕捉到他眼神深的鋒銳,抿笑了笑:“怎麽,我和柏林見了一麵,你會生氣嗎?”
燈淺淺落下來,佳南穿著和係的雪紡掐腰連,烏發明眸,臉部的廓都顯得異常和,而這樣的輕聲語,亦是他強錮在邊後,頭一次這樣說話——陳綏寧忍不住瞇了瞇眼睛,手將拉進懷裏,慢慢地說:“知道我會生氣,你還是要見他?”
“公事。”到他的掌心溫地挲在自己的發間,亦懶洋洋地閉了眼睛,仿佛是一隻倦了的貓咪,“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他若有所思地說,“有什麽事你要他幫忙,而不找我?”
“比如說報複你什麽的……”佳南依舊閉著眼睛,愈發覺得倦,隻喃喃地說。
“是嗎?”他越發覺得興味,索手搖搖,“怎麽報複?”
“不是啦,我隻是找他幫忙與博列尼牽個線。他們可以和邵勳合作,也就能和我合作。”
陳綏寧皺了皺眉:“合作什麽?”
沙發並不算大,微微一,半個子便幾乎伏在他上,隻隔了兩層薄薄的布料,彼此的都溫熱。
“你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假若不是像之前的惡意收購,我樂意與他們談一談。”輕聲說,像是帶了無限疲倦,“我不想管了。”
最後一句帶了不耐煩與驕縱任,倒真像是以前的許佳南。陳綏寧的手不輕不重地在的後背,合上眼睛想了一會兒,才淡淡地笑:“起來,去床上好好睡。”
“唔”了一聲,懶懶地依舊沒。陳綏寧無奈,將抱起來,放在床上,隻留下一盞床燈,轉去了浴室。
因是標準間,兩張床都不算大。陳綏寧出來的時候隻穿了一件浴袍,走到佳南邊,躺了下去。閉著眼睛,呼吸平緩,已經睡,他這樣一打擾,便皺了皺眉,不知喃喃說了句什麽,便翻了個。
陳綏寧笑了笑,讓的頭枕在自己手臂上,將抱在懷裏,角似有似無地在的眉心間,亦閉上了眼睛。
這個夜晚安靜而綿長,邊的人已經睡,而在他的懷裏,依然是平穩地呼吸,隻有眼睛卻是一直睜著的,異常明亮。
清晨醒過來,佳南一側,邊他還躺著,半摟著自己,吻了吻的眉梢:“醒了?”
的表還有些懵懂,似乎一時間忘了這是什麽地方。
“幫我去拿服。”
“呃?”
“乖,快送來了。”他輕輕拍拍的臉頰,“昨天過來的時候,什麽都沒帶。”
佳南“哦”了一聲,剛剛洗漱完畢,就有人來摁門鈴。取了過來,扔給他,言笑晏晏:“今天忙嗎?”
他說了句“還好”,一邊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看著坐在鏡前化妝。佳南隻刷了刷睫便沒再讓他等,一道坐了電梯去吃早餐。
頂樓的旋轉餐廳中,他展開一份報紙放在膝上,抿了口清咖啡:“我們談談。”
眉目不:“談什麽?”
“既然不想管了,那麽不如將濱海山莊讓給OME。和博列尼談,他們隻會出價更低。”清晨的下,他的眉目熠熠,白襯外鬆鬆套著一件淺咖衫,雲淡風輕地說,“至我還能照顧你。”
佳南皺了皺眉:“為什麽?”
的困顯而易見,陳綏寧反倒笑了,傾過去:“關北開張在即,你說呢?”
哪怕濱海不懼關北的競爭,對方卻會咬這一點價,不會鬆口。
秀氣的眉頭皺得更,纖長的手指攏著溫熱的豆漿,一時間不開口。
他便閑閑移開目,自顧自去看報紙了。
“OME悄無聲息地籌備關北酒店這麽久,假如收購濱海……你們之前的策略不就要大?”
他聳聳肩,臉上的笑意淡淡,仿佛是在與調:“是有些麻煩,不過你若一直這麽乖,我不介意更麻煩一些。”
佳南托腮向窗外,想了許久,嫣然一笑:“還是說你早就想好了……我不會拒絕?”
而的心,遠沒有外邊那樣風和日麗——若是在父親出事的時候他提出這樣的建議,自己一定魚死網破;而現在的心境不再如當初那麽決絕激,權衡利弊,倒是有可能同意。
他果然將每一個細節都拿得無可挑剔。
佳南角噙了一微笑,抬眸向他:“你讓我再考慮考慮。”
“時間不多了。”陳綏寧依舊沒抬頭,隻是好心地告訴,“關北一開業,什麽都難說了。”
佳南依舊是怔怔地看著窗外,像是無意,隨口說:“原來你要的是這個。”
輾轉這麽久,所謂恨,假若隻是用這樣一座酒店來衡量,倒也實惠簡單。
他放下報紙,語氣半真半假:“不,小囡,我要的更多。”
便回頭看他,角彎極的弧度:“連我都是你的,還不夠嗎?”
窗外的這樣耀眼,可陳綏寧的目極黝黑深邃,落不進分毫。他看著許久,似是在審視,可始終快活地笑著,眼神中還夾雜著慵懶——甜如斯,哪怕是鴆毒,卻也能讓人一口飲盡了。
他的笑意便從眼神深蔓延開,那一瞬間,佳南竟有一種覺,仿佛以前那個陳綏寧又回來了。隻是很快低下頭,喝了一口白粥,覺得自己剛才那錯覺真是可笑。旋即又為此刻自己依舊清醒而高興。
假若連虛與委蛇都不再是難事——那麽,許佳南,你早已不再是以前那個懦弱的你了。
在心底一字一句地告訴自己。
佳南約約被一燈驚醒時,有些遲鈍地半支起子,這個不算大的房間裏,隻有梳妝臺邊亮起了一盞小小的燈。
有人很快走來,在床邊坐下,拿五指擋在了眼前,低笑著說:“吵醒你了?”
他的指節修長,帶著淡淡的薄荷味道,或許還有幾分從屋外帶來的涼意,激得略略清醒了一些。
雙膝屈起來,又將臉埋在了被子裏,這才模模糊糊想起來,吃完早餐,陳綏寧出去辦公,而回到房間,昏昏沉沉地倒頭就睡,直到此刻。
他的手指輕巧地替撥開微微有些濡的額發,順勢到下頜,不輕不重地強迫抬起臉,深邃的眸與對視:“做噩夢了?”
佳南推開他的手,有些疲倦地靠著他的肩膀:“幾點了?”
“下午兩點。”的且帶著甜甜的香,陳綏寧角微翹,一字一句,“昨晚沒睡好嗎?”
分辨不出他的言語中是否帶著其他的含義,隻是手攬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口,抱怨說:“我了。”雙手伏在他的腰間,亦是微微一,仿佛是小小的懲戒。他便無奈笑了笑:“起來,換了服我們出去吃飯。”
他便起放開,依舊坐回桌邊低頭查看文件。
佳南隨便找了一套換洗的服,趿著拖鞋去衛生間換服。隻踏進半步,便忍不住探頭問:“你……洗過澡了?”
這個浴室不比套間的,隻能淋浴,此刻一地的水漬,無落腳。佳南有些狼狽地重新出來,看見陳綏寧略帶興味的目:“為什麽要躲在裏邊換服?”
躊躇了一下,卻沒說話。
“我不看就是了。”他似乎在強忍一笑意,卻極守諾言地背對著,不曾回頭。
房間裏靜悄悄的,隻有他一頁頁翻過合同紙張的聲音,以及服窸窸窣窣的聲響。他的手指輕輕地在桌上敲擊,卻並沒有回頭,隻是不經意間抬起眼眸,卻見到梳妝鏡中,正反手扣著,有些手忙腳。
他顯然還是不夠紳士,至“非禮勿視”這樣的準則在陳綏寧看來,是很荒謬的,於是微微抬頭,大大方方地欣賞線條和、晶瑩雪白的後背,在察覺之前,已經站在的後。
佳南正在和那套新買的搏鬥,全然沒有想到他突然出現在自己背後。
“你——”
“寶貝,放鬆……”他一手扶著的小腹,極盡曖昧地讓靠近自己懷裏,另一隻手卻到的搭扣,低聲笑著,“我不是故意看,隻是覺得——你需要幫忙。”
“需要幫忙”的後果,便是拉著倒在床褥間。佳南掙紮了一下,卻沒有掙開,隻能微微側過頭避開他的吻,悶聲說:“你弄痛我了。”
“嗯?”
抬起手臂,給他看那條紅紅的劃痕。
是他的袖扣。
“Sorry……”他的聲音有些喑啞,薄停在鎖骨的凹陷,吮吸得那塊有些微的灼熱。
索躺著一不,看著他解開襯的扣子,語氣顯得可憐:“可是我了。”
“……那也得先喂飽我。”
窗外的秋雨依舊淅淅瀝瀝地在下,這座陌生城市浸在一種朦朦朧朧的水之間。房間卻是恒溫,服落滿一地。佳南側去夠電話訂餐,被子從肩膀上落下來,出一片細膩雪。他不依不饒地跟過去,薄挲而過,似乎還是沒有盡興。
佳南的聲音有氣無力:“喂,我真的快死了,別鬧。”
他終於放開,起穿,恰好服務員送來餐點,他便接了過來,難得地放在床邊。
“我們在這裏待多久?”佳南穿好服,盤了在床上,對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鮮蝦雲吞,食指大。
“後天回去吧。”他想了想,“柏林也在這裏,很多事不用我親自去管。”
聽到那個名字,佳南隻是淡淡“哦”了一聲,麵無異。陳綏寧一雙明亮的眼睛卻似乎幽邃了幾分,想起那時他強回到自己邊,那個晚上因為柏林的一個電話而失聲痛哭。
“丫頭,想不到,你現在這麽薄。”他似笑非笑地看著。
房間裏充滿了一種暖洋洋的香氣,卻沒有讓他將這句話說完,討好地舀了一勺湯到他邊,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你喝一口,真好喝!”
語氣欣喜得像是個孩子,他隔著那一勺微微蒸騰起的熱氣,看到秀的五,便從善如流地喝了下去,手了的頭:“吃完我們出去走走。”
“看電影?”佳南有些啼笑皆非地看著屏幕上滾著的一條條影訊,忍不住想提醒他,他宅子裏那座設有四十五座的家庭影院,音響視覺效果,絕對不會比影城差。當然,很快想起來,其實在他結婚之後,再也沒有去過那裏了,於是乖覺地點頭:“好。”
適合的場次隻有一部好萊塢的槍戰片,佳南在路過某張海報的時候腳步頓了頓。
他隨意攬著的肩膀,斜睨了一眼:“等一會兒也行。”
最後還是等了半個小時,才等到《玩總員》的終結版。
大廳裏並不算安靜,因為有許多孩子,總有些吵鬧聲,和窸窸窣窣吃米花的聲音。陳綏寧其間還起去外邊接了幾次電話,佳南並沒有太在意。
散場的時候,影院的商城裏正在販售紀念版卡通玩。
“喜歡哪個?”他的語氣仿佛是在哄一個孩子。
“大熊。”佳南怔了怔,“可惜是反派角,沒有紀念版。”
那隻曾經盡主人寵的、渾都散發著甜水果香氣的泰迪熊,盡折磨回到“家中”時,才知道小主人早就有了一個替代品。一切寵不過是眨眼浮雲,它的堅持不過是笑話,多麽諷刺。
它變得這樣暴戾,難道不對嗎?
這個答案或許有些意外,陳綏寧微微瞇起眼睛,清亮的目中有些審量的意味。
卻嫣然一笑:“門口為什麽這麽多人?”
时近午夜,影院的门口却排起长龙,影迷们疯狂的尖声一波接着一波。原来是某部新片的首映,男主角都是人气超高的当红偶像,
主创人员齐齐到场,盛况空前。佳南看着那些声势浩大的宣传攻势,挽着陈绥宁的手臂略微紧了紧,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原来你是来带我看这个?”
陈绥宁的目却落在海报上一民国打扮的安琪上,看似专注的样子,却只注意到佳南语气中那丝冷冷的调侃。
影迷们的尖声更大了,微凉的秋雨中,一白小礼的安琪在许多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影院大厅。佳南轻轻笑了声:“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的时候。”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然后改变了这个大学生的一生。他沉默地看一眼,陌生的城市,这样巧合,似乎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含义。
“对了……”佳南对他眨了眨眼睛,神间看不出丝毫的愠意,笑得却越发灿烂了,“下次,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试探我了?”
他的眸几乎在瞬间冷淡下来,只淡淡地重复了的话:“试探?”佳南此刻的笑容依然无辜甜:“怎样做才是对自己好,我很清楚。就算不为自己,我也会为爸爸和滨海考虑。”
他教的话,记得很清楚,此刻原样奉还。看着他微笑,只是清楚地明白,与这俊的外表不同,他已被激怒了。
“那么让我看着柏林和你一起回到酒店,算不算试探?”他勾着角,语气带着几分凌厉。“我们很清白。”
一早向他代过了一切,“你和不一样。”“那么,我也告诉你——想要试探你可以有很多种方法。”
他似笑非笑,像是没有听见后半截话,“我不会连两张首映的电影票都舍不得。”这一晚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他径直将带回自己住的酒店,然后自顾自地去看公文。
佳南睡下去的时候,一张大床还是空落落的,卧室外却响起砰的关门声。之前饰太平的觉很糟糕,还不如这样彼此冷漠,佳南卷起了被子,睡得异常深沉。
翌日陈绥宁回来的时候,佳南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刚刚洗过澡的缘故,还素着一张脸,阳落进来,肤着红,晶莹白。“今天回去吗?”依旧笑盈盈的,似乎忘了昨晚发生过什么。
“怎么?”“安琪约我出去见面。”晃了晃手机,老老实实地说,“我觉得很意外。”“下午的飞机,你有时间。”他若无其事,“随你。”佳南定定地看着他数秒,只是那张英俊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
“好吧,我去。”低声嘟囔,“可是见完之后,我不想上头条。”他探过去吻吻的额头,却一言不发。
咖啡店刚刚开门,服务生刚刚拭过的落地玻璃异常地明净,线和,且人又不多,仅有的数位顾客的脚步声便异常清晰。
“那边卡座可以吗?”戴着墨镜的生摇了摇头:“这里就可以了。”取下墨镜,出一张脂不施的脸,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我讨厌狗仔。”佳南却微微笑了笑:“可是你约我出来?”
安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让纪人试着联系你,居然真的找到你了。”佳南心不在焉地用手中的银勺拨弄着漂浮在咖啡上的那层巧克力,有些好奇会和自己聊些什么。“
其实我只是想谢谢你。”安琪依旧笑盈盈地说,“毕竟这么巧,昨天恰好在影院看到你了。”“谢谢我?”佳南抿了抿,尽管角微微翘了起来,可是眼神中倏无笑意,“你恐怕……谢错人了吧。”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大概不会被人注意到。”安琪一双漂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有些自嘲地笑笑,“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佳南轻轻咳嗽一声,抬起眸子与对视,“说真的,我们两个坐在一起,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安琪怔了怔,似乎不知道怎么接口。“或者换个词,是难堪。”淡淡地说,“是陈绥宁让你来找我谈谈?谈什么?他让你来指导我,怎么样才能把一项‘特殊’的工作做得更好?”
“不——不是。”安琪似乎听懂了“特殊工作”的含义,微微涨红了脸,“不是他找我来的,我只是……想和你谈谈。”佳南挑了挑眉梢,或许可以相信眼前这个孩的说辞,
不过也可以确信,安琪说的,也一定是陈绥宁允许说的话。“考虑好了吗?”飞机上陈绥宁一边翻着杂志,侧向佳南,“酒店的事。”
自从见了安琪回来,佳南的心似乎特别好,手拉了拉盖在上的毯,答非所问:“我回去再给你答复。”
他一双深长明秀的眼睛在上顿了数秒,薄轻轻动了动,最后却只是一笑,什么都没说。佳南只睡了一会儿,就被飞机异常的颠簸给吵醒了。
机舱里灯忽明忽暗地闪了一阵,空姐有些急促地广播通知飞机遇到强气流,一时间无法降落,请各位乘客安心等待。
陈绥宁侧过脸,看到佳南苍白的脸,忍不住探过去:“安全带系好了?”咬着不说话。又是一下剧烈的颠簸,
佳南的脸近乎惨白,手指紧紧抠着毯,一句话都不说。座位设置的问题,彼此隔得有些远,陈绥宁的表比放松得多,
他只是静静地出手,手掌覆在的手背上,轻轻挲了数下。尽管头等舱里并没有什么人,可是人心浮动的时候,哪怕是再静谧的空间,也会显得嘈杂。
忽然听见陈绥宁压得很低的声音:“害怕吗?”怕什么?怕死?的抿得像是一条笔直锋锐的线,发丝垂落下来,一声不吭。
他只当是害怕,十指微微用力,与扣,良久,才轻声说:“别怕。”“你知道我今天听到最好笑的笑话是什么?”
突然回过头,答非所问地说,眉峰微微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几分笑意。“什么?”
的眼让他觉得不舒服,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其实也没什么。”佳南的脸颊上有些病态的嫣红,
“安琪和我聊天的时候提到的,年纪小,还像个孩子,有些话稚得可笑。”“你们说了什么?”“都是些闲聊。”佳南却不愿再细说下去了,目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轻轻一笑,
“那些话我年轻的时候也信过,后来才知道那是天真。”他不失笑。其实在自己眼里,佳南才是个孩子吧。
从一开始,他便能轻而易举地掌控的喜怒,可是现在,那些刻意迎合自己的举动,或者若有若无的淡漠言语,都是以前那个清澈见底的许佳南所没有的——也是自己强迫……了这样的。
这一刻,哪怕是习惯了运筹帷幄的陈绥宁,心底也隐隐有一丝茫然,看不清与他的结局,究竟会变什么样。他沉静地移开了目,亦拿开自己的手,直到飞机降落,都没有再说话。
飞机在空中盘旋了近四十分钟,终于安全降落。走出机舱的时候,每个人都脸苍白。
佳南甚至干呕了半天,或许是因为没吃东西的缘故,倒吐不出什么。陈绥宁冷眼看了许久,忽然说:“让医生检查一下。”便摇头:“晕机,一会儿就好了。”
陈绥宁淡淡看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手机却响起了。佳南听到他提到了数次孩子,知道是舒凌打来的,便识趣地与他分开,
自己独自走了普通出口。司机等在出口,回头看一眼:“许小姐,明天预约了医生,我来接你吧。”“什么医生?”
“陈先生吩咐的。”佳南怔了怔,冷冷地笑了笑:“不用。”司机回头看一眼,低头玩着手机:“我会和他说。”
纤细的手指抚在键盘上,到底还是很快地打下一行字,然后毫不犹豫地发送。“放心,我一直在吃药。”因为是自然生产,舒凌已出院。陈绥宁踏进卧室的时候,孩子正在妈妈怀里,哭得异常响亮。
他悄然站在旁边,而舒凌将孩子哄得睡着,给了保姆,才笑意盈盈抬头:“回来了?”他点了点头,在床边坐下,俊朗的眉宇间有几分疲倦。
“我以为你这几天不会见,怎么又把去了?”舒凌秀丽的脸上带了几分疑,他向来杀伐决断,做事不会这样没有章法。“你……改变主意了吗?”
见他沉默,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会知道也去了?”他倏然抬眼,目异常锐利。舒凌沉默了一会儿,侧从床头柜取出了一叠照片。“哪来的?”
他看完,漫不心地问。舒凌难得有一丝尴尬,轻轻咳嗽了一声:“抱歉,是……我爸爸找人跟的。”
他“哦”了一声,并不惊讶,目却依然落在最上边的那一张上。自己揽着的腰,目落在的脸上——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眼神竟这样温和。
穿着碎花和白的开襟外套,正对着镜头,角微微勾起,像是在笑,可是深却分明冰凉彻骨。悚然心惊。他将留在边,难道不是为了折磨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仿佛忘了最初的目的,他越了界限,恍惚间回到从前;而任一步步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一时间心浮气躁,说不出话来,手机却振了振。是一条短信。
“放心,我一直在吃药。”脸倏然一冷,陈绥宁抿了抿,那一刻无数思绪翻滚,让他回到那一天——他新婚,而蜷在车上,泪眼婆娑地向自己,求他送自己去医院。
那时的自己,是真正的心如铁石。又或许早就知道许佳南惯用的撒娇伎俩,于是并不在意,只是让人将送走。半路上遇上了沈容,助手便将人了过去。
至于之后的事,他既然不想知道,便没有人再告诉他。如果不是亲口这样说,他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舒凌,如果我和……一开始就有了孩子,你说会怎么样?”
他有些突兀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啊?”舒凌怔了怔,旋即一笑,“你不会做这种事。”
他的沉默不言让舒凌认识到,他说的不仅仅是一个假设,或许……真的是事实。而眼前这个男人,他所袒的种种,更像是茫然无措。
“什么时候?”“我们结婚的那两天。”原来是那几天——舒凌怅然叹了口气,他自顾不暇的那几天,难怪他一直不知道,直到现在才心神不定。
又或者……对于陈绥宁来说,是他一直在拒绝知道和许佳南有关的事吧?就像他一直在做的那样,自欺欺人地拒绝承认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
“那……或许取决于,你究竟是爱一个人多些,还是恨一个人多些吧。”轻声说,“那么陈绥宁,我问你,现在呢,假如现在有了孩子,你会很高兴吗?”
灯下,这个年轻的男人垂下目,掌心中的手机已微热。收到短信时的愤怒,和深深的失——这两种绪这样强烈,以至于想到了看见干呕时,自己心底隐隐的喜悦。
时凝稠,似是能滴下水来,走得异常缓慢。他从那样的绪中而出时,眼神重复清明,淡淡地说:“不会。”舒凌认真地看着他,突然笑得不可抑制:“陈绥宁,在我面前,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他冷冷哼了一声,想要反驳,却忽然觉得,这一刻的自己……真的有几分尴尬。时飞速地刷新至深秋,佳南与陈绥宁都在翡海,彼此间的联系却淡薄得如同一场秋雨后,梧桐树秃的枝丫,萧索寒凉。
许佳南偶尔在电视上见到他,年轻男人的事业似乎是攀至了巅峰,哪怕只是随意坐着,依旧气势凌人。面对着这张既陌生又悉的面孔,也会微微晃神。
关北酒店开业在即,这个节骨眼上,柏林也带回了消息,博列尼依然对滨海很兴趣,但是对滨海的资产评估报告有些不满,要求由自己的团队重新进行审核。
佳南答应了,又对柏林道了谢,说:“你帮我带话,会觉得为难吗?”对方大咧咧地笑了笑:“我只是帮朋友的忙,没什么。”
顿了顿,声音又有些狡黠,“既然双方都兴趣,你倒可以渔翁得利了。”佳南浅浅一笑,却转了话题问:“今晚关北的体夜,你去不去?”“你收到邀请函了?”“嗯,在考虑要不要去。”“去吧,反正我们都是单,不如结伴去。”
挂了电话,佳南拿指尖了眉心中央,书在门口小声提醒:“许理,有客房部VIP的电话,指明要找你。”佳南按下内线,听到一个有些悉的声音,清亮和:“是许小姐吗?”
很有人将“许小姐”这三个字如一般,说得温和淡然,没有起伏,仿佛只是点头之,所有的谊纠缠也只是肩而过。
可们实际上的关系,却是一个男人家中的妻子,与外边的妇。佳南忍不住嘲讽地笑了笑,舒凌来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下午不知你有空吗?”
舒凌听不说话,便续道,“好久没见了,一起喝个茶好吗?”佳南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好。”“那么一会儿见。”舒凌想了想,又说,“你两点之后过来,比较方便。”
恰好舒凌所在的那幢小正在进行例行的安检,佳南索便早些过去。这幢其实不算大,当年这一片是某国租界,留下了各洋房,滨海酒店的数套总统套房都是由这样的洋房改造而。
这样的住总凝着一层历史风韵在,远胜所谓的奢华。职工梯在极隐蔽的一所在,佳南走到一半的时候,在梯那扇小窗前停下了。
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见小的后院,深秋的阳深浅不一地落下来,将那方心保养的草地洇出淡淡水纹,上边铺了一块极大的绒毯,笑声一阵阵地传来。
数个月大的孩子穿了蓝的小裳,似乎在努力地翻,却因为屡次都不功,挥舞着胖胖的手脚,发起了脾气。
一旁他的母亲垂眸看着他,只笑盈盈的,却不帮忙。于是旁边那个男人便手将孩子抱了起来,举在自己前,侧头看了妻子一眼,很是无奈。
孩子咯咯地笑了起来,小手去抓爸爸的袖,年轻男人不知想起了什么,将孩子放回妻子手中,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衬上的那对白金袖扣,又将袖子卷了上去,才说:“我来抱。”
佳南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已很久没有见到陈绥宁笑得这样开心了,这个男人总是内敛,偶尔锋芒闪,仿佛他的世界很有温。
可是对着孩子,他却像是一个大男孩,小心翼翼地维护,毫无保留。原来这样的人,还能做个好父亲。心底有一丝酸涩吗?是有的吧?无法否认这一点,然而更多的、升起的,却是恨。铺天盖地的恨。
曾有一个机会,也能为母亲,就像下那个眉目温婉的人一样——那时甚至卑微到不再祈求孩子的父亲回来,哪怕独自一人,也会将孩子抚养长大。
可最终只是失去。在毫不知的况下失去了。上天对,从来都是不公平的。所爱、所求、所想,从来都是吝啬于给。
所以此刻只能站在这样暗的一角,静静地看着,内心哪怕如同被万蚁啃噬,也只能默不作声。过了很久,那个男人终于离开,佳南慢慢地走出来,回到一门口,低头看了看时间,恰好是一点五十八。
他的妻子是科学家,确到每一分每一秒,微微调整了表,摁响了门铃。舒凌过来开门,看见佳南,角的笑愈发和:“许小姐,请进。”
佳南不动声地打量,的材样貌恢复得极好,五线条也比之前和了许多,穿着家居服,随意温。舒凌请在客厅中沙发上坐下,随手抱了一个靠垫在怀里,有些出神:“那次你真的让我吃惊。”佳南怔了怔。
佳南怔了怔。“不记得了?”微微笑了笑,“你让人给我送靠垫——那时候我在想,这个丫头还真傻。如果我遇到敌,才不会这么客气。”
佳南垂眸,过了很久,才淡淡地说:“这么久的事,我忘了。”“忘了也好。”舒凌爽朗地笑了笑,“那时是我小人之心。”佳南抬眸,阳落进来,眸子呈现出一种琥珀泽:“所以你今天找我来,不是为了专程道谢吧?”
“不,我只是找你聊聊。”诚恳地看着。“是他让你来找我的?”“不,当然不是。”舒凌微微一笑,似是看出不信任的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让我做不愿意做的事,陈绥宁也不例外。”
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波澜不惊,语气亦是轻,却很坚定。佳南看着,有一丝困一闪而逝。“许小姐,今天我对你说的话,我思考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这是——我欠你的。
”抿了抿,“以一个母亲的名义。”说到“母亲”这两个字,的眼神微微有些黯然与歉疚,顿了顿,似乎整理了一下思绪,才慢慢地说:“我想和你谈谈……我的婚姻。”佳南的心跳微微失律。
坐在这里,以第三者的份,面对陈绥宁的妻子,隔壁房间似乎还有婴儿小小的哭喊声。这么难堪的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佳南怔了怔。“不记得了?”微微笑了笑,“你让人给我送靠垫——那时候我在想,这个丫头还真傻。如果我遇到敌,才不会这么客气。
”佳南垂眸,过了很久,才淡淡地说:“这么久的事,我忘了。”“忘了也好。”舒凌爽朗地笑了笑,“那时是我小人之心。”
佳南抬眸,阳落进来,眸子呈现出一种琥珀泽:“所以你今天找我来,不是为了专程道谢吧?”“不,我只是找你聊聊。”诚恳地看着。“是他让你来找我的?”“不,当然不是。”
舒凌微微一笑,似是看出不信任的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让我做不愿意做的事,陈绥宁也不例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波澜不惊,语气亦是轻,却很坚定。
佳南看着,有一丝困一闪而逝。“许小姐,今天我对你说的话,我思考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这是——我欠你的。”抿了抿,“以一个母亲的名义。
”说到“母亲”这两个字,的眼神微微有些黯然与歉疚,顿了顿,似乎整理了一下思绪,才慢慢地说:“我想和你谈谈……我的婚姻。”
佳南的心跳微微失律。坐在这里,以第三者的份,面对陈绥宁的妻子,隔壁房间似乎还有婴儿小小的哭喊声。这么难堪的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是很漂亮。”舒凌顺着的语气,微笑,“我猜你的手指比我更细一些。”佳南怔了怔。
舒凌却从手中接过,反转到戒指的另一面,顶灯的线落下来,折在银白的戒上,几缕线诡异地折动,刻着一个小小的、不易发觉的字。
囡。翡海的方言,读出这个字的时候,带着几分糯糯的味道,天然的宠爱与纵容。只此一个,再无其他。舒凌带着微笑将戒指放在了佳南手心中,强调:“它不是我的。”
切割完的钻石硌得掌心凉凉的,佳南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微微嘲讽:“想不到,你这么大方。”“我?大方?”舒凌手下依然哄着孩子,却忍不住失笑,“谢谢,你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人。他们都说我睚眦必报。”
佳南无语。“我们开门见山吧。孩子不是陈绥宁的,一年前我嫁给他——他有他的目的,我也有我的想法,但是只有一点,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夫妻间的。”舒凌慢慢地说,“
但是当时,他不知道你有了孩子。而我……也完全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失去了那个孩子……我真的觉得很抱歉。”佳南低着头,并没有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表,
只是将那枚戒指放回桌上,语气有些冷漠:“那么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区别?”舒凌专注地看着,“对你来说或许没有任何改变。可对他来说却不是。”
的手无意间拂过孩子软的额发,轻声说,“那个时候,他自顾不暇。”“自顾不暇?”佳南冷冷地重复。“那段时间,他边发生了很多事。”
意味深长地看着佳南,“那是他的隐私,此刻我无可奉告。但是假如你想知道,或许可以留心下周边的人和事——我想说的是,我认识的陈绥宁,从来都冷静自制,只会因为一个人失控。
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拿话堵他气他。每次他回来,脸都很有趣。”
“许小姐,陈绥宁不会知道今天我找你说了这些。”舒凌笑了笑,“你比我更清楚陈绥宁是怎样一个人。他看似强悍,却常常口是心非。
看似深沉,头脑一热的时候,却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应该能明白……这便是他的软肋。”佳南的心跳微微加快,不确定眼前这个人知道了什么,只是重复了一遍:“软肋?”
“是啊。他还爱你——哪怕这份暗、扭曲、深沉。”平静地说,“他的软肋。”佳南的目倏然变得警惕而锋锐。“你不必这样看着我。我不知道你要做些什么,可是大致能猜出来。”舒凌笑了笑,
“不外乎是遗忘、原谅,或复仇。”客厅里沉默下来,午后的阳中,尘埃轻轻飞旋,心事浮动,佳南的脸有些苍白:“遗忘……原谅?”一下午宁静的声音此刻却带了轻颤,
“发生了这些事后,我做不到这些。”“那么是要报复他?”舒凌的目中带着了然,“这样也好,否则对你……太不公平。至于他……这或许也是了结。”
佳南既没承认,亦不否认。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忽然间笑了起来:“你知道吗?我和陈绥宁结婚,也是为了报复一个男人。”
佳南与对视,意外地在的眼中看到了孩般的顽意。“好吧,即便如此,你为什么要帮我?”“我说过,以一个母亲的名义,我欠你的。”低低地说,眼神软,愧疚且恳切。
这个下午,许佳南离开的时候,角勾起了一丝笑意,不论眼前这个人说的是真是假,今晚……关北的宴席上,都能知道答案。深V领紫晚礼服,颈间的珍珠项链粒粒小指盖般大小,华润转。
发型师小心地绾起佳南的长发,一边低声说:“许小姐,你的头发手真好。”只笑了笑,看了看放置在一旁的高跟鞋:“我不穿高跟,换双平底的。”
“这……”服装师有些踌躇,这双手工镶钻的定制鞋与这件长,着实是绝配。佳南皱眉,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最后还是换了双同系的平底鞋,
满意地站起来,柏林已等在了门口。柏林亦是黑正装,极有风度地替拉开了车门,一边却很不正地吹了声口哨。回眸看他,他便比个口型:“哇,惊艳!”佳南横他一眼,只是低头,拉了拉领口。
“方向错了……”柏林看他一眼,假装手去要帮忙,“应该再往下拉。”佳南忍不住笑了笑,这条路并不堵,两旁的建筑一闪而逝,景致模糊,只有一个红十字在暮中,异样清晰。
忽然有些紧张,手去理鬓发,一言不发。很快就到关北酒店。因这是一场VIP体派对,所请的客人非富即贵,尚未开始营业的酒店只开一扇侧门,保安如临大敌,仔细查看过邀请函,才躬请他们场。
脚踩在红地毯上,厚实绵的触让佳南觉得安心,挽着柏林的手臂,带了几分随意打量酒店的大厅——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今天的来宾。
许多都是与自己打过道的OME高层,纷纷和他们打招呼,佳南笑着回应,却在踏进电梯的时候,有些突兀地问:“他今天过来吗?”
柏林收敛了角的笑意,目落在电梯的镜面上,注视着那道纤细的影:“你在乎他来不来?”“当然。”佳南扬起微笑,“他可是幕后老板。”
“老大的脾气你也知道,一定会来,不过待多久就不一定了。”柏林瞬间恢复了轻松的表,电梯叮的一声,抵达顶层。偌大的宴会厅,人流往来穿梭,伴挽着男伴,香鬓影的场合,每个人脸上的笑容,便是绝佳的面。
佳南侧,看到了陆嫣的影。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数分,想了想,和柏林打了声招呼,快步向那个子走去。
此看见,其实并不意外,可心中却着实有几分错综复杂的滋味,佳南站在后,勾起角:“陆小姐。”
不再喊陆理,不再追着问各种稚或复杂的问题,是眼前这个人将自己领进职场,可转眼间便是敌手,这种觉很微妙。
陆嫣回头,表有几分措手不及的尴尬,所幸很快调适过来:“佳南。”随意闲聊数句,灯却是一暗,年轻的男人走到台前,举起了酒杯,手中的银勺轻轻敲击数下。
佳南抿了角,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远的男人,并没有去听他在说些什么,只是压低了声音,对边的人说:“那个时候……他来找过你,是不是?”陆嫣一怔,一侧头,佳南依然着那个正在致辞的男人,仿佛刚才没有开口说过那句话。
“你也知道那次离职后……滨海的管理有波动,会有危机,是不是?”的声音依旧温婉轻,并不是质问,倒像是一条条地说给听。陆嫣沉默,指尖握着那杯香槟,抿了一口,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抱歉:“我只是不想卷进去。”
佳南侧,认真打量这个子:“很明智的做法。”灯一亮,致辞已毕,年轻男人缓步走至人群间,霎时间被人群包围了起来。佳南不再说什么,只是莞尔一笑,笑容却是凉的,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走开了。
陆嫣盯着的背影看了许久,却仿佛觉得,那不再是自己认得的,那个娇怯怯的小姑娘了。佳南在人群中穿过,似有似无地在两个高声谈笑的男人边停了停,换了一杯果饮,又一饮而尽,这才走到一个巨大的罗马柱后,从手袋中拿出了手机。
简单打了几个字,摁下发送,对着得近乎可以做明镜的墙壁理了理鬓发。倒影里那个年轻人明眸皓齿,很满意,于是拉起角,快步绕出了这个大厅。
顶层的另一区域是SPA专区。此刻宴会刚刚开始,这里还没什么人。水幕墙在玻璃上下,将夜幕变幻折,这个城市在灯红酒绿中,奢靡如同酒醉后的人,微醺却风千万。
这里是留给有心逃离的男使用的,暧昧、纠缠,每个空间都独立起来,SPA师可以用香薰油迷幻这一方榻椅,或者如你所愿,察言观后识相地离开。
“小姐,您需要……”“不需要什么。”淡淡地说,只是眯起眼睛向窗外。那人很快离开了,顺便放下珠帘。佳南等了片刻,后有很轻却沉稳的脚步声,和珠玉碎落般的声响。
将视线的焦距微微调整,后的年轻男人离自己大约一臂的距离,这样站着,不远不近。“什么事?”他的声音带了淡淡的笑意,却不防前的孩转,踮起脚尖,只是将双贴了上去,一吻缄言。
的带着轻的水果香气,瞬间靡靡地将他纠缠起来,而在他一愕之间,灵巧的小舌已钻了进去,抵死缠绵。
陈绥宁星眸微微睁开,一手扶着的后脑,另一只手却抚在白皙的后背肤上,齿有些暧昧不清:“小囡,今天这么热?”
想要回答,子轻轻后仰,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扣住,低低地笑:“勾了我来,又想逃?来不及了。”他双手微微用力将抱起,自己坐在SPA的床上,却让伏在膝头,细细地俯下去吻,从边,蜿蜒至脸侧、颈上。
“我只是想你了。”佳南的头抵着他的额,微微气,指尖若有若无地刮过他的脸颊,“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找我?”陈绥宁似是有些意外,深邃的眸轻轻一动,落在红红的角上,慢慢放开,一时间却并未回答。
“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的双手依然松松扣着他的脖子,角轻轻勾起来,调皮娇俏,如水的目中亦有几分期待。“什么?”他的眸愈发深邃,玻璃窗外红尘流转,华岁月,静止在此刻。
“算了。”佳南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却依旧笑靥如花,“这里结束了你有时间吗?”
他淡淡看着,最终目却落在那双平底鞋上,不知为什么,心底轻轻动了动:“你先回家等我,我现在有事要去下公司。”
佳南又凑过去,在他角不舍地亲了亲,声说:“那我等你。”陈绥宁回到大厅的时候,并未注意到自己的领结有些凌乱。
今天他的心思似乎有些不稳,又或许是心好的缘故,并没有察觉每个上前寒暄的人略略古怪的表。助手上前数步,有些尴尬地提醒他:“领子上弄脏了。”
他便低了低头,看见一块玫红的印渍,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却并不在意。一边从人群中往外走,一边低声吩咐:“现在就去公司,我一会儿有事。
”等他离开,佳南才理了理自己的服,慢慢站了起来,之前的意倏然间消匿了,几乎带着一丝冷漠的倦意,慢慢走至SPA厅的门口,站定,等了许久,才听到后传来怒气冲冲的脚步声。
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材魁梧,手指上戴着明晃晃的金戒指,一看到佳南,便破口大骂:“不要脸的贱人,这种场合也来勾引人!”
佳南角的笑加深了数分,却一言不发,只是转离开。
那男人上带着明显的酒意,蛮横地拉住佳南:“你他妈给我站住。
勾搭有老婆的人,你还要不要脸?”佳南被他拉得一踉跄,却只是镇定地说:“你不要脸,你的儿婿还要脸,放手。”
男人愈发气急,俚语方言,骂得不堪耳,幸而这里是在角落,没人注意。“你要多钱,我给你。”
末了舒卫国轻蔑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你不就要钱吗?一百万够不够?”佳南轻轻一笑,却凑过去,一字一句地说:“不,我要得更多,我要他们离婚,我要和他结婚。”
男人气结,扬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你想都别想!我儿刚生了儿子——”“是吗?那真巧,我也刚有了孩子。”
佳南一半的脸颊红肿,眼神却更锋锐,“假若你外孙愿意,我也不介意做他的后妈。对了,你不妨去问问你儿,为什么没本事看住自己的男人。”
今天化的妆眼角微翘,比往日还要妩上数分,只是清亮的眸间毫不退让——真正激怒了舒卫国,怒火上涌,他想都不想,手便狠狠地推了一把。
许佳南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从梯上跌落下去。疼痛铺天盖地而来,蜷在地上,却只是索着从挎包中拿出手机,拨给柏林。接通的刹那,终于忍不住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微颤:“柏林……送我去医院。”
陈绥宁离开酒店的时候,角依旧带着淡淡一抹笑意,坐上车,他闲闲往椅背上靠着,忽然问说:“与北欧研发中心的视频会是几点?”
助理察言观,知道他临时有事,很快查看了备忘,又打了几个电话,回头说:“九点开始,但是您要是赶时间,我可以让那边主管先做汇报。”
陈绥宁微微颔首,窗外一辆120急救车在车道上穿梭闪避,迎面驶来。他的眼皮莫名地跳了跳,目落在红蓝相间的灯间,若有所思。车子驶进OME办公的地下室,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陈绥宁低头看了看号码,笑意渐渐加深,喂了一声。
然而那边却是公事公办的声音,简单地说了一句话便挂了。“陈先生,到了。”
助理清清嗓子提醒后座的男人。他却坐着,姿一动未动,只拿手指轻轻着眉心——仿佛是一座青铜淋的塑像,渗着寒意,只有这一还是有生气的。
他忽然拉开车门,绕前数步,径直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将司机拖了下来。副驾驶上的助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车,只来得及甩上车门,车子就地转了弯,发出一阵刺耳的声,绝尘而去。
车子从车库一跃而出,汇车流。明明是夜间近九点,翡海的通却仿佛进了瓶颈,异常拥堵,红灯绿灯跳跃不止。车内机械的声不时提醒:“此限速××,您已超速。”
陈绥宁却没在意这些,不断地抢占车道,引得一些司机破口大骂。最终却还是堵在了离医院不远的一个路口,等待的五分钟时间,他却不断地想起来时遇到的那辆120急救车。
那时隐隐心悸,仿佛知晓了即将要发生什么——那个时候,已出事了吗?
他重重地一拳击打在方向盘上,又抬起头看了看依旧一动不动的车流,毫不犹豫地拉开车门,就这样将这辆价值百万的名车扔在了街头,向医院的方向疾奔而去。
佳南被送上急救车到时候,神志还是清醒的。还记得柏林找到自己时,眼睛都发红了,可又怕是骨折,不敢抱起来,只慌张地拨打急救电话。
舒卫国站在他们边不远的地方,依旧是跋扈的神,只是偶尔眼神有些不安。“你连个人都打!”柏林握了拳,低吼,神很是恐怖。舒卫国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不问问这贱人做了些什么!”
佳南了解柏林的个,当初在金樽的时候,那人只是小小推了自己一下,他都能将对方打趴下,何况此刻,自己躺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柏林……”提声喊他,额上全是冷汗,“他是……舒凌的爸爸。”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舒凌的爸爸,也知道他们之间错综难言的纠葛,否则这一拳,早就挥上去了。
只能忍了忍,回到佳南边,低声说:“别怕,医生很快来了。”医护人员过来了,佳南很快被抬上了担架。绕出走廊,灯一下子明亮起来,人群亦是在远喧杂,似是人人知晓这里出了场事故,引颈观。
黑的保安拦了两排,阻开那些视线,却阻不住那些话语:“那不是许彦海的儿吗?”“陈绥宁包养的那个?”“那……那是真的?不是澄清了吗?”“澄清你也信?这圈子里谁不知道啊?”
“那是陈遂宁的岳父?哎哎,那个人脸上的掌印看到了吗?”……一场狗好戏。
疼痛让此刻的佳南异常清醒,忽然有些事不关己地想起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将这一幕拍下来。拍下来也好,此刻陈绥宁看不到这样彩的一幕,着实可惜了。
柏林没有被允许上车,只能自己开了车跟在救护车后边,拿了的手机,踌躇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给陈绥宁拨了电话,
接通之后,简单地只用一句话将前因后果说清了:“佳南被舒凌爸爸推下了梯,孩子可能没了。”言罢他似乎觉得尴尬,飞快地挂了。
医院离酒店很近,不过十分钟的车程,柏林下车,被医生拦住:“谁是家属?手术单上签字。”后一道清冷的声音:“我是。”
陈绥宁只穿了一件白衬衫,看上去是孤而来,他似乎没看见柏林,只是走到医生面前,低头看那张签字单。
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并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稳:“已流产过一次。”医生抬起头,目中有些不屑,也有几分尖锐:“流产过一次还不好好看着,仗着年轻也不是这样折腾的。”
他抿着薄,犹豫了一会儿:“会有事吗?”“送来的时候已大出了,我们尽力而为吧。”医生回那张单据,“去钱吧。”
偏生这样狼狈,钱包、钥匙都扔在了车上,陈绥宁一怔之间,柏林已走过来,接过那张单子,低声说:“我去费。”
而他站在原地,却不防已走出去的柏林快步回来,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脸颊上:“你还是不是人!把到这份儿上你就爽了!”
陈绥宁退了一步,下意识抓住柏林的手腕。“……当初要选你我没办法,你个禽!你看看自己做了些什么!”柏林挣开他的手,依旧是毫不留的一拳。
他的角似乎裂开了,有一种火辣辣的钝痛,却始终没有还手,只是想起这个夜晚的前半段,背后是城市夜间璀璨的星,他揽着专注地亲吻——那个时候什么都没说,可他也隐约猜出来了。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结局却是这样。
直到有人上来拉住了柏林,一边急声劝:“柏总,别这样!”陈绥宁终于抬起头,看着还在挣扎着要扑过来的柏林,目中并没有恼怒,似乎刚才落在自己上的重击,更像是替自己在发泄。
他的人生,到这一刻之前,一步一步,爱、恨、复仇,走得坚实而明晰。可是这一刻,他真的有些茫然,仿佛被什么生生地打乱了节奏,眼前是蒙蒙一片灰,似乎出哪一步,都找不到终点。
“怎么?你还有脸去看?”柏林被人拉住了,低吼了一声,近乎嘶哑。
他像是被惊醒,径直走向了电梯,却又停下脚步,问一旁已被吓坏的小护士:“手术室是在哪里?”
电梯门徐徐合上,柏林却最终还是挣开了一直拉着自己的那些人,在金属门闭上的那一刻,挤了进去。
陈绥宁修长的子靠着电梯壁,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而柏林盯着他看了许久,电梯停下的时候,他终于缓缓地开口,恢复了冷静:“老大……你放手吧。”
他听到这句话,极慢极慢地抬头,白括的衬衫此刻已凌乱褶皱,明亮的眼神亦带着一丝暗淡,仿佛是跃动风中的一点火星。
最终开口的时候,带着自嘲般的苦笑,声线喑哑,无限倦漠:“放手……你以为我不想吗?”这台手术足足进行到半夜。许佳南被推出来时,还没有醒过来。
他只来得及看到的侧脸,肤雪白,静静地躺着,没有丝毫生气。心底没来由地就绞了一下,像是淬着青的匕首进了热的中,那一刻所有的前尘往事皆尽倾倒而来,连他自己都恍惚,是怎样走到了这一步。
“陈先生,夫人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了。”助理小声地提醒他。他仿佛没有听见,只是进了病房,看着护士调试仪,而许佳南安静地躺着,他竭力去看的表,可这样地平静,仿佛只是沉浸在一场好梦中。
良久,护士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拨,终于有人在他面前停下:“病人暂时还不会醒,你在沙发上坐着等吧。”他却在病床边坐下,缓缓地出手,替将长发拨到耳后。
的发丝很软,又长,几乎可以在指尖绕上数圈,往常他很喜欢做这个动作,此刻却只轻轻放下,似乎这样一下,就会惊醒。果然不安地动了动,侧了侧脸,似乎想将一切埋进洁白的枕间。
或许是因为不舒服,眼角便悄悄地下一滴眼泪,无声地浸润了枕巾。仿佛是在伤口上洒下了一粒盐,刺啦一声地炙痛。陈绥宁直到这一刻,终于明确了心里那个模糊的想法:他又一次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而他在意的这个孩,从十五岁开始爱自己的孩,躺在这里——这个世上,大概没有什么能再伤到了,因为早已被伤得……不再完整。
阳终臻灿烂,一点点照亮这间病房。这一夜,被人紧紧握着的纤细手指终于动了动,许佳南睁开眼睛,又仿佛惊惧此刻的线,很快又闭上了。
等再一次张开眼睛,看清楚床边的年轻人时,弧度姣好的瞬间又白了数分。只看着他,不说话。一瞬不瞬。须臾,却又隽永的一刻。直至天荒,直至海枯,甚至……直至目中最后一丝线的暗淡。“
陈绥宁……这是报应吧?”终于喃喃地说,静静地移开黑眸,却看见他们的手指缠,多么讽刺。
他的脸,愈发白了数分。而许佳南角噙着的笑似乎远远未到消散的时刻,顿了顿,有些吃力地抬起手,去触他俊的脸,低声说:“没了也好。一个私生子,假如生下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听到“假如”二字,握着的手用力了几分。假如他在酒会上不曾离开。假如他不去开会。
假如不是自己的“妇”。假如他不曾结婚。假如……假如……他从不奢求这个世界上会有后悔药,可他们之间,“假如”却实在多得触目惊心。
时安然淡漠地流逝,似慢实快,原来是自己被这样多的“假如”抛在了后,自欺欺人地无视的存在、的努力,和他们彼此间拥有的一切。
说得没错,这,是报应。出院那天,所有的行李都安置妥当,佳南正要手去拉开后座车门,陈绥宁站在边,
忽然扣住的手腕,轻轻往后一带:“我们坐后面那辆。”食指和大拇指能轻松地将的手腕围起来,陈绥宁脚步顿了顿,而佳南乖巧地跟着他的步伐,没有出声。
陈绥宁将暖气开得很足,见神恹恹,便侧过去,替将安全带拉下来。的上有一种很洁净的味道,说不出是什么,只是干干净净的,他的动作缓了缓,咔嗒一声,扣好,才驶出医院的车库。
深秋的天气,淅淅沥沥地正在下雨。雨刷每隔一个空隙,便将玻璃拭得异常明净。前头的尾灯忽明忽暗,影折,在雨水中洇晕开,在这闹市的车流中,却显得安宁。
一个月,在病房中安安静静地养病,苍白、宁静。明的点滴一粒粒地滚落进的体,半睡半醒间,会看见床边的年轻男人。
他穿得很家居,深灰的V领长袖体恤、同系的长裤,仿佛这里也是自己的家,而他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床上的病人,神和。那时,安然沉睡,尚不清楚外边的世界,发生了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OME的公关部几乎日日加班,Andy更是创下了五日不眠不休的铁人新纪录——与这个新纪录相对应的,是财期刊、娱乐期刊记者们暴涨的热,以及网络搜索引擎上占据排名榜首的两个关键词:陈绥宁、离婚。而现在,终于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我想先去看爸爸。”在一个十字路口忽然出声。其实自从出事以后,变得沉默,常常一整天,说的唯一一个词语是“谢谢”,他亦不敢,却也悄悄咨询了心理医师,得到的答复是需要慢慢恢复。
陈绥宁看一眼,转弯,不置一词。佳南得到允许之后,神便很放松,径自去开了车子的音响。恰好是音乐电台,这期的主打歌曲是当红偶像的新歌,在这已有了几分寒意的深秋来听,倒是欢快活泼。
陈绥宁的角有些不自然地抿起来,抬手去关,却被摁住。的指尖软、微凉,有些固执地缠住他的手指,不许他关。的声音甜软糯,而车厢里却更似寂静无声。
直到这首歌播完,佳南认真地看着边的男人,语意微凉:“陈绥宁,你有多在意我?”他听到了,却只皱了皱眉,不似不悦,俊的侧脸看不出任何表。
“安琪那次告诉我,从没有去过那套公寓。”慢慢地说,“CD、服……那些东西,陈绥宁,你是有多在意我,才会吩咐人关心这样的细节……来刺激我?”
他的车依然开得平缓,却一言不发。佳南的神有些怔忪,见他不回答,便将脸向窗外。他忽然踩下了急刹车,车子停靠在路边,而因为惯,子重重地往前。“
我在意你,的确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他的声音低沉和缓,“所以,许佳南,我不会放过你。”轻轻一笑:“我知道。”
陈绥宁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方向盘上敲击,抿良久,才微微抬起眉峰:“我们结婚吧。”真真切切地愣住,条件反地看他,
想从他的眼神中寻觅出一丝伪装、尖锐,或是讥诮。可他直视的双眸,平静得不可思议,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许佳南,嫁给我。”
佳南忽然笑出声,仿佛听到了一个再好笑不过的笑话,几乎要剧烈咳嗽起来,断断续续地说:“你要和我结婚,然后在结婚前反悔?还是希每个人都知道,我就是功上位的第三者?”
他深邃的黑眸中倒映出有些惊惧、有些扭曲,亦有些苍白的笑,恍惚想起一年前的这个时候,眼前这个孩一心一意地等着自己的求婚,他随即举办了异常盛大奢华的婚礼,新娘却不是。
那时的还很小,很天真,笑容明,世界里都是好。现在的,却已千疮百孔,不再相信任何人。“你讨厌当第三者,我又不愿意放开你。和我结婚,是最好的选择。”
他耐心地说,手替理理额前的碎发。“那你的律师团有没有告诉你,中国的法律当中,有一条作重婚罪?”佳南勾起角,好心提醒他。他依旧面无表:“从法律上说,我一直单。”到底还是惊讶的,佳南瞪大了眼睛:“什么?”
佳南摔下梯的那一晚之后,直到的体症平稳,陈绥宁才有余力去理这个早已炸开了锅的世界。
当晚就有人在网络上料关北酒店发生的这一幕,没有得到指示的OME公关团队等着上层的口风,不敢如何动作,于是各路体纷纷跟进,一时间“灰姑娘的破灭”“岳父怒打小三”之类的新闻甚嚣尘上,风头立时盖过了明星闪婚之类的头条。
彼时陈绥宁离开医院,与舒凌谈了整整两个小时。在那间书房中,舒凌的神远比陈绥宁来得平静,看着眼前这个狼狈的、脸上甚至带着伤痕的男人,得悉了事所有的过,却没有说出那三个字。
并不需要。他们很像同一种人,发生的、不该发生的,既然木已舟,往回看毫无意义。的目注视着他,仿佛知道此刻他内心的挣扎,良久,才说:“给我吧。”
陈绥宁笑了笑,笑容中仿佛有些苦涩:“你知不知道,之前,的母亲因为那个人包养的妇,活活气死?”
舒凌一愣,蹙眉,冷声说:“你有时候真的很冷,很不像一个人。”“所以说是报应吧。”
他轻笑,又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找舒卫国出气?他对一切都是一无所知。还是找眼前这个人出气?从结婚那一刻起,他们就默契地知道,这不过是一场障眼法。
那时带着最新的研发专利果回国,OME遇到提出优渥条件的邀请,便同意在OME开发实室,共机械智能的果。
某一天,加班至深夜,在停车场巧遇这个英俊理智的年轻人。他不知从何打听到的近况,浅浅笑着问:“听说舒工最近在到相亲?”“年纪大了,不想当剩。”爽朗承认。“那我呢?”
他的表坦然。“齐大非偶。”舒凌笑着拒绝。
“你知不知道,有次我去香港,那边的八卦杂志将我和周毅惟并称?”他依旧淡淡笑着,“他对你来说,是齐大非偶吗?”
提到周家,舒凌的表变得冷淡起来。“周家不接纳你,他另行订婚,你知道最好的刺激他的方法是什么?”沉默,终至默许。
只是不知这位钻石王老五为何这般急着结婚。“那你为什么急着结婚?”陈绥宁笑,依旧不动声:“想结婚了。舒工,你对我而言,简直从天而降,天造地设。”
“陈先生,恕我直言,你是一直单吗?假若是为了利用我来躲避什么麻烦,我还需考虑。”他的笑容英俊,却又异常冷酷:“之所以找你,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心有所属,这样彼此间的关系便容易理清。
至于别的事,与你无关,你也不需要知道。”耸耸肩,全盘接,亦没有再去探究的兴趣。第二天,他带去见了自己的母亲。
一个病膏肓的人,消瘦、枯槁。仔细打量未来的儿媳,然后对儿子说:“不是就好。”
后来舒凌才知道,这场婚礼的背后,牵涉到了很多人。而履行着自己的承诺,从来都是旁观,因为不需要自己亲卷,总是分外轻松。
日子过得飞快,于是一直走到今天。“你要怎么做?”陈绥宁问。“很简单。”叹口气,眉眼微微生动,“Andy太辛苦了,我找人去帮他分担一下。”
“周毅惟,如果你不想自己的儿子,周家的长孙一直活在世风波中,你可以一直袖手旁观。”等他走后,慢条斯理地拨电话给另一个人。当日下午起,势渐渐变化。
先是有人料,陈绥宁与舒凌的孩子刚刚登记了名字,竟然不姓陈。进而有人说这对夫妇本是各玩各的,谁也懒得管谁,当初结婚,不过是OME想要舒凌实室的数项专利。
傍晚,周毅惟的发言人公布得子的简短喜讯,孩子的出生日期与舒凌生产的日期相符,将这幕彩纷呈的好戏推向高。一开始的导火索许佳南,反倒被遗忘在了角落,无人提及。
闹得那样满城风雨之时,许佳南全无知晓,如今听他三言两语的轻描淡写,不愕然,继而冷笑:“所以你们那时候,本没有注册?”
他的声音低沉:“是。”“陈绥宁,去年这个时候,我等你向我求婚,眼穿。”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说,“那个时候既然放弃了,为什么现在……还要重来?”
他沉默,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用力,眸错综复杂,良久,才说:“因为我当时,没有办法娶你。”
这一定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佳南笑得连眼角都湿润了,边咳嗽,边告诉他:“你忽然间糊涂了吗——我在你边,乖乖的哪里都不会去。你已可以随心所地折磨我——又何必要结婚多此一举?”
他依然淡淡看着,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有没有将的话听进去。车门突然被推开,秋雨中,陈绥宁竖起了风的领子,靠在车门上,点了一支烟。
雨水很细很,沾在脸颊上,了一道道痕迹,蜿蜒而下。他却恍然不觉,直到完这支烟,才重新拉开车门坐进去,卷进一道湿寒的风。
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改变。“要不要结婚,你不用现在答复我。”陈绥宁的声线微寒,并不准备解释,“有什么条件,也可以一起提出来。”
佳南倏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漠然:“我不会和你结婚。”顿了顿,又笑,“孩子没了,你也不用觉得对我愧疚。”
他只是发动汽车,开往许父所在的医院方向,停下之后,才看着解开安全带,那句话像是在耐心地导:“我说的话,你不妨仔细想想。”佳南仿佛没有听见,固执地将脸转向窗外。
因为确定他看不到自己的表,那一瞬间,佳南之前的倦漠苍白都仿佛只是一层纸,撕拉一声被撕去了。而的眼梢微微一勾,却泛起若有似无的一点笑意。他将送到医院的门口,看着走进去,背影纤瘦,
一时间便并未将目移开,直到手机响起来。助理小孙的电话。
“陈先生,许小姐的确在那天之前,去医院检查过体。有医生确诊怀孕的证明,是在另一家医院调出来的。
已比对过,没有问题。还有,那天晚上的监控,也已调出来。视频已发送到您的邮箱。”他“嗯”了一声,等的时候,调出了那段影模糊的视频。“
“不,我要得更多,我要他们离婚,我要和他结婚。”再然后就是滚下梯时发出的闷钝声响,他没有再看下去,只是关了播放,修长的指尖抚上了薄削的,慢慢合上了眼睛。
沈容送佳南出来,两人的脸似乎都不大好,佳南只让他送到门口,飞快奔进车里,刚刚坐下,陈绥宁便有些不悦:“你的伤口没好得完全,医生说不能剧烈运动。”
本以为他早就离开了,是司机在这里,却不知道他有这份耐心,竟然一直等着自己,一时间便有些怔怔的。“考虑好了吗?”佳南“唔”了一声,没有回答。
“你不是说要我离婚,再娶你吗?”他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忘了?”佳南脸微微一白,却很快恢复过来:“那时不一样——你知道,我不希自己的孩子是私生子。”
比他更为轻描淡写的语气,又不意地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毕现,佳南转开了目。“现在就没有想要的东西了?”他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依旧漠然,却仿佛是在引导。“有。”
佳南深呼吸,转过头与他对视,“陈绥宁,一直以来,我都害怕。”他“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我怕一醒来,爸爸就被带走了,他的心毁于一旦。”的声音渐渐变缓,“我不想这样担惊怕下去。”
“好,你父亲的案底,我会让人消去,没有人会拿这个来威胁你。”他淡淡地说。他这样爽快,佳南反倒踌躇,止步不前:“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再不能拿这个牵制你。”他从容地将这句话说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不怕吗?”他轻轻笑出声,摇头:“还有什么?”佳南的双手放在膝上,握拳,又松开,显然在思考措辞。
“自从沈容接手公司后,你一直在为难他。”佳南脸极差,“这些你自己清楚。”
陈绥宁却笑了,不知为何,笑容中带着浅浅的讽刺:“小囡,我最初接手OME,境不会比他好。”佳南亦笑:“我从没说过沈容比你明厉害。”
“好,你想怎么样?”他静静看着。“你不是一直对许家的一切虎视眈眈吗?”佳南抿了抿,“现在都给你,包括滨海在内。只是你的价格,要公道。”
陈绥宁黑眸中亮一闪而逝:“这不是一笔小账目的收购。”“太小的账目,你会放在眼里吗?”浅笑。陈绥宁缓缓地说:“这个决定需要董事会的通过。”
“我知道,可我等不及了。”低头拨弄自己的指尖,长发将的侧脸遮住了大半,只出异常清冷的气息。这场角力,本就一无所有,所倚仗的筹码,全是他的。
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无所畏惧。车子在街道上疾驰了许久,他终于在一个红灯停下:“好,回去我会让人联系沈容,收购方案两边一起进行。”
佳南心底松了口气,表却没有什么异样,只盈盈添了几分笑意:“你不问为什么?”他踏下油门,了眼后视镜:“我只要结果。”
回到住,佳南在客厅坐下,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地发现,属于别人的痕迹,都已被清理干净。饭菜早就准备好,照例是有利于体复原的。
只是一直以来胃口都不好,喝了碗汤,便去午睡。刚刚躺下去,佳南便觉得床的一侧微微凹陷下去,体立刻僵住,半坐起来,问:“你干什么?”
他手的头发,看到小刺猬一般警惕,目和。摁下窗帘遥控,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他带了笑意:“没什么,睡吧。”
佳南翻了个,没再说话。暗淡的线之中,客厅里响起了手机铃声,佳南暗暗松了口气。果然,陈绥宁替拉了拉被子,很快就出去了。
这间公寓在沉寂了数月之后,重新有人住。家政十分细心地在桌上了一束的康乃馨,陈绥宁微微俯,拿手指拨弄着,一边听着电话。
“……是,我已这样说了。但是明天,他们无论如何要见你。”书的声音显然有些焦头烂额,“董事们的意见是,柏总主持的研发已到了关键时刻,如果比对手晚一步出果,之前的巨额投就泡影了。
他们希你在资金链短缺的况下,慎重考虑收购的事。”陈绥宁的声音微微有些不悦:“我不需要你再重复一遍目前的形势。”那边噤声:“好的。”
“这些董事的名单你发过来,我会理。”指间那支淡的花弹回原位,陈绥宁慢慢地说,“另外,收购的事还是照我说的去办。”佳南在医院的时候,无论室内多么暖和,早上醒过来,脚都是冰凉的。然而这一觉,却睡得异常温暖。轻轻挪了挪,触觉温热,再动了动,才知道自己一直将双脚贴着陈绥宁的部,而子一直蜷在他怀里——他只是将手松松放在腰上,大约是怕被压到。
这样的姿势,想来并不十分好过。佳南睡意还很浓,拳头抵在他的口,喃喃说了句:“走开。”他轻笑,口微颤,抚在后背的手却动了动,索将贴近自己体:“差不多起来了,晚饭想吃什么?”
佳南皱了眉不说话,只是翻过。陈绥宁亦没有再吵,手放在小腹的地方,触上去,不意有浅浅一道凸起。他低头,薄过单薄的肩胛,炽热的呼吸落在的后颈。
佳南闭着眼睛,过了许久,黑暗之中声音有些迷惘:“我做了好多梦。”他抱紧,像是抚做了噩梦的孩子:“梦见什么?”“又好像不是梦……”顿了顿,睁开眼睛,却触不到一丝线,是很多很多忘不掉的往事。
忘不掉他那次“结婚”,腹痛难忍,躺在车子里求他,最终失去了那个孩子。忘不掉在荷兰,细雨火山灰中,站在门口等他,足足三四个小时,直到发丝皆尽湿,他才让进门。
卑躬屈膝,他却极尽淡漠:“跟着我的人这么多,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忘不掉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看尽自己初职场的狼狈,一次次肆意轻薄。忘不掉他以父亲为把柄,咬着牙忍,委曲求全。
一幕幕快速掠过,异常清晰。这就是曾付出了一切去爱的男人。许佳南忽然无声地微笑,低低地说:“过去的那些……我全忘不掉,怎么办?”
的腰肢忽然被他扣住,子被强迫翻了个,面对着后的男人。能隐约看到他直的鼻梁、狭长的眼睛,悉又陌生。
鼻尖是独属他的气味,而他的口温热,理匀称,佳南凝视半晌,忽然低下头,冷不防一口咬住他脖子。
仿佛是绝的小最后的挣扎,死命不愿松开。尖锐的痛蔓延开,终至麻木。
可这一刻,陈绥宁却几乎只注意到这个怀抱、充盈、满足。一年多的时间,他在苦苦寻觅一些东西而不得的时候,独独忘记了这一。
就这样吧……心底那堵厚重的墙轰然塌落,他罔视颈边的疼痛,却出手,抬起的下颌。黑暗中,年轻男人的视线无比准地找到的眼睛,下了决心,一字一句地说:“忘不掉吗?那正好——”
“许佳南,留在我边,从现在起,竭尽所能地……向我讨回来。”佳南病后有些嗜睡,除了每日去医院看父亲,便窝在家中看看书,或看电影。
这天下午,初冬天气,室外极冷,唯有阳浅浅落进屋中,抚在肤上,有一种苍白的温暖。随手选的是一部欧洲艺术片,剧缓慢,佳南几乎要闭上眼睛睡过去,不防后轻轻的脚步声。
几乎习惯了陈绥宁随时随地会出现,没有丝毫被惊动。他将上半抬起,放在自己膝上,修长的手指的长发,一下一下抚着,若有所思地说:“丫头,我们搬去威莱路住吧。”佳南本来几乎在浅眠,被他惊醒,轻声说:“什么?”
“那边的影院看起来比这里舒服。”他依旧闲闲靠在沙发上,指尖从发梢掠过,掌心微痒。“你拿定了主意的事,什么时候需要我的意见?”
佳南几乎冷笑,翻坐起来就往卧室走去。只出了一步,便被陈绥宁拉住。脚步一顿,顺从地站定。陈绥宁的声音微沉:“这段时间,我你做过你不愿意的事吗?”
他的声音中或许是有不悦的,可佳南并不在乎,抿笑了笑,明眸中带了讽刺:“是啊,你以前做得也不多。”他低头看,眸复杂,却慢慢将手放开了。
佳南径直回卧室换了服,再出来的时候,他站在落地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室内静静地,落日余晖洒在他修长的形上,隐约有些落寞。“我出去见沈容。”
犹豫了一会儿,又回头,“这里没什么东西,想搬回去就搬回去吧。”“今天天气冷。”他走过去,随手将自己的风披在肩上,微笑着俯亲了亲的脸颊,“早去早回。”
“资产评估已结束了,所有的文件都在这里。”沈容将厚厚一叠资料递给佳南,目却落在随意搁在沙发上的米风上,神显是怔了怔。
“你既然都看过了,我很放心。”佳南微笑着合上卷宗,“辛苦你了。”“小姐,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沈容不动声地收回目,“如果一切都很顺利,接下去……你会怎么做?”
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回答。“收购结束,陈绥宁要和你结婚是不是也是你们协议的一部分?”他倏然失去冷静,将那叠文件一摔,顺势站了起来。
持着茶杯的手轻轻抖了抖,有一滴水溅在手背上,轻微地刺痛。佳南将茶杯放下,声音异常冷静:“谁说的?”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这间办公室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微微有些沉重。
“沈容,我知道这半年你也过得很艰难——如果不是因为你一直在,爸爸留下的几个公司,只怕早就倒了。”佳南打断他,目中过一丝恨意,“爸爸之前曾和我说过,他一直觉得亏欠你。”
“小姐……”“不要再我小姐了。”佳南笑了笑,“这次收购完毕后,应该属于你的那一部分,请你收下。”
的语气很淡,却让旁听的人莫名起了一种惊悚的觉——仿佛是在代很多事,诚恳、切切。可沈容没有打断,眼前这个许佳南,似乎变了很多,更从容、更无畏,也……更陌生。
“佳南,你想干什么?”他终于还是在离开前住,“先生还在医院——”佳南的手扶在办公室的门上,纤细的影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不会再有人拿着爸爸的把柄来威胁你。”
“你……确定?”“是我亲手毁掉的资料。”轻描淡写地说,却轻轻叹了口气,“现在,我只希他的体好起来。”“你会嫁给他吗,陈绥宁——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
佳南并不回头,却笑了笑,声音冰凉:“沈容,他不会放过我,我也没有离开的打算——至,我要看着他……得到报应。”
司机载着佳南离开许氏的大,径直驶向了威莱道上的陈宅。而恍惚了许久,在梧桐枝丫的疏影下,见到了那座寂静的大宅。陈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百年前。陈家祖上一直是书香门第,出了不世大儒。皇权渐渐倒塌的年代,居末世的老先生愤而投河,子孙们弃文从商,为动年代赫赫有名的实业家。这家族延续至今日,这座宅子亦几起伏,便如同老人,静静伫立在此,笑看风起云落。
陈绥宁从小在这里长大,直到父亲病倒后回国,开始进OME工作。佳南认识他的时候,他已搬离了此。老管家站在门口,满头银发,站姿笔直,典型的英式做派,向佳南微微鞠了一躬。
佳南客客气气地说:“你好。”“先生还没有回来,我先带您去卧室休息一下吧。”“我不累,能带我参观一下吗?”一的起居室完全是老式做派的装饰风格,调是暗红,壁炉上方是一整排的照片。
佳南拿起其中一张,大约是七八岁的男孩站在父母亲中间,微微笑着,线和。放下,饶有兴趣地看着空的壁炉:“这个,再冷一些能用吗?”
“现在恐怕不行。上边的烟囱已封了。”老管家有些为难地顿了顿,“屋子里已铺设了地暖,冬天不会冷。
”佳南“哦”了一声。“您想要用的话,我马上请人来,重新开启应该不难。”老管家沉静地说,“先生希您在这里住得舒适,有什么要求,许小姐不用客气,请一一提出来。”
佳南轻松地摆摆手:“不用,我随口问问的,谁知道我会住多久呢?”管家抬头看了他一眼,惊讶之一现而过,随即恢复如常。
三有一个极大的台,房间却不多,左首的第一个紧紧闭着门,佳南走过的时候,脚步顿了顿:“这里是?”“许小姐,抱歉,这个房间是太太生前住的。先生吩咐过,不能随便进去。”
“好,我知道了。”佳南浅浅笑了笑,“谢谢你。”直到深夜,卧房的门轻轻被推开,陈绥宁走进来,站在榻边,低头着佳南。
即便睡着,的眉心依然蹙着,他忍不住俯,指尖抚上的脸颊。佳南眠浅,一下子便被惊醒,坐了起来,似乎心有余悸:“你干什么?”
陈绥宁手将灯打开了,坐在边,低声笑了笑:“怎么不去床上睡?”佳南慢慢清醒过来,闻到淡淡的一酒味,皱眉,有些嫌弃地避开了:“你喝酒了?”
他却不容抗拒一般靠过来,将揽进怀里,“嗯”了一声。“走开,我酒过敏。”佳南挣了挣,抵在他口的手用力推了推。“小囡,力气变大了。”陈绥宁的手环绕过去,佳南上原本严严实实的睡便被褪下了一半,
他的薄向来有些凉,此刻却带着炙热的温度,印在肩胛上,体亦顺势压了下去。佳南想要出声,他的脸微微一侧,直接而准地堵住了所有的声音。
他的吻技素来极好,此刻察觉到的勉强,便顿了顿,支起子,声音有些喑哑:“佳南……”他的气息无不在,手也很不规矩地到的口,佳南明白他的,
并没有反抗,反而将子放松下来,冷冷地说:“医生说过的话你忘了吗?”或许是因为喝了酒,他的眼神一直有些迷离,此刻却忽然惊醒过来了,眸清亮且警醒。
他什么都没说,依旧将圈在怀里,双在颊上缓缓过,最后落在眉心。温热的气息将发丝吹得忽起忽落,佳南屏住呼吸,一直等到……他最终离开,起去了浴室。
有些不自觉地拿手指抚着他吻过的那一肤……那里,是带着一丝丝的眷吗?陈绥宁头发湿漉漉地从浴室出来,似乎已完全清醒过来,随意拿巾了,一边问:“今天和沈容谈得怎么样?”
“嗯,很顺利。”“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已满足了你的要求?”他一把走手中的杂志,在边坐下,眸深邃。
其实自从那一日之后,陈绥宁从未与他提起过结婚的话题,他不提,自然乐得轻松——然而此刻,似乎避不开了。他在边躺下,手揽过,却不防佳南安安静静地向自己:“你还欠我一个解释。为什么……恨许家?”
良久,他慢慢地说:“许佳南,沈容给你看那份清单的时候,你有没有惊讶,原来许家家底这么殷厚?”
佳南淡淡挑起眉梢:“我对那一串数字不敏。有什么话,你还是直说吧。”“在我正式接手OME之前的那段过渡期,集团很多决策都是我父亲病中指示给许彦海的。”
陈绥宁的声音冰凉,不带丝毫,“很凑巧,你们许家的家底,一大半就是在那半年里攒起来的。”佳南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手脚冰凉,
“所以,从最开始……我们在一起,你就恨我爸爸,你就在等那一天?”他深深看一眼,那一瞬间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可最终却只抿了抿角:“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好,陈绥宁,过去的事你不想提。”静静地说,手指有些不自觉地抓紧了被子,“那你现在又是何必呢?这么大手笔的回购,就不心疼了?不觉得是便宜了许家?”
他的抿得如同刀锋一般锐利,却不解释,只说:“我只要一个结果。”“结果就是,陈绥宁,我不相信。”冷冷推开他,“你在骗我。为什么不愿意说?”
打断这场陷僵局的对话的,是急促的电话铃声,佳南接起来,是医院打来的。“许小姐吗?你父亲醒了。”
声音在黑夜中异常清晰,佳南唰地坐起来,似是难以置信,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佳南匆忙套上大的时候,陈绥宁已站在房门边,英俊的脸上面无表:“我送你去医院。”
他顿了顿,又似乎有些倦漠,“你实在想知道,为什么不去问你爸爸?”管家已备好了车,将外套递给陈绥宁,一边低声说:“先生,路上小心。”
佳南走过他边,差阳错,看到老人脸上的表,有些担忧,又似乎有些不屑——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往常的面无表,几乎让佳南觉得这是错觉。
司机平稳地开着车,陈绥宁坐在佳南边,脸如常。车厢里静静的,又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压力,迫得佳南心跳有些失律。
许彦海终于还是醒过来了,佳南在电话里几乎哽咽,可是这一路上,心下却又开始忐忑——父亲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简直难以想象一向要强的父亲,知道了之后会是什么态度。“管家是不是……很讨厌我?”仿佛是为了纾解此刻的压力,佳南只能找他说话。
“怎么会?”陈绥宁斜睨一眼,似乎有些探究,“你在发抖。”
佳南勉强笑了笑。他便抓过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声音低沉:“你等他醒来,不是等了很久了吗?”
他的语气有些奇怪,佳南不抬眸看他,他也抿了向自己,眸中隐约竟有几分嘲讽。然而这个时候,什么都不重要了,佳南仿佛没有听见,下车的时候遇到沈容,便一起上。
病房里医生护士还在忙碌,因为许彦海刚醒,体虚弱,并没有允许家属探。一直到翌日清晨,佳南在沈容的催促下去外边吃了早餐。步出医院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眼花,才记得打个电话给陈绥宁。
“我……还在医院。”坐在麦当劳里,小口地啜饮咖啡。“嗯。”对方的声音有些漫不心。“你昨天没有等到很晚吧?”
陈绥宁轻轻笑了声:“你以为我一直在等你?”顿了顿,又说,“我今天去邻市开会。就这样吧。”喝了整整两杯咖啡,才起回到医院。
医生示意可以进去看病人,佳南深呼吸了一口,慢慢走向里间病房。浮生若梦,所有的一切都开始于那一晚,开始于父亲昏厥的那一刻,没有人保护自己,没有人在意自己,只能独自一个人,在暗夜中前行。这几步路走得异常艰难缓慢,直到看见苍老而疲倦的父亲:“爸爸……”佳南坐在床边,握住许彦海的手,勉强让自己出笑容。许彦海抚了抚儿的手背,声音还有些断断续续:“别哭,爸爸没事。”
原本竭力忍住的眼泪,此刻扑簌簌地掉落下来。“和爸爸说说,这段时间你做了些什么?”许彦海咳嗽了一阵,目却着佳南后的沈容。
佳南的手一僵,有些慌乱地抬起头:“爸爸,等你体好了再说别的事。”许彦海皱起眉头,良久,才对沈容说:“你来说。”
沈容踌躇了一会儿,走到许彦海边,省去了那些在翡海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低低地将收购的事说了。“佳南,你过来。”
或许是病后的许彦海思维还有些涣散,足足想了好久,他才一字一句地说。
佳南屏住呼吸,走到沈容边,低头看着父亲。“沈容,扶我坐起来。”许彦海慢慢地说,一边看着儿,“你说,陈绥宁为什么会答应这么苛刻的条件?”
佳南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咬住了下,不说话。“说啊!你不是很能干吗!”许彦海重重咳嗽了一阵,直直地看着儿,“他陈绥宁不是傻子,为什么答应这样的条件?”
佳南几乎将自己的下咬出来——知莫若父,父亲分明已一眼看出了背后的猫腻,还能辩解什么呢?“先生,你别激动……”沈容连忙半拦在佳南和许彦海之间,示意佳南先出去。
“爸爸,对不起,对不起。”佳南喃喃地解释,却不知道盛怒之下的父亲听到了没有。很想说“我没办法”,却又忍住了不说——这句话会显得自己太懦弱,太没用,他的爸爸,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呢!
许彦海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挣扎着坐了起来,一手指着儿,断续说:“你说,你……是不是还和他,在一起?”
佳南低着头,不敢看父亲苍老的脸。时间被放缓了脚步,房间里静得可怕。突如其来的一声清脆的掌声音。
这一掌掴在脸上,重,且狠,大约是许彦海用尽了力气。佳南捂着没有知觉的脸颊,呆呆看着父亲,然后一偏头,看见窗外漫天的雪花。
“你出去……我,没有这样的,儿。”许彦海绪激动,心跳猛然加快了。沈容连忙来了医生,一把将佳南拉到外边,低声说:“你先回去休息。我再和先生好好说一说。他……不知道那时候的况。”
其实佳南此刻浑浑噩噩的,并没有听清沈容在说些什么,眼前似乎也只有他焦急的表,心底却有些茫然地想: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呢……明明,爸爸恨的人,是我啊……于是顺从地被带进电梯,直到下。
佳南似乎回过神来,对沈容说:“你去陪着爸爸。有什么事给我电话。”声音异常地镇定平静,倒让沈容觉得心底一寒。
“小姐,你没事吧?”“我没事,你去吧。”佳南微微仰起头,苍白的脸上,指印清晰。甚至还笑了笑:“今天真冷,你看,还下雪了呢。”
真的开始下雪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匝匝地落在上、发间、上,却不觉得凉。穿着高跟鞋,走下台阶的时候甚至还了一下,从门口走向那辆车,不过十多米的距离,竟走了整整十分钟。
最后司机替拉开车门,佳南礼貌地说了声谢谢。“许小姐,回去吗?”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的脸颊,目有些好奇。胡乱应了一声,并没有掩饰什么,只是呆呆地坐着。
车子最后开到陈宅,佳南走进去,看到管家等在门边,同样是微微震惊的表。猜他一定是以为,这一掌是陈绥宁打的。陈绥宁怎么对待自己,在荷兰的时候老管家不是没有看到过。
如果以前,自己一定会觉得尴尬吧?可是现在,觉得有这样一层误会在,其实也不错……的生命里,剩下的东西本就很,不想让人知道,连最后一样都已失去了。
的父亲,最后想守护的一个人,都留不下来。“我去找些药膏。”管家给递上一块冰凉的巾,“先敷一敷。”他又看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不用了。”
佳南却不接,眯起眼睛看着渐渐变得素白的后花园,“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陈绥宁接到林管家电话的时候,会议恰好进行到茶歇。会议室里还有些闹哄哄的,他便拿了手机,站到窗边去说话。
“许小姐回来了。”陈绥宁嗯了一声,隐隐觉得不对劲:“怎么了?”“是,父亲是父亲……”管家字斟句酌,说得婉转,“我总觉得先生对,太苛责了。”陈绥宁怔了怔,微微蹙起眉:“怎么了?”
“从回来到现在,就一个人坐在花园里,一动不动,也没有吃饭。”“你让听。”电话那头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隔了许久,他隐约听到管家的声音在说“先生的电话”。然后便安静下来,他能辨识出的呼吸声。“许佳南?”他名字。没有丝毫反应。
“许佳南,你给我说话——”电话倏然被挂了,陈绥宁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脸铁青。直到管家的电话重新打进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才说:“别让出事,我尽快回来。”
柏林回到会议室的时候,陈绥宁已不在了,留下了助理小孙告诉他:“陈总临时有事回翡海了,随时电话向他汇报。”“什么事这么要紧?”柏林了眉心,半开玩笑,“要是这次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助手也只是笑了笑,并没看到眼前这个数日未睡的年轻人,脸上一闪而逝的轻松表。书订了最早一班的机票,陈绥宁走进机舱的时候还在打电话,随手便将大放在邻座上。
飞机起飞前,有很好听的声说:“请问这件服是你的吗?”陈绥宁说了声抱歉,便将服取了过来。“你是陈绥宁先生吗?”声很温,他便看一眼,是个年轻孩。
一张小脸不过自己掌大小,化着致的淡妆,明眸灿灿地向自己。他礼貌地笑笑:“是。”“我们在上次翡海的慈善晚宴上见过,赵悦然。”
出手,笑得异常,“陈先生不记得了吧?”他确实不记得了,此刻也没工夫去记得,只说了句幸会,便径自低头看文件。赵悦然表有些僵,又很快神自如。
没有再寻找话题,偶尔眼角看到他英俊的侧脸,总是忍不住想起八卦小报上的那些标题,总是说起他重新拾起“钻石王老五”的称号。这……真是一个好看的男人呢,尤其微微蹙起眉,专注工作的时候。心底痒痒的,
似乎有蚂蚁爬过,赵悦然在飞机降落后,看着他离去,忍不住将自己的助手到了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因为下雪的缘故,机场到市内的高速限速行驶,陈绥宁回到翡海家中,天沉沉。
大雪却一刻未歇,片片都有掌大小,落下来的时候还有簌簌的声响。他连大都未脱下来,只是沉着脸问管家:“还在那里坐着?”“是,怎么劝都不说话。”
管家察看着陈绥宁的表,小心地说,“早上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陈绥宁大步走向花园,第一眼就看到佳南坐在木椅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一动不动。
幸而头顶还撑着巨大的遮阳伞,不至于为真正的雪娃娃。“许佳南!”他走过去,每一步踏在雪上,都是嘎吱作响,直到站在面前,俯看着。原本满腔怒火,却在触到脸颊上青紫的伤痕时,蓦然消散了。
佳南似乎极为艰难地转动了眼珠,才看清前这个人是谁,子忍不住瑟了一下。穿了一件不算厚的羊大,早已冻得没有丝毫,似乎想说话,最后却只是发出了喑哑的声音。
他看着这样的,一点点心软下去,终至轻轻叹了口气,蹲在面前,低声问:“冷不冷?”说着出手,将的双手握在自己掌心。
呆呆地点头,冰凉的手掌蓦然触到温暖,反倒有一种尖锐的刺痛。或许是被这刺痛给惊醒了,的眼神亦渐渐清醒起来。
陈绥宁穿着深灰的呢大,轻至极地将拉进怀里裹起来,一手环着的背,一手掸去发丝间的雪片:“怎么了?”他的大里是一件V领羊绒线衫,触软温热,佳南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上边,只是不说话。
其是陈绥宁看到脸上的指印,只要稍稍一想,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想说,他便不提,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好,我陪你在外边坐一坐。”就这样抱着,站在伞下,大雪纷纷,两人的影子却这样紧紧贴近着,被灯拉得很长。
不知过了多久,佳南在他怀里,踮起脚尖,有些怯怯地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这是他回到自己边之后……第一次这样主动地亲近他,就像以前一样,贪婪地汲取温暖。
那一瞬间,陈绥宁只觉得浑僵了一僵,旋即是惊喜——又小心翼翼地将脸动了动,贴在他颈侧最适宜的那截弧度中。
他的大恰好完全将裹在怀里,两躯因此也越发地贴合。“陈绥宁……我很冷。”喃喃地说,手将他抱得更紧一些。“我在这里。”
他像以前那样安,一手轻轻抚的后背。“爸爸不要我了……”佳南的声音嘶哑,“连他都不要我了。”他怔了怔,低头去吻的发丝:“我在这里。”
“可是……我没有办法啊……”的声音已带了哭腔,慢慢地说,“我真的没有办法啊……”寂静的雪夜,怀中是自己心爱的孩,一句句地重复“我没有办法”。
陈绥宁只觉得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磨在自己心上,却始终……无能为力。开始哽咽,小声地哭泣,直到最后哭得不过气来。他抱着,一字一句地说:“小囡,你还有我在。”
曾以为,全世界都抛弃自己了,可眼前这个人不会。可是后来才明白,自己错得离谱——所有的爱,在眼前这个人心里,抵不过一个恨字。
仰起头,笑得异常苍凉,脸像是素白的雪:“陈绥宁……你,你很久之前,就已不要我了。”他的双手在后握拳,眸凝黑如同此刻夜,深呼吸良久,才说:“我先抱你进去。”
却紧紧拉住他的袖子,执着地说:“我讨厌这场雪,我讨厌看到雪。”天气预报说,这场雪来势汹汹,或许会持续数日。陈绥宁微笑,俯在冰凉的上烙下一个吻,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孩子:“那我们离开这里,到没有雪的地方去。”
心底的一个角落倏然塌陷。他的眼神,仿佛历尽千山万水,看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千亿年的冰川,在此刻亦悄悄融开,时倒流,回到那一刻,彼此间没有伤害,没有隔阂。
佳南定定地看着他,刻意地不再想起他们即将会历的那些——报复、真相、裂痕——那些暗黑且坚的、直人心底的东西。
许佳南垂眸,隐约有些泪水沾湿长睫,只放纵这么一次,不论真假,由着他用自己的方式去爱,而自己,只要以假作真。
前往机场的路上,陈绥宁吩咐司机将车子的暖气开到最足,了手,依旧是冰凉的。
“还冷吗?”他低头,有些心疼地的头发。佳南唔了一声,有些任地将手从他摆下边进去,贴在他的腰侧,舒服地叹了口气:“这里暖和。”
他并不制止,隔着服抓住不规矩的手,低低地笑:“你是想怎么样?”佳南笑得将脸埋在他口,手指在他腰侧不依不饶地挠了挠:“你说呢?”他索松开手,由着胡闹,只是将下颌搁在头顶,闭上眼睛,角的微笑自然而温和。
了夜,因为这一场大雪,高速上只有寥寥几辆车辆,且速度缓慢。从市区到机场,足足开了近两个小时。佳南靠着他的肩膀,双手渐渐焐得烘热起来,沉沉睡。
陈绥宁动动的子,让靠了一个更加舒服的位置,忽然想起在欧洲的时候,也这样睡着了,自己却出手,毫不留地将推开——如今回想起来,那是一段不可思议的时间。
他亲手在生活中布下霾,却不曾想到,这些霾,如今,沉淀到了自己眼底。这一怔忪间,车子停了下来。陈绥宁醒,自己先下车,眼神掠到后面数辆车子,将手递给佳南:“出来吧。”
佳南甫一下车,几乎便被他揽进怀里,快步往口走去。后响起一阵喧哗声,佳南在陈绥宁怀中踮起脚,向后边张了一眼。
好几辆车追着一辆保姆车也在不远停下来,闪灯晃动,似是狗仔追着明星的场面。陈绥宁蹙眉,手中的大盖在佳南肩上,低声说:“没什么好看的。”
他倒不怕无意间被记者扫进照片里,只是多一事不如一事,更何况,他不想此刻的佳南再到刺激。
后有几声脚步,似乎是有人追了上来。陈绥宁面沉静,右手微微用力,将的脸更深地埋在自己前,用只有听得见的声音说:“别抬头。”
他自己却转,向来人。那位记者显然没有预计到陈绥宁会回头直面镜头,拿着相机的手便举在那里。显然因为认出了陈绥宁,有些吃惊,讪讪地向他笑了笑。
陈绥宁面无表,漠然看着那个年轻人:“你信不信,哪怕拍得再清楚,也没人敢登。”说完竟不再顾忌什么,径直搂着佳南进了机场。
记者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同事过边,推了他一把:“愣着干吗?赵悦然进去了!”他将相机的显示屏给同事看:“我拍到陈绥宁了——”同事将信将疑,仔细看了一眼,当机立断:“不跟赵悦然了!那人是谁?他在哪儿?没助理?”
那人回想起陈绥宁留下的那句话,刚才捕捉照片的本能热便冷却下来,叹了口气:“算了——只怕又是和上次一样,稿子一送上去,没下文了。”
两人对了一眼,都有些垂头丧气,只能跟着大队人马进去了。此时的佳南并不知道外边的喧嚣正盛,低着头,静静坐在候机室里,手边焐着一杯热茶。
陈绥宁就在边站着,压低声音打电话,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仿佛为了确认他是不是还在自己边,却莫名觉得安心。
“陈先生,真是巧呢。”陈绥宁将电话放下的时候,一道声适时地进来。他微抬眉梢,想起曾在中午的飞机上见过这个年轻人,便笑了笑:“张小姐,又见面了。”
赵悦然脸上出微微尴尬的神,而他似乎没有注意,只看着佳南——仰头看着他,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怎么?”
他手拨拨的额发。有旁人看着,佳南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赵悦然的目落在佳南的脸颊上,落落大方地颔首笑了笑,便坐到了候机室的另一边。
“不姓张吧?”佳南轻声问陈绥宁,“不是赵悦然吗?”“是吗?”陈绥宁略有些心不在焉,“你现在人脉比我还广。”“不是,是滨海的VIP,翡海的名媛。”
佳南看到纤细的影,坐在不远的地方,“你不认识?”陈绥宁凑近的耳朵,微微一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什么人?小明星、模特、名媛,陈先生边还缺人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明晃晃的,仿佛是一池清水,还带着些恼意,看得陈绥宁心底轻轻一痒。他勾起角,薄几乎触到了的耳垂:“小囡,我有洁癖,你不是不知道。”他的眼角弯起的时候,视线如同墨蓝深邃的海,佳南莫名有些脸红,轻轻哼了一声,不再接话。陈绥宁笑了笑,还想说什么,却被手机铃声打断。
“陈总,雷天最新消息是和我们撞车的研发已完,下一季新品就上市……”那边的声音轻而急,显然是小心翼翼,“我们……我们不可能抢在他们前边了。”
“这么说,我们遇到瓶颈的时候,雷天那边传出的研发进度,一直是烟幕弹。”陈绥宁心一沉,“柏林呢?”“柏总的电话打不通。他……半个小时前接到通知的时候,说了句‘知道了’,就没下落了。”
天才的通病,总觉得世上只有自己是独一无二的。被别的研发团队抢了先,一时间无法接,只能逃避。陈绥宁早就预料到了一旦失败,柏林的反应会是如此,倒不意外。
“董事会中消息灵通的已知道了,现在电话都转到了我这里。剩下的,明天只怕也都知道了。陈先生,你是不是先召开个紧急会议,先安抚各位?”
陈绥宁却比助手想象得要平静,他并不提开会的事,只说:“不急,雷天的发布会出来之后,我们再做出反应也来得及。”挂了电话,手机界面跳出一封邮件提醒。
柏林的辞职信,信中说明了,以OME研发团队的进度,若要真的达到雷天公布的进度,只怕还要半年时间。并坦承此次研发失利,自己应该负全责。
他淡淡看着那封邮件,直到佳南拉了拉自己的袖。显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说:“陈绥宁……登机了。”他说了声“好”,牵了的手走向登机口。“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没有。”
而他们后,一道目始终萦绕在陈绥宁修长拔的背影上,直到他们离开视线,赵悦然接到助手的电话:“许佳南……原来是。”
这个城市四季如春。空气温暖湿润,从酒店的窗口出去,四青青郁郁,佳南赤着脚走到客厅,陈绥宁正漫不心地看着电视。
他习惯早上洗澡,从浴室出来,便只穿了浴,头发湿漉漉的,几缕落下来,显得侧脸愈发英俊,线条隽逸。
佳南站在沙发后,和他一起看完了这条新闻,然后诧异地问:“OME不是也在……”这句话并没有说完,有些不确定,此刻的陈绥宁愿不愿意听到自己的评论。
OME投下巨大力和财力进行的这项研发,进行之初,便是力排众议。因为雷天已先于OME开始进行,先天劣势的存在让一众投资者持观态度,董事会也意见不一。
但是执掌OME至今,陈绥宁早已证明了自己的决断力和察力,他既然下定了决心,旁人再有异议,也都被压制了下来。只是现在看来,这世上并没有所谓的百战百胜——这一步,陈绥宁还是走错了。
佳南看着他的目有些错综复杂,似是担心,又像是叹惋,有些冰凉的手指放在他的颈部,无意间抓紧了一些。陈绥宁知道就站在后,手拍拍自己侧,示意坐过来。
刚起床,穿着睡,一头长发还乱糟糟地落在肩上,阳自窗外落进来,更显得肤晶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还有些难以言明的愫。
他小心地的脸颊,轻轻舒了口气:“不肿了。”“陈绥宁——”他看着的表,低低笑了笑,却堵住要说的话,慢条斯理地说:“小囡,我边有很多人都喜欢赌博,可是我不喜欢,知道为什么吗?”
佳南的表明显有片刻的迷惘,微微张开,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眼中含着笑意,淡淡说,“有些事的胜负,远比输赢的刺激更强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佳南心跳倏然失律,掩饰般地别过了脸。
“比如这次,输给对手的觉真是不愉快。可是我之前还很自信地认为自己不会输——你看,一得一失,也很刺激。”
他似乎察觉出的紧张,把抱起来,放在自己膝上,将头埋在的颈侧,微微笑起来:“对了,刚刚翡海来的消息,你爸爸已在协议上签字了。”佳南子僵了一僵,点头说了句“哦”。
“丫头,看起来你不是很高兴……”他笑着的头,“好了,既然不愿意,就不提他。
我们出去走走吧,天气不错。”他将手机扔在旁边,顺势的头发,催:“快去洗脸。”
佳南走进浴室,用凉水泼了泼脸,简单理了理头发。镜子里的生微微弯着角,脸颊苍白,昨日的红肿已退去了,显得下有些尖俏。想起陈绥宁刚才对自己说的话,那种觉很微妙。
有些不安,也有一些……内心深不愿承认的敬佩。这个男人远比旁人想象的坚韧,也远比别人更快地接了这次失败。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意有所指。并不能确定,他……察觉到自己做的一切吗?
有一瞬间,佳南前所未有地不自信……可很快摇了摇头,强迫着告诉自己:不会的——他以为自己掉了孩子的时候,那样的眼神、痛彻骨髓的哀凉,和那种隐忍的、永远都不会说出的悔意,这些骗不了。
深深呼吸了一口,信也好,不信也罢,已走到了这一步,早已没有退路可言了。和此刻翡海的冷肃截然不同,春城的天气极为适宜,空气湿润温暖,隐约飘浮着淡淡一层香甜,穿一件T恤,再加上软软的开衫,足以寒。
十字路口的对面是一家金饰店。“后来那枚戒指呢?”佳南驻足,随口问他。陈绥宁却不动声地说:“什么戒指?”
戒指的事是舒凌告诉自己的,陈绥宁自己却从未提起过。佳南不想让他知道舒凌找过自己,背上顿时出了一冷汗,勉强笑了笑,才说:“你和舒凌的结婚戒指啊。”
“你要是喜欢,我们再去看看有没有更漂亮的。”陈绥宁深深看一眼,语气却是轻描淡写的,他一低头,看到的脖子空的,V领领口出一片白皙的肤,忍不住笑:“去选条项链吧。”
陈绥宁很喜欢戴珍珠银链,与的肤相称,润泽。可佳南却站在戒指柜台前,微微俯下。他站在后,见看得认真,便问:“看到喜欢的?”含糊地“唔”了一声。
售货小姐显然已打量过两人的着气度,热地取出了柜台钥匙:“小姐,喜欢哪一款?”
顾客并不说话,便笑盈盈取出了一枚钻戒:“这枚怎么样?是很典的款式呢。”
佳南指了指那枚钻石:“我不喜欢。”小姐瞥了一眼后的年轻男人,他简单清爽的衬休闲裤打扮,只有腕间隐约出的手表显示了份,此刻正带着纵容的笑意看着友。
笑得愈加灿烂,信心十足地说:“小姐,我们店有克拉数更大、切割更好的款式,您想看看吗?”“哦,不用——”佳南静静地说,“我不喜欢钻石,我想看看这个。”
一对异常朴素简洁的白金钻戒,连一粒碎钻都没有。回头看着陈绥宁:“好看吗?”陈绥宁认真看了看,评价说:“好,像是易拉罐的那一圈拉扣。”佳南忍不住莞尔,不理他,坚持说:“就是这只,我想看看。”
小姐有些不愿地拿出来,递给佳南,却转而对陈绥宁说:“两位是挑选婚戒吗?”
陈绥宁还没开口,佳南却已抢着说:“是。”的语气淡泊宁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陈绥宁却怔住了——哪怕昨晚,接到项目失败那个电话时,他的表都不如此刻的僵。
佳南转,角和的地起来,在他耳边说:“我接到沈容的电话,协议已签好。现在换我履行承诺了。”他的呼吸微微急促,狭长黑亮的眼中过一道难以掩饰的喜悦,声音却是竭力镇定平静的:“你确定要这么做?”
那一瞬间,仿佛能知到他的欣喜,佳南心底竟有一丝恍惚被融化了,似乎真的是一对年轻侣,刚刚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甜却忐忑。
佳南回过神,笑得眉眼弯弯:“是啊,还是你反悔了?”“你……确定要这么简单的吗?”陈绥宁淡淡地笑了,取过指尖的戒指,轻声问道。
“我们这里有一种说法,钻石越大,丈夫对妻子的爱就越深哦。”小姐适时推介。
佳南却只是抬头,慢条斯理地说:“是吗?我见过很大颗钻石的婚戒,可是……他们的结局并不好。”小姐有些尴尬,陈绥宁却轻地握住佳南的手
小姐有些尴尬,陈绥宁却轻地握住佳南的手,将那枚银的戒指,缓缓地套在的无名指上。
丝丝扣,不大不小,仿佛是为量定做的。纤细娇的指间,原本银朴素的戒,莫名地显得奢华低调,清容内敛。即便是一直在推销其他款式的小姐,也不惊呼:“真好看。”
不又抬眼看看这个年轻的孩——肤白皙如雪,从容婉约,气质清雅,的确不需要一枚钻石来证明些什么了。
而眼前这个俊的年轻男人,显然是爱极了自己的友,那丝笑从心底泛出来,润润的,似是难自已,径直吻了吻的手背,低声说:“就这一对吧。”人群熙熙攘攘,陈绥宁牵着的手,走到街的拐角,像个孩子一样,笑得异常开心。“
等等。”他忽然拉住,有些蛮横地说:“帮我戴上。”他将自己的戒指递给,佳南出手,却又迟疑了一下,极快地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怎么?”他的声音渐渐冷却下来。
抬头嫣然一笑:“我只是在想,是哪一只手?”他没有说话,神显然是松了一口气,淡淡地握着的手,扣着的手指,将指尖的那枚指环,放置在了自己左手无名指前。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甲修剪整齐,静静地等待着,那个代表彼此承诺的圆环。
佳南的指尖有些颤抖,可极快地镇定下来,稳稳地替他戴上,笑靥如花:“好了吗?”他深深地看着,眸深有云翳轻浮,却只是笑了笑:“好了。”
所有人的都是在他们边快速走过,似乎只是背景,他俯抱住,用低沉、愫未明的声音说:“小囡,想要什么样的婚礼?”佳南的双手垂在侧,垂眸想了想,低低地说:“我不想让很多人知道。”
他将抱得更紧一些:“好。”“我爸爸不会同意……”“他不会知道的。”“OME怎么办?”佳南忽然没头没脑地说。
他放开,眉梢轻轻扬起,无端让人觉得意气飞扬。他带着笑意,一字一句地说:“哪怕OME破产,我也养得活你。”
佳南忍不住皱了皱眉,此刻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却莫名觉得,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疲倦,又仿佛是在期待解脱。
“陈绥宁……”他低头,在上浅尝辄止,喃喃地说:“小囡,我们以后住在一起,工作不用太忙,然后要一个孩子吧?”的体微微一僵,声音冷淡下来:“医生说过,以后我怀孕的机会不大。”
他却只是轻松地放开,带了笑意说:“好,那我们随缘。”与他们此刻的云淡风轻相比,OME却是陷了一场自陈绥宁执掌门户以来最为严重的危机。
雷天的发布会之后,OME价大跌,又有传言说因为以高于市场价格、高于实际价值的资金收购了许氏,集团内部资金周转极为困难。人心浮,董事会元老们纷纷要求一个解释的时候,陈绥宁却迟迟不出面,
直到某日,一家小报在刊登某名媛机场照时,有读者细心地发现了照片的一角,有两个影。其中那个男子的侧脸,像极了OME总裁陈绥宁。
“当年唐玄宗从开元盛世到安史之乱,唐朝中落,不过转瞬。”“从目前的况看来,陈绥宁似乎无意挽救颓势,面对雷天的步步紧,他似乎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柏林已辞职,紧急董事会议召开后,只怕他也要离开这个商业帝国了。”这样的评语出现在某商业杂志上,没有人看好从巅峰跌至谷底的陈绥宁,甚至没有人知道,这个年轻人,扔了手机,关了电脑,悄然躲在春城,仿佛外界的一切,与他无关。
“啊啊啊,陈绥宁,你怎么不告诉我这汤这么烫?”这里有闻名全国的过桥米线,据说酒店里的就很正宗。佳南一闻到香气,哪里忍得住吹开上边那层金黄的油,挑了一筷子,冷不防被烫到了。
他忍着笑递凉水给,看着灌下去,才慢悠悠地说:“张开,我看看,烫伤没有。”佳南乖乖地张开。
陈绥宁看了看,忽然暧昧至极地笑了笑,然后掰过小小的脑袋,深吻了下去。
的舌滚烫,他的却是凉的,纠缠在一起,仿佛是中和了彼此浓烈至极的温度。“还烫吗?”陈绥宁不怀好意地了的舌尖,低声问,手指却已解开睡袍的袋,襟便松松散散地掉落下来。
陈绥宁微微俯,将打横抱起,一脚踢开了卧室的房门。欧式的大床上被褥凌乱,佳南午睡之后还没有人来清扫过,却让这里平添了一份风。他小心地将放下,软的浴袍间,出一属于的,纤细、皓白的躯。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目深得不可思议,手阻止了急迫间想要拉起襟的手,只是看着平坦洁白的小腹上,一道尚算新鲜的疤痕。修长的手指从一头至另一头,引得轻微地颤抖起来。
陈绥宁俯,已变得炽热的双,代替指尖,一寸寸、一厘厘地亲吻下去,似是怜惜,或是不可言说地,忏悔拜。最终还是将跪在侧,双手支起上,用低喑的声音诉求:“佳南,可以吗……”
全上下早已没有任何遮蔽,于是静静地转过头,或许意思便是默许吧。
激到达顶峰的时候,佳南双眼迷蒙地看着这个男人,知道他在努力让自己欢愉……可他还记得吗,半年前的那个夜晚,怎样地低声恳求,他……却始终冷笑着,直到如愿以偿。
这一场欢爱如此的尽兴,以至于佳南半夜起床的时候,陈绥宁的头抵着枕头,毫无察觉,睡得极沉。走至客厅,倒了杯水,从行李箱中找了一片药,仰头吞下了。又蹲在地上良久,再站起来的时候,后却是修长的影。
陈绥宁就这么看着,不知看了多久。吓得将手中杯子打碎了,后退了两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站着别动。”
他平静地走过来,低头看了看,果然,并没有穿拖鞋,赤着一双脚,因为紧张,洁白如玉的小巧脚趾紧紧地蜷起来。
怕踏上一步踩上玻璃,陈绥宁将抱起来,小心地过茶几边,淡淡地说:“我知道你心里害怕,不想要孩子,就直接告诉我。”
将脸埋在他前,低低“嗯”了一声。“睡吧。”习惯地让枕着自己的手臂,他没再说什么,闭上了眼睛。
翌日,佳南被陈绥宁醒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听到他还在说话。“小囡,真抱歉,只怕我们要回去了。那边好像要闹翻天了。”
有些不悦地睁开眼睛,似乎是试探了下外部的线,很快又闭上了。他忍不住笑:“丫头,不过没关系——翡海没有再下雪,别怕。”
他到底将抱起来,靠着床坐着,轻轻地说,“我保证,那边,已不冷了。”佳南终于睁开眼睛,肩上还有昨晚留下的痕迹,一眨不眨地看着陈绥宁:“真的要回去吗?”
他早已穿好服,深灰的衬,清贵人,此刻却笑得有些暧昧,凑过去在口吻了吻,微痒的气息让觉得战栗:“喜欢这里的话,等我理完那里的事,再回来。宝贝,我保证很快。”
“我要把爸爸送到国外去治疗。”被他拨得有些气息不稳,微微起了子,急促地说,“现在……他应该在飞机上了。”他的动作停了停,却忍不住一笑,……似乎越来越会选时机说话了。
“很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佳南手,轻轻环住他的脖子,“你……不会怪我吧。”陈绥宁眼中的迷离似乎已退去了,他在边触了触,淡淡地笑了笑:“你在我边就足够了。”
回到翡海已是深夜。大雪已止住了,积雪被铲到了路两边,司机们还是小心翼翼。陈绥宁戴了蓝牙耳机,边讲电话边开车。
佳南坐在副驾驶上,昏昏睡,冷不防自己的电话响起来。眼睛:“沈容?”电话那边说了句话,猛然间便清醒了,脱口而出:“什么!”“是先生不愿意走……”
佳南的口轻轻起伏,拿着电话的手,难以克制地颤抖起来:“为什么?”“小姐,还是你回来……见了先生再说吧。唉……”佳南心慌意乱地挂了电话,车子里没人说话,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的手放在膝上,依然在发抖,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父亲不离开,便打乱了自己所有的计划——更重要的是,便没有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温暖干燥的手覆住了的手背,用力握了握,陈绥宁一手握着方向盘,闲闲问:“怎么了?”佳南回过神,略略镇定了下:“没什么。”
他斜睨一眼,目中兴许有些了然,却不急不缓地说:“是你爸爸的事?”“不是——小心!”佳南忽然惊呼了一声。
迎面而来一辆卡车,灯亮得刺痛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佳南真的以为会撞上去,刹那间头脑里一片空白,闭上了眼睛。
急刹车的声音,佳南的体因为惯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与此同时,一只手过来,牢牢将扣在了座椅上。车子堪堪避开了一辆车,撞上了护栏。“有没有伤着哪里?”陈绥宁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没有。”
他的目亦是惊魂未定,仔细看了佳南几眼,才收回手,慢慢地说:“我大里的手帕,拿出来。”
他的手背蹭破了,皮翻卷,鲜湿答答地淌了下来。刚才的急刹车勒得佳南胃极不舒服,眼前这一幕终于让一把推开车门,将飞机上吃下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
凉夜如水,月华淡淡,佳南蹲着一动不动,直到陈绥宁将大披在肩上,拉着站起来。“车还真是好车,可惜门这里撞坏了。”做记录的警是个刚工作的小生,
因为现场没什么大事,言语便很轻松,“哎,我说,你男朋友对你很好啊。”
佳南拢着陈绥宁的大,魂不守舍地站在一旁,脸苍白:“什么?”“你看啊,一般来说司机看到危险,下意识地会将方向盘转到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方向,避开撞击。你男朋友打的这个转弯,反而是将自己撞上去了——这下意识的反应,比测谎仪还准呢。”
警笑嘻嘻地说完,看到佳南左手上的戒指,“哦”了一声:“原来已结婚了啊。恭喜恭喜,嫁了个好男人。”佳南的脸上却没什么表,似乎没有将的话听进去。
佳南的脸上却没什么表,似乎没有将的话听进去。又等了一会儿,陈绥宁的助理开车赶来,将两人接回去。
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吓坏了,疲倦地倚在车子一角,倒是陈绥宁,还和助理应对几句。“我不回去。”佳南忽然开口,“送我去医院吧。”
助理从后镜中看了陈绥宁一眼。他点了点头:“先送去医院。”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口,佳南似乎还有一丝恍惚,下车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
陈绥宁看着的侧影,浓稠的墨黑眸中有些担忧。走出了半步,又回过头,对陈绥宁说:“回家记得包扎下伤口,别沾水。”
他边倏然展开温的笑意,眼神中仿佛还有一丝宠若惊:“我知道,你去吧。”佳南走进病房,怔了怔,重新退回去看了看门牌。
没有走错。可是里边清理得干干净净,一个人都没有。
“许小姐,你爸爸傍晚的时候坚持出院了。”有个相的值班护士走过来对说。
佳南往家中拨了个电话,确认了父亲真的已出院,这才匆忙了出租车回家。沈容来开的门,一见到便松了口气:“你回来了。”
“爸爸为什么不愿意出国?”近乎愤怒地盯着他,“你不是说他答应了吗?”客厅的灯下,沈容的黑眼圈分外明显,
显然这件事也将他折磨得极为憔悴焦躁了:“他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我再劝也没有用的。先前和他说去国外养病,他是同意了。后来知道了那些事……说什么也没用了。还说……”
佳南眼神微微一暗:“还说什么?”“你去看看吧,先生还没睡。”沈容深深看一眼,不为人知地摇了摇头。佳南走进父亲的房间之前,将手上的戒指褪了下来,不甚在意地放进了口袋。
“爸爸,什么都安排好了,为什么突然间说不去了呢?”佳南的声音很轻,知道父亲并没有睡着,或许就是一直在这里等着自己。
屏息等了很久,许彦海才慢慢张开眼睛,冷冷地看了儿一眼。“爸爸……”
“我想看看他,会有什么下场。”他的声音嘶哑,人想起老旧的机,顽固地运转着,还带着几分冷酷。
“他为什么这么恨我们?”佳南看着父亲,又问了一遍。这始终是想不明白的事,尽管问了所有的人,甚至自己悄悄找人调查,但所有的结论,都仅仅是因为“工作”上的矛盾。“
小囡,记不记得你们刚在一起的时候,爸爸曾反对过?”佳南点点头,的确有过这样一段时间,许彦海甚至将自己关在家中,不允许随意外出。“那个时候他接近你,我以为是为了报复。”
许彦海苦笑,“那段时间,我和他妈妈走得很近。”佳南坐直了子,轻轻“啊”了一声:“可是那个时候,陈叔叔不是体不好吗?”“所以,他才恨我吧。”
许彦海缓缓地说,“可你偏偏不听话,后来你们在一起很久,他对你很好,我才把那个心思看淡了。”佳南心底五味陈杂,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原来如此,骄傲如陈绥宁,也有一段狼狈不堪的时间——就是那个时候,OME的重担全部落在他肩上,父亲又卧病在床。
他又知道了许彦海和自己母亲有了什么,却不得不委曲求全。那么……他接近自己,是真的,带着目的的。
佳南想起那段时,以为是纯白无瑕的时,只是觉得讽刺——其实早就隐隐知道了,甚至问过陈绥宁,可他不置可否的样子,总让恍惚觉得,哪怕有那么短暂的一瞬,他待自己是真心的——原来没有,连丝毫都没有。
可是许佳南,你现在还要这些奢侈的“真心”做什么呢?它们充其量……也只是让你在他边的时候,不会那么反罢了……佳南垂着目,小心地掩饰起表,静静地听父亲说话。
“小囡,那天打了你,还疼不疼?”许彦海看着儿的目渐渐和,“爸爸知道你的辛苦,只是那天……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佳南的笑有几分涩然,却强打起神安父亲:“爸爸,我现在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顿了顿,似是为了提醒自己,语气变得冷静,
“我一直没有忘记他对许家做的一切,爸爸,我没有忘记。”许彦海看着儿,眼神苍老,却又幽深,静静地握住了的手:“小囡,你恨爸爸吗?”只是摇头。“那你还爱他吗?”
笑得有些怆然:“怎么可能?”轻而和的四个字,说得并不艰难,却想起那枚朴素的戒指,想起那个雪夜,他用自己的大裹住自己,天地静默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许彦海却只是笑,有些诡异,也有些残酷。“小囡,爸爸的体一直很好,你出国去散心的时候,忽然大病了一场,你知道原因吗?”
佳南有些疑地看着父亲,接过了那一叠医疗报告,一张张翻下去,直到看完,指尖微颤,良久,暖气开得极足的夜晚,竟有些难以克制地想要发抖。
父亲最初只是小病,并未放在心上,高医生又是家庭医生,一直识,极为信任。谁会怀疑他更换了药,许彦海才缠绵病榻,直到最严重的那次昏迷。
“难怪高医生很快就出国了……”佳南喃喃地说,震惊过后,先前那一丝软弱和怆然,完完全全地,被深不见底的恨意取代。许彦海声音陡然变高:“许佳南,你给我发誓,你不会再和他在一起!”
“我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佳南平复了呼吸,一字一句地对父亲说,“他做的这些,我会向他讨回来。”离开的时候,脚步还有些无力的虚浮,这些日子陈绥宁对自己的百依百顺,若说没有让自己产生分毫的迟疑,那是假话。
可是此刻,只是庆幸自己一步步走来了,没有心软,没有回头。而房间内,沈容站在许彦海的床边,微微俯,声音有些不稳:“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
许彦海看了沈容一眼,叹了口气:“阿容,以后你就知道了。”
沈容依旧低着头,眼眸中却掠过一丝亮,许彦海看得很清楚,他重重地咳嗽起来,却又带着残酷的笑意:“阿容,你想要什么……只需要耐心地等着……”
开完会,书与陈绥宁确认了排得极满的行程,OME的大东,他要一一约见。今日商务午餐的对象是赵汉声,OME的大东之一,出了名的低调隐形,极参与董事会管理,不介内部事务,只取红利。
门口进来的老人神矍铄,极为健朗,一见面就招呼说:“绥宁,久等了。”陈绥宁站起来同他握手:“我也是刚到。”
赵汉声仔细察看了陈绥宁的表,出乎意料地,并未在这个年轻人上找到一丝焦虑,这让他爽朗地笑了起来:“年轻人,行事从容,气度好。”陈绥宁倒自嘲地笑了笑:“您见笑了。”
赵汉声倒不避讳OME的危机,只说:“我年轻的时候,有一次生意破产,老婆差点跟人跑了。那时眼睛都急红了,恨不得到找人拼命,哪有你这样的沉稳?”
陈绥宁早就将西服脱了,只穿一件白衬,袖扣卷起至肘间,起替赵汉声添了茶,淡淡地说:“过誉了。”
老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前段时间都传你不堪压力玩失踪,我是不信的。不过,你收到那份告全体董事的信了吗?预备怎么办?”陈绥宁把玩着手中的瓷杯,包厢的灯在他直的鼻梁打下了一片浅浅的暗影,
良久,才开口说:“董事会要求我辞职,赵先生的态度呢?”赵汉声只笑了笑,并不回答。服务员推开门,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孩子。“爷爷,路上堵车,我迟到了。”
穿着珍珠及膝套,笑语盈盈,一双目流转,淡淡萦绕在陈绥宁上。“我来介绍,赵悦然,我孙。”赵汉声宠爱地拉过孙的手,“就这么个孙,之前一直在玩,没怎么管。现在年纪不小了,让学着打理生意,以后绥宁你也多帮衬些。”
陈绥宁角噙了一丝笑意,自下往上的角度看,五堪称完。这一次,他没有错的姓:“赵小姐,又见面了。”“悦然,今天的报纸是怎么回事?”
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赵家大小姐一边化妆,一边接到爷爷的电话,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有些撒娇地拖长了语气:“爷爷……”“你们出去玩,爷爷不反对,怎么陈绥宁这么不小心,这种照片也能被人拍到?”赵汉声的声音中隐含了怒意,“这些地方都是惯常有人守着的,记者想进去可没那么容易!”赵悦然刚刚勾完眼角的眼线,微微往上翘起,带着一双桃花眼,说不出的风。
漫不心地压了压鬓角,低低地说:“是我让拍的。”“你!——”“好了,爷爷,我有分寸的。”赵悦然收敛起了角的笑意,“他要赵家支持他,不拿出点诚意怎么行?”
电话那边赵汉声叹了口气,又叮嘱了几句,赵悦然才将电话挂了,吩咐阿姨:“把这几天的杂志拿过来。”因是远焦拍的,里边的两人脸部廓并不如何清晰,男人回揽着人的腰,侧脸微微俯下去,形状亲昵。
一旁停着的跑车车牌被遮去了,只是形制上却很好认——这辆车便是在翡海,也只有一人独有。
忍不住回想起这几日,和陈绥宁相的景。这是个让觉得捉不的男人。尽管第一眼是被他的外貌吸引,可渐渐稔,倒觉得他的外貌,远没有其内在,觉得沉迷。
赵悦然在社上手段万千,却始终觉得猜不准陈绥宁的心思。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浅浅笑着,极有绅士礼仪,无论说什么,总是不会拒绝的。或许是瞧在赵家的分上,又或许是对于自己送上门的人,他找不到理由拒绝,
可能到那份疏离,虽然淡,却消弭不去。“赵悦然,这真是个挑战呢。”忍不住喃喃地对自己说,拿起在形状娇好的上,淡淡地补上了一笔。“小姐,陈先生的电话。”“哦。”头也不回,细细地摁脸上的妆底,
足足过了两三分钟,才手接过来。原来是昨日说好的新车试驾,因他要开会,便挪了时间。“九点半?”赵悦然有些惊讶,“你开完会还要去吗?”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赵悦然最终还是嫣然一笑:“那好,我也去。”用了午饭出门,车子开至一条极幽静的小路上,却见到了一家咖啡馆。快过年了,冬日寒气正盛,落地玻璃窗边坐着两个人,不知在说些什么,那个长发的生微微笑着,温婉动人。
赵悦然将车停在路边,漫不心地看着,直到里边两人聊完,都出了门。那个长发生与另一人告别,上了接的车子。
赵悦然的指尖拂动着手机中那张照片,拨了助手的电话。“上次让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助手吞吞吐吐地将事说清楚了:“许小姐现在住在陈家老宅,对,就是威莱路那里。每天就是回家看看父亲,没做什么事……陈先生只要是在翡海,都会回去。”
“哦”了一声,忍不住抿出一丝凉凉的笑意来。一抬头,镜中的自己,眼角微勾,异常妩。等到极晚的时候,陈绥宁终于来接赵悦然一道去试车。知道他爱车,一路上就找些车子的话题和他闲聊。
“我怎么没收到试驾邀请函?”赵悦然蹙眉,“前一阵我堂叔还在那里订了两辆车呢。”陈绥宁忍不住笑了笑:“或许你堂叔收到了。”
赵悦然看他一眼,饶有兴趣:“是不是只有你才能这样?”他却避重就轻,微微扬了眉梢说:“也不一定。”
坐进新车前,陈绥宁便将外套扔在一边,领带松松扯下来,示意赵悦然坐在旁边。一旁的工作人员还在耐心而详细地讲解着,陈绥宁却皱了皱眉,沉声说:“可以了。”
油门踩下,车便如箭般穿梭出去,赵悦然的子紧紧贴在车的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忍不住埋怨他:“慢一些。”他低低笑了声,放缓了速度,侧看一眼:“没事吧?”
却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扇缓缓拉开的大门:“你……要出场地?”“车子不去外边,怎么试?”他抿笑了笑,车外错落的灯落在棱角分明的脸上,将他的表掩起来,更衬得那份语气淡然从容,
“赵小姐选当季新的时候,不是在家中看着目录慢慢画钩的?”非但画钩,连同一款的不同号码、都要买来,才能做到不撞衫,赵悦然忍不住微微一笑,说:“是啊。”
尚未上牌的新车在翡海的街道上穿梭,灯弥漫出阵阵暖意,涂抹着亚珍珠红的纤细十指轻地抚上了陈绥宁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低低地他的名字:“陈绥宁。”
声音微哑,却又妩骨,他便停了车,侧向。车空间颇为狭窄,几乎是半跪在椅上,将整个子都攀附过去。双手钩在他的脖颈上,微微仰起头,去触他薄削的双。
怀抱中的人体软,那个吻亦是香甜,陈绥宁却依旧清凉,一手扶着的腰,却不着痕迹地推开,温地说:“悦然,我不想惹你祖父不快。”“那你……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更快地松口吗?”
赵悦然轻轻眯起眼睛,彼此双的距离不过寸毫。他却笑了,仿佛在纵容的孩子气:“可他不会喜欢明天车震的新闻。”终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是不甘心,在他上轻轻触了下,才乖乖地在车子上坐好:“我饿了。”
“想去哪里吃饭?”他重新踩下油门,一边问。“我想去你家,我做给你吃罢。”
陈绥宁转了方向,淡淡地说:“这个时间,去哪里找食材?”车子路过某个大厦,赵悦然微笑:“那不是OME的吗?这个时间超市还在盘点吧,你是老板,去抢也没关系吧?”
陈绥宁只笑了笑,却并不接话,径直将车子驶去了平时常去的会所,慢慢地说:“这家的宵夜很好吃。”吃完已是深夜,新车已被车行的人取回去,陈绥宁便让司机送赵悦然回去。
站在车边,还有些迟疑,而他却轻扬眉梢:“回去吧,我还有事要理。”乖乖钻进车里,半开了车窗,出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那我明天再打电话给你。”
陈绥宁回到家中,整幢宅子安安静静的,仿佛已陷了沉睡。他放轻脚步,径直要去浴室,走出了几步,却又啪地将灯拧开了。
一室的亮陈铺下来,倾泻在上,他快步走过去,在佳南边蹲下来,视线几乎与平行,笑着说:“怎么还不睡?”佳南穿着睡,长长的头发披在后,软软的,一回头就将整张脸遮去了一半。
手中还捧着一杯牛,却显然是没喝,还剩了大半,早已凉了。
陈绥宁接过去,随手放在一边,将抱起来,自己却在飘窗上坐下,把头埋在的颈侧,低声问:“还是失眠?”佳南不说话,有些固执地抿着。
他便将抱得更紧一些,学着的沉默。暖线的房间中,便只有静谧。良久,终于挣扎:“走开。”他不放,一手扣在纤细的腰间,一手却将的头侧过来,慢慢地吻上去。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中忽然出嘲讽的神,佳南轻声说:“你边的还没干净呢。”他怔了怔,下意识地手去,眼中却慢慢凝聚起笑意:“你是在吃醋?”
佳南哼了一声,从他上挣扎开,在床边坐下。陈绥宁却极好脾气地跟到边坐下,良久,才微笑着说:“和那些人一样,没什么区别。”
佳南却听懂了,他是在向解释,赵悦然和以前的人一样,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眸微微一闪,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只淡淡地说:“别人在这个时候,只怕都要卖车卖房,你今天还买了新车?”“我不是别人。”陈绥宁出手,一下下拨弄的长发,卷在指尖,却又松开,笑着说,“车子本来是给你买的。不过被人坐了一次,还是送人吧,下次再看看有没有适合你开的。”
他起要去浴室,走出了一步,却又被佳南拉住了。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坦然:“赵悦然真的和们没甚区别?”“没有。”
他亦答得笃定。“真的没区别吗?”佳南喃喃地说,笑得有些涩然,“那些人,爱的不是你,是你的钱。可不必,你现在这么狼狈,却愿意和你在一起,一定是很爱你……”
陈绥宁站在原地,脸上并没有什么表,只是深邃的眼神却仿佛掠过微波。他一步步地走回去,重又在边坐下,将揽进怀里,低低地说:“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在他怀里默不作声,眼泪却一滴滴地沾湿他的襟,热热的一块,恰好是在心口的位置。“赵家愿意借力是最好,就算最后不愿意……我也不会制于人。”
他放了声音,轻轻拍着的背,“那些小报上的消息,你别看就好了。”浴室中传来隐隐约约的水声,佳南靠在松软的枕头上,着那一丝亮,却依然难以眠。
卧室的窗帘还没有拉上,月星都被黑暗沉沉拢住,忍不住想起他说“那些小报上的消息,你别看就好了”——真是陈绥宁的作风,并不轻易承诺什么,却轻描淡写地只让自己不要无事生非。
刚才有些刻意的软弱此刻都被一丝冷笑取代了,佳南打开了床灯,重新拿了那份杂志看:“第一次婚姻给OME带来了一流的智能实室,集团上下都获益良多。
这一次,深陷危机漩涡中的陈绥宁,会不会借着第二次婚姻,反败为胜呢?”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佳南翻了个,却压到了边人的手臂,吓了一跳,翻坐起来打开了灯。
显示的时间已近中午,陈绥宁还未起床离开——这对于一个自律到近乎像是闹钟的人来说,真有些不可思议。
佳南手推推他:“今天不上班吗?”他的半张脸埋在厚实的枕头里,侧脸去,英俊的眉宇间满是困倦,却不拨开的手,低低地说:“嗯。”
这样的陈绥宁太过见,佳南忍不住笑:“你不是说上午有会吗?”他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将一道拉住躺下了,低声说:“别闹,再陪我睡一会儿。”
这次躺下来,才察觉出他的体有些滚烫,手在他额上探了探,佳南忍不住说:“你是不是在发烧?”他将不安分的手抓住了,声音有些低哑:“多睡一会儿就好了。”
佳南陪着他躺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起来了,叹气说:“不行,我去医生。”他倒也没再拦着,一个人躺了一会儿,直到佳南回到房间,将窗帘拉开,又将一杯水递给他,声说:“喝完再睡,医生一会儿就来了。”
他就着的手将水喝完了,却不肯放开,修长的手指抚着手上的戒指,慢慢地说:“婚礼想要什么样子的?”佳南子微微一僵,长睫微垂,良久才说:“你决定就好了。”
“日期呢?”他仿佛没有看见此刻的踌躇,“是赶在过年前,还是过年后?”“仪式而已,随便吧。”佳南抿笑了笑,“等你理完公司的事。”
他抬眸,眼神有些深,亦有些黑,似乎想说什么,门外医生开始敲门,他便抿不言。测了测温度,又简单地检查了下,医生便笑着说:“没什么大事,陈先生这几天太累了。多喝水,多休息,再吃些药就好了。”
医生走后,林管家送了些粥上来,陈绥宁吃完,却不愿意吃药,只靠在床边说:“我喝水就好。”佳南便有些着急:“你发烧呢!不吃药退不下去。”他却看着微急的模样,浅浅笑着,只是不肯吃药。“随你。”
佳南终于放弃,重新递了温开水给他,“把水喝了,今天还要去公司吗?”他手拍了拍床边的位置:“你陪我吗?”佳南不置可否地抿了抿,陈绥宁放在床边的手机响了起来,便笑了笑:“你先接电话吧。”
他拿起来,看了看号码,下意识地看了佳南一眼,顿了顿,才摁下通话键。佳南默不作声地站起来,走去浴室,却听到清晰的一道声,说了一个“喂”字。陈绥宁的声音有意地压低了,应答得也十分简单。
佳南的脚步却滞了滞,那一瞬间不知想起了什么,莫名地有些心慌意乱起来。仿佛为了抚平这一刻的不知所措,重重地将门关上了。等到从浴室出来,陈绥宁已起床,随手在橱中拿了套服,似乎正准备换上外出。
佳南轻轻倚在墙上,亦不去阻拦他,只是看着他穿上深海蓝的衬,背影隽。他慢慢地整理好,回头看一眼,笑了笑:“我有事出去一下,晚饭不用等我。”
明净的线落在这个男人俊的侧脸上,有那么片刻,佳南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几步走到他后,抱住他的腰,慢慢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他本就生病,体温有些高,轻易到了热度,
佳南便抱得愈发紧一些,低低地说:“你去哪里?”陈绥宁任抱着,只是微笑不言。的手指触到他的衬扣,试探地动了动却被他一把抓住了。
陈绥宁将拖到前,语气有几分无奈:“乖,我马上回来,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言语间似乎已妥协,可佳南只是将头偏向一侧,倔强地不再开口说话。他低低叹了口气,拿指尖挑高的下颌,含着笑意说:“到底怎么了?”
他明知说不出口,却故意拿话堵,佳南终于将手放开了,看着他穿上西服外套,终于用极轻的声音说:“你一定要去?”他在门口站定,目深邃,仿佛是隐隐期待什么。
佳南迎着他的目,眸的温度渐渐转凉,终于还是转过不再看他。……到底始终都不愿说出一句更直接的“你别去”。
陈绥宁边带着淡淡的苦涩,忽然想到,假若说了这句话,自己该怎么应答呢?或许真的会不顾一切吧……可他强抑住内心沉沉的失落,知道那一天永不回来。
或许真的会不顾一切吧……可他强抑住内心沉沉的失落,知道那一天永不回来。
他的小囡,早已被自己折磨得失去那份清澈的勇气了。他将门关上了,却静静地靠着,过了许久,看到管家有些讶异的神,才慢慢地直起子。
“您不接赵小姐的电话,打了好几个来……”“说我不在。”他眉头都不皱,径直出了门。“小姐,陈先生的车子好像要出市区……还要跟着吗?”赵悦然似乎踌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跟着吧。”
前边的车子却转了弯,并没有上高速,只是绕到一大片草坪前边停下。过深的玻璃车窗,看到陈绥宁穿着藏青大下了车,径直绕过草坪,修长的人影渐渐远去了。“这是什么地方?”
喃喃地问。“前边好像是什么慈善机构,原本这片是留下来的民区,有不教堂呢。”赵悦然微微蹙眉,“嗯”了一声。
“小姐,要下去看看吗?”靠着后座,手指拢在膝上,良久,才说:“你在这里等着。”
穿过草坪,果然看见陈绥宁的背影,此刻正站在一座小小的教堂边,边还有个陌生人,或许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两人正谈着什么。从旁边绕过去,谈话声若隐若现地传来。
其实隔了有些许的远,赵悦然只听到了“婚礼”一个词,心跳便怦然失律。寒风之中,似乎还有陈绥宁低低压抑着的咳嗽声,便愈发出神起来……他在准备婚礼?又是要和谁结婚呢?
那一片刻,似乎是有些恍然失措的。自他们相识以来,待他的亲昵自不必说,而他待,却始终隔着一层距离。
然而转念一想,哪怕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远远未到结婚的地步——可是利益面前,又有什么比婚姻更能体现同盟的牢固呢?
更何况,这个人是陈绥宁,当初他可以为了一座实室娶舒凌,此刻OME亦岌岌可危,他更当毫不犹豫。
利益与爱,像与他这样,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的,从来都是并行考虑的。赵悦然怔怔地靠着墙,有些虚浮着的心,便慢慢地落回了原地。
“悦然?”眼前的男人带着淡淡的诧异见到,便唤了一声。
最初是有些尴尬,却很快冷静下来,并不提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只轻轻笑了笑,微嗔说:“约你半天,你却跑这里来了。”
陈绥宁见只穿了连,这样的冬日里,倒冻得愈发红齿白,便将自己的大披在肩头,微微带了责备说:“不多穿件服就出来。”
“后天董事会就开会了,你还有心到这里逛着玩?”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明眸流转间,浅笑嫣然。他的目掠向远的草坪,轻声说:“这里风景很好。”
这个时节,黛青的山峦委婉轻描,似是有人的眉梢。小小的教堂安静地伫立此,碧草如茵。
他居然找到这样低调的地方,偏偏得奢华,足以衬托出一场心的婚礼。赵悦然忍不住勾起角,一言不发地等待。然而陈绥宁什么都没说,只轻拍的肩膀:“回去吧。”
便是一愕,脱口而出:“我爷爷的态度,你不知道吗?”“我的态度,你爷爷也已清楚了。”陈绥宁眉峰微皱,却笑了笑,不意间掩饰起那份不悦,转了话题说,“车子喜欢吗?”
轻轻笑了声:“我不只想要一辆车。”陈绥宁终于转,将笑意掩去了,慢慢地说:“悦然,只有输不起的人,才会到威胁,被人掣肘。”
赵悦然微扬了眉梢:“哦?”他便不再重提:“回去吧。”可站着未动,到底是忍不住,终于还是将那句话问了出来:“你要结婚?”他抬了抬眉梢,静静看一会儿,并不隐瞒:“是。”
不自觉地咬了看着他,那个疑问……或是期待在清澈的眸中起起伏伏。陈绥宁笑了笑,薄削的抿得如刀片般锋锐,又似无,只平淡地说:“你见过的,许佳南。”
赵悦然的脸颊先是泛起一阵红,随即便枯萎下去,直至惨败,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那个人?也配?”
赵悦然看到他重重地抿,这个不意的动作似乎是在克制怒意,目却冷冷掠过,怒极反笑:“是吗?”
赵悦然的心微微一沉,知道这不是一个问句,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听讲完的耐心……甚至,连与相下去的耐心,也已被抹尽了。其实在开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后悔了——竟犯了这么一个错误。
而正确的方法,应该是……不动声地将对方,从他生活中抹除。有些话,是不应该直接对男人说的。赵悦然收敛起那丝外的绪,看着眼前的陈绥宁,低低地说:“对不起。”
陈绥宁咳嗽了一声,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赵悦然坐进自己的车,有些怔怔地看着窗外景象,良久,听到司机问:“小姐,是跟着陈先生的车子吗?”
一时间心乱如麻,时间于,已极为紧迫。后天OME董事会召开,陈绥宁的去留,他自己看似漫不心,于,却是步步惊心。
假若他愿意合作,凭借赵家在雷天的份,居中牵线,只要两方谈判功,OME技术上的劣势便能弥补过来。明明是他有求于自己,可适才异常凌厉的语气,倒像是赵家求着他。想到这里,赵悦然有些懊恼,却有些无可奈何,
踌躇间,助手打电话来,说是陈绥宁已提出了合作方案——虽然许多条款都对赵家有利,却并没有听到自己最想要听的那一条。“爷爷怎么说?”“老爷子的意思是……”助手字斟句酌地说,“来日方长。”
赵悦然放下电话,之前的忐忑反倒因为爷爷的这句话散去了不,角的笑也渐渐地聚拢起来……不错,来日方长。
在医生的建议下,陈绥宁回家之后,便躺在了床上,文件、电脑都被拿出了卧室。他去了哪里,一句话都没问,只是专注地低着头,房间里唯一的动静,便是一页页的翻书声音。
他原本闭目休息,忽然听到佳南轻轻“咦”了一声。“怎么?”佳南冲他晃了晃手机:“赵小姐约我明天见面。”
似笑非笑的模样让陈绥宁忍不住勾了勾角,他又慢慢地闭目:“想去就去吧。不想去的话,也没关系,总之有我在。”
第二日淅淅沥沥地下起冬雨来,这个城市在一片绵绵的湿冷之中浸润着。这家咖啡馆选得并不考究,亦不算隐,服务员站在柜台后,许是被暖气熏烤着,带了些慵懒的意味。
佳南第一眼看到那个彩夺目的人,靠着卡座背上软的垫子,正地对自己微笑。便走过去坐下,笑着称呼“赵小姐”。
赵悦然亦不着痕迹地打量佳南。穿着款式简洁的黑大,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看上去素净得像是一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年底还约你出来,真是不好意思。”赵悦然欠了欠,眼中并没有什么笑意。“没什么。”佳南莞尔,“算起来,你是第三个了。”赵悦然怔了怔:“什么?”
佳南的表极耐心,语气中也听不出什么绪,只是淡淡地说:“你是第三个……因为陈绥宁来找我的人。”
赵悦然角的笑僵了僵。“第一个还是个小姑娘,第二个是他前妻……”佳南微微摇了摇头,转而注视,“说真的,我觉得你们……都找错了人。”
赵悦然“哦”了一声,调整了表,饶有兴趣地说:“许小姐是想告诉我,你在他边最久,还是他最爱的是你?”
服务生递上了一杯柠檬水,佳南拢在指尖,不意地转了转,抬起头,向赵悦然笑了笑,却避而不提:“赵小姐找我出来,是为了什么?”
“这次OME的危机,许家不仅没有被连累,想来还大赚一笔……许小姐一定觉得高兴吧?”
许佳南并不否认,浅浅一笑说:“是。”“既然是这样,我倒觉得,现在是离开他最好的时机了。”赵悦然慢条斯理地说,“假如许小姐有丝毫地担心自己不能全而退,我倒是可以帮你。”
“全而退?”佳南微微有些吃惊。“我不是陈绥宁,你也不必演戏了。许佳南,我们不妨摊开了说,你要做到哪步才甘心?”
佳南低了头默不作声,进来时并未将大脱下,黑的领子竖在下颌的地方,微微有些痒。或许是因为见不敢与自己对视,
赵悦然的声音愈发地慢条斯理,似是一切都尽在把握:“如果我没记错,前几天许小姐来过这家咖啡店吧?是和一位华医生在一起?手术至今,体没什么问题了吧?”
许佳南的目终究渐渐地清明锋利起来,不动声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容的人,语气难掩那丝惊讶:“赵小姐,连这些事你都知道了——你果真对陈绥宁很上心。”
“我想得到的男人,从来不会失手。”赵悦然笃定地笑了笑,愈发地艳四,“许小姐,你心积虑借他前妻的手,骗他有了孩子,又再小产——倒真是一石二鸟。现在想要的,你都已到手,干干净净地离开,不是比什么都好?”
“这些事,我虽然知道了,却没有告诉他。我们给彼此留一条后路,你说呢?”这家店里略有些干热,或许是因为空调打得高的缘故。
佳南抿笑了笑:“当时我的确骗了他——我没有孩子,被送进医院那天,只是顺便做了一个小手术。华医生是我的朋友,为了布置这一切,我从很早就开始准备。你说得都没错,我也很激你没有告诉他。可我不想离开他,至目前为止,我还不会离开他——你知道,我们快要结婚了。”
赵悦然挑了挑眉梢,对方这样的反应,亦在自己预料之内,并不着急,只是微笑着说:“你不怕我告诉他?”
佳南从口袋中出了自己的手机,放在桌上,找到了陈绥宁的名字,指尖却触到了通话键上,抬起头,看着赵悦然说:“你可以试试。”
微微仰着头,一张小脸莹白如玉,那双眼眸似是黑玉般,清润华,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胆怯。的指尖在绿的通话键上停顿了数秒,一边看着脸微微有些发僵的赵悦然,一边轻声说:“想好怎么说了吗?”
这个瞬间,赵悦然竟没有来由地心口发虚,看着将号码拨出去,咙却一阵阵地发干。
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笃定陈绥宁不会因此翻脸?是哪里不对吗?……思绪纷至沓来,而对座的许佳南,只是微微笑着,愈发让心里不安起来。
“喂?”电话那边的男声让赵悦然回到现实中,的手忍不住轻轻动了动。佳南却不接,将电话递给,示意说话。赵悦然却始终挣扎着,没有去触到机。
们就这么静静坐着,听到陈绥宁的声音慢慢变得焦急,直到最后无奈而宠溺:“是不是又压到了重拨键?”然后便挂断了。咖啡店里轻地放着不知名的歌曲,
佳南将手机收回去,笑着说:“为什么不告诉他?”赵悦然看着,说不清是懊恼还是愤恨,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你说不说都一样——赵小姐,或许你为了查清这件事,费了很多工夫。可你难道没想过吗,既然你能查出来,陈绥宁为什么不能?”
“你……是说,他也知道这件事?”佳南淡淡笑了笑:“他不知道。”赵悦然的眼神终至困。“他不知道——是因为他不想去知道。所以,你告诉了他又怎么样呢?他或许会震怒,可还是不愿放我离开,你又何必得罪他呢?”
赵悦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死死地盯着许佳南,终于褪去了那层从容的伪装。“这些天你们的绯闻,你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佳南轻轻叹了口气,“所有的人都以为你们会联姻,你想想……这会让他的日子好过许多。他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佳南有些漠然地看着变幻不定的表,最后一字一句地说:“赵小姐,为了陈绥宁,你做这些……不值得。他是个没有心的人,你不知道吗?”“那你还要嫁给他?”赵悦然的神渐渐地黯淡下去,喃喃地说。
佳南却没有回答,转离开,留下赵悦然一个人坐着,窗外雨声稀稀落落,蓦然搅乱了一腔心绪。后咖啡馆的门砰地关上了,佳南在萧索寒风中站了一会儿,想了想,又将那个电话拨了一遍。
这一次接通的时候,的语气中带了委屈,又像是害怕,轻轻地说:“我好像把赵家得罪了。”电话那边陈绥宁低低咳嗽了一声,语气中却尽是优容包涵,淡淡地笑说:“我就知道。”
回到家的时候,陈绥宁正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看报纸。佳南站在门厅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他,脸微微有些发白。他很快发现了,放下报纸,手拍了拍边的位置,示意坐下,笑着说:“回来了?”
佳南站着没动,目却落到他的左手手背上,大概是刚刚吊完点滴,还贴着一张创可贴。“怎么了?”陈绥宁有些疑地看着,顺势站了起来,半开玩笑说,“我刚刚接到赵悦然的电话,看起来……是吃了亏。”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又补上一句,“说给我听听,你对讲了什么?”一言不发,手中的包还没来得及放下,便冲着他重重地砸了过去。
陈绥宁下意识地手挡了一下,包里的东西便哗啦一声,都落在了地毯上。他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佳南已转要走,他便只来得及抓住了的手腕,沉声说:“到底怎么了?”
佳南被他的力道带得一趔趄,嗤笑了一声,冷冷地说:“你怎么还有空待在这里?不去找赔礼道歉?”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不由顿了顿——其实见完赵悦然之后,早就想好了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陈绥宁。
他的个强,最好的应对方法,自然是以退为进地示弱,就像之前打给他的电话,只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话,笃定他不会生气。
可是此刻见到了他,佳南有些惶恐地发现……自己内心深隐隐的酸涩和怒意——哪怕之前一再告诫自己要沉住气——此刻却难以抑制地向他发泄了出来。
后男人轻轻笑了一声,又像是松了一口气,拉着的手腕不肯放开,轻轻一用力,便将带进了怀里,和沉静地说:“好了,哪怕OME都没了,如果能让你出气,我觉得也不亏了。”
佳南停下了挣扎,仰头着他。他却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吩咐一直静悄悄站在旁边的管家说:“吃饭吧。”
“陈绥宁……”年轻的男人却打断的话,只是松手了的头发,表很愉悦:“大概后天我就能空下来,春节想去哪里?”
佳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迟疑着问:“你……失业了?”他大笑,眉眼舒展开,忍不住在脸颊上轻轻吻了吻,并不否认:“是。我从OME离职,消息大概在后天发布。”
“你可以不必这样。”佳南的表渐渐转为平静,“既然和赵悦然相这么久,不觉得可惜吗?”“我和相这么久,是因为赵家老头让出面代理。”
他懒洋洋地对解释,“不过既然谈不拢,就没有必要再拖下去了。”“谈不拢?”勾了勾角,不无讽刺。“我确定……你是吃醋了。”他不莞尔,有些纵容地将抱得更紧一些。
“OME呢?你心甘愿地就这么放弃?”“如果我放弃了……你是不是会觉得舒心一些?”他慢慢放开,角噙着一丝笑,眼神亮极,辨不出语气的真假。
佳南的心跳却停顿了一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静一些:“你变得……不像以前那样了。”陈绥宁看着,却并未回,亦没有察觉他眼神深一闪而逝的疲倦……和释然。“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以前……OME对你来说很重要,你绝对不会这样放手。”佳南蹙眉。“人老了,想要的东西不一样了吧。”他轻描淡写地说,拍拍的脑袋,“去吃饭了。”
午饭他吃得并不多,倒是不意地问:“这几天有空吗?我选了个教堂,你去看看喜不喜欢。”佳南头都没抬,只“哦”了一声:“这几天我想搬回家住,爸爸的病不大好。”
他嗯了一声,佳南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目错的刹那,却始终辨不出他的绪。吃过午饭,略略收拾了东西,便吩咐司机开车回许家。
陈绥宁淡淡看着,起去了上,那间空闲着的房间。这间房间是陈绥宁的母亲生前住着的,从来都是林管家亲自打扫,
此刻推门进去,稀薄的阳自窗外落进来,细小的尘埃宛如灵上下飞舞,老管家拿着洁净的抹布,异常认真地拭着红木妆台。
他在床沿边坐下,听到下的动静,想必佳南正准备出门。管家不愿打扰他,正要悄悄转离开,忽然听到他出声,有地,声音中还带着一丝迷:“林叔叔,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老人在门口止步,沉了一会儿,极有礼貌地问:“先生是指……”“放弃OME。”他微微低着头,那一瞬间,老人有些动容——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那个茫然无措的年,得知了父亲的病重,匆匆回到国内,一夜之间,便长至后来的样子。
“放弃OME,是生意上的事,我可不懂。”老人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沉淀出岁月的智慧,“我只知道,虽然先生你从来不说,自从许小姐回来,你却平静了很多。”
陈绥宁怔了怔,修长的手指在膝上叠,自嘲地笑了笑:“是吗?”林管家顿了顿:“之前你接替你父亲,做得极好,可在我看来,你心中并不开心。”
陈绥宁站起来,负手站在窗边,怅然看着那辆远去的车子,却轻声,一字一句地说:“你一直以来都知道,是不是?”林管家看着年轻人直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是。”
他一直是陈家的管家,这个家中的风吹草动,他怎么会不知道?陈绥宁眯了眯眼睛,窗外的微风轻轻卷进来,或许也一并地,将那些冰凉而残酷的回忆卷到了很久之前。
那是他刚刚进OME的时候,父亲重病,举目无亲,他在公司亦多掣肘。仿佛是命中注定,他认识了才十五岁的许佳南。虽然被掩饰得极好,可公司内部知人并不。
人人以为这是陈绥宁要讨好许佳南的父亲,却并不知道,在这个充满自信的年轻人心中,并不屑于用这种方法去获得某种利益。
那时的爱,才真正是爱吧……他倾尽自己的一切去疼爱这个有些忧郁、缺父爱的,让在自己面前一天天地活泼骄纵起来。
而对的父亲,他心存尊敬,哪怕到了自己能牢牢掌控全局的时候,明明知道早先许彦海利用OME做了多中饱私囊的事,他亦不去追究。
日子一天天过去,到了他想要向求婚的时候,刚刚完了一项重大谈判的陈绥宁,却忽然得知母亲住院。是服药自杀。
枕下是一封书信,笔迹凌乱而冷静,他的母亲一字一句地,写下了在自己丈夫病重的那些日子,许彦海以公司、以初商场的陈绥宁为质,怎样地步步紧,直到自己答应和他苟合,甚至有一次,的丈夫在隔壁卧室中休养,他依然不愿放过,
一墙之隔,尽屈辱。信纸却缓缓飘落在地毯上。从指尖开始,体温一点点冷下去,他忽然明白许多事——为什么从一开始,许彦海会这样支持自己,为什么他愿意让儿来接近自己……至于为什么他看上了陈夫人,
母亲的信里亦写得明白:他并不是爱我——那是一种赌徒的卑劣心理,他只是要占有你父亲的人,这让他觉得有快且满足。
母亲被送到医院后,历了极痛苦的洗胃,终于还是救活,却还是奄奄一息,的眼神枯槁,看着儿子,轻声说:“不能是。”
那枚戒指还放在口袋中,是佳南亲自看上的款式,价值不菲。陈绥宁触到切割完的、冰凉的钻石,却觉得烫手。他大概……永远也不可能,再给戴上去了。
第二日,他便带了舒凌来医院,让母亲放心。而婚礼后的那一天,在医院安静地闭上了眼睛。高调的婚礼,低调的丧礼。陈绥宁这一生,从未觉得自己这样可笑。
“林叔叔,你知道吗……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不再想着OME是我事业的全部了——”他微微苦笑,“它是我母亲用尊严、清白换来的,它让我觉得恶心。可是转念想想,付出了这么多,我没有理由让它毁于一旦,所以就这样僵持着。所以这一次的危机……我心底觉得很轻松,仿佛是卸下重担。”
林管家表中带着一丝不忍,却又不得不说:“那么许小姐呢?知道这一切了吗?”
其实老人想说的是,知道……你当初做的一切,只不过害怕心软,是下意识地想要将推到最远的地方,远到……再也留不下一丝希。可是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再了解不过,真的伤害过后,却又不舍。
那时是在荷兰,那个火山灰细雨悄然飘散的日子里,在门口等着,整整三个多小时。他不动声地坐在温度适宜的室内,却一支支地,将燃尽的烟摁灭在烟灰缸中。
他从未见过这个年轻人,这样刻意做出的泰然自若。“不知道。”他淡然摇了摇头,“我从没想过告诉。”“或许你该让知道的。毕竟很无辜,是个好孩子,从没想过伤害任何人。”
管家摇了摇头,“而且你不说,……永远都很难原谅以前发生的一切。”佳南回家之后,几乎日夜陪伴在父亲床边。有时看着父亲沉睡时出的那隐隐的、毫不掩饰的灰败神时,心底便是空的。
其实知道,自己对父亲的,极为复杂。都说孩要富养,的父亲就是这么做的。在质上,他对自己无可指摘。可是上,对于父亲,却十分隔阂。只记得自己的母亲,是个丽却忧郁的人。
很爱自己,却又早早地去世了。
在死后,父亲在质方面是更加宠溺自己,似乎是要让知道,他是爱着自己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抗拒着父亲。直到家中发生变故,
陈绥宁又极尽所能地折磨……必须为自己的生活寻找支柱——要守护住许家,和重病的父亲!“小囡。”
许彦海突如其来地张开眼睛,让佳南吓了一跳,匆匆忙忙回神,俯下问:“你要什么,爸爸?”老人却直愣愣地看着,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中划过一道晦暗,嘶哑着声音说:“许佳南,你还在等什么?”
佳南顿时语塞,喃喃地说:“爸爸……”“你心软了吗?对那个畜生心软了?觉得他退出OME就已够了?”许彦海忽然坐起来,用力抓住的手臂,“你忘了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许彦海手背上的针头歪斜了,皴皴的皮肤上立刻肿起了一大块,佳南大声喊护理进来,可父亲并不放开,只是在低低地气。
“爸爸……你先躺下去……”佳南有些慌乱地站起来,语速极快,“我……只是怕他发觉。”
“小囡,你真的不够狠——现在你还怕他什么?所有的资产都已转移出来,他又自顾不暇,就算发现了,你怕什么?”
许彦海喑哑地笑了一声,“现在不和柏林联手,给他最后一击,等他缓过来,就来不及了。”后护理强迫着老人躺下来,重新上针头,佳南浑浑噩噩地走到窗边,隔了两层玻璃,的平面上纵横着冰凌的痕迹,有些无力地将额头贴上去,
刹那间沁凉一片。心软……是自己心软了吗?博列尼终于展了强势的一面,过数年的韬养晦,他们显然已坐不住了。而这个部署多年的计划也让佳南听到之初觉得心惊。
佳南通过柏林的牵线,与博列尼的合作,只要尽量笼络住陈绥宁,让他无法借助赵家的力量。可是时至如今,佳南每每觉得困……其实自己什么都没做,他便已放弃了那个机会……这才让自己心软吗?
闭上眼睛,双手无意识地握拳放在侧,直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这好几天没出门了吧?要不要出去逛逛街,过年了,总要买些东西吧?”
沈容有些担心地看着,“我让司机送你去。”佳南“哦”了一声,回房间换服,丢在床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好几天没有和联系的陈绥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了。他的声音惯常是懒散的,大多数时候,佳南听他和别人说话,礼貌却又疏离,
可这一次,佳南第一次听到他的语气有些不稳,仿佛是若有若无地紧张,“喂”一声之后,便沉默下来。不得不说:“有事吗?”“下午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沉默而之后,简单地说,像是在下达一个命令。佳南微笑起来,太了解他,他在害怕自己拒绝,索也学他沉默下来,不置可否。他果然追问:“怎么?没时间?”“不是。”佳南顿了顿,“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过去吧。”
等到出门,许彦海出声吩咐沈容:“打电话给他。”许彦海靠在床上,脸上的表有些诡异,又有几分残忍,却始终带着笑意说:“始终太软弱,要我推一把才行。”
他想了一会儿,又吩咐沈容:“你跟着去,让知道陈绥宁来见我了,不要让回来。”陈绥宁接到许彦海的电话时,并没有什么表,只是淡淡地蹙眉:“我不觉得我们有见面的必要。”
“要娶我的儿,连见面都不愿意?”对方的声音森然,又似是有恃无恐,“你放心,小囡不在我边,不会知道你来见过我。”挂上电话的时候,陈绥宁知道,自己是厌恶见到这个已老去的男人的。
他曾一度恨他骨,却又无法割舍他的儿——就像是舒凌说的,那个时候,折磨佳南的同时,更像是一种自我厌弃。他微微闭上眼睛,平静了一会儿,才让管家去车。老管家看着他的脸,忍不住微笑:“先生,你不必紧张。”
他并不知道这一趟他是出去见许彦海,只以为陈绥宁约的是许佳南,愈发觉得年轻人有些沉不住气,替他拉开车门的时候,忍不住追加了一句叮嘱:“见到许小姐,好好和说。”
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静静地靠着后座,吩咐司机开车。许家他不是第一次来,被领上二主卧时,与沈容肩而过。沈容止住脚步,向他笑了笑:“很久不见。”
陈绥宁漫不心地看他一眼,勾了勾角:“沈先生和许家渊源真深。”沈容面僵了僵,仿佛没有听见,只说:“他在等你。”“许佳南呢?”“出门去买东西,不在家。”
陈绥宁点了点头,推门而,看到的是躺在床上的许彦海,护士正忙着给他调呼吸机。他便在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直到许彦海注意到他,挥了挥手,示意护士先出去。
护士带上拉门,陈绥宁站在许彦海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已病膏肓、依赖着呼吸机生存的男人,只觉得漠然。
或许在自己决定拉住许佳南的手,不再放开的时候,就已开始自动自觉地摒弃对这个人所有的憎恨了。陈绥宁开口的时候,没有带任何的:“找我过来,有什么事?”许彦海重重呼吸几口后,揭下呼吸机的面罩,继续说:“你要娶佳南?”他讽刺地笑了笑:“这与你无关。”“怎么……会和我无关?”许彦海忍不住笑,笑声被碎裂的呼吸声割断,显得声音分外可怖,“陈绥宁,你想好好过日子?你做梦。”
他索在床边坐下来,十指叠,慢条斯理地说:“是吗?那你准备怎么做?不许嫁给我?可惜你也知道,想让赵家死心,就只能嫁给我。”
很古怪的一场博弈,不是吗?陈绥宁薄抿出一丝浅淡的弧度,看许彦海眸中震惊,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呵呵……我当然了解你。”许彦海有些神质地笑了起来,“否则今天,你以为我为什么让给你过来。”陈绥宁怔了怔,莫名觉得一丝不安,忍不住手松了松领口。“你是真的爱许佳南?”
陈绥宁平静地说:“你究竟想说什么?”“叙旧罢了。
说说我有多恨你的父亲,所以糟蹋你母亲,也不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许彦海的手颤抖着将呼吸面罩放在鼻前,深深呼吸了几口,又再拿开,慢慢地说:“你们陈家的东西,当初一大半是我打拼下的,看看你那个爸爸,最后给了我什么?”
他不置可否地坐着,只是呼吸有些深重,却始终只是倾听,并不口。“看来你是真的喜欢小囡……”许彦海眯了眯眼睛,“那么,我有必要把的事告诉你——”陈绥宁明亮秀长的双眸眯了眯。
“不是我的儿。”他一字一句地说,却因为太过用力,一张脸近乎狰狞,“是个野种——妈妈在外边人,生下了。”陈绥宁霍然站起,尽管隐隐地,他曾猜到过类似的想法,却始终没有真的往这个真相上去靠拢。
佳南……不是这个畜生的儿,那么一切挣扎,一切加诸在上的折磨……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脸渐渐发青,许久之后,沉声说:“沈容是你儿子,所以那些资产全部转到了他的名下——佳南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这么做是为了将来留下后路。”
“看到那些资产列表的时候,你就已有所察觉了吧?果真聪明。”许彦海呵呵笑了笑,“一直是个傻丫头,从来不会怀疑爱的人。甚至当初,你结婚的时候,还傻傻地不愿意去相信,拼了命也要去找你问清楚。”
“你现在告诉我,不怕我对付沈容?”陈绥宁冷冷地说,“你活不了几天了。”“这就是我找你来的目的了。”
许彦海慢慢地说,“当初妈妈死了,我把养在边。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没有反对——要是了OME的主人,对我也有好。后来你知道了一切,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对许家下手——那个时候我已找到了阿容,与其让他认祖归宗,不如让小囡在前边挡一挡,你果然没辜负我的期。”
他笑了笑,继续说:“至于现在,我更加不会怕——小囡不会让你动沈容一个指头的。对了,还不知道这些事。”眸寸寸冷然,陈绥宁看着这个出残酷表的、濒死的男人,轻声说:“哦?你不怕我告诉?”
他似乎在等他说出这句话,大声笑了笑,咳嗽着说:“陈绥宁,你其实知道之前的很多事,都是在算计你吧?你知道在报复你吧?可是你忍了,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你害怕心灰意冷,你害怕离开——你知道仇恨会支撑一个人活下去,那样总比了无生趣的好,所以你纵容这样做,心甘愿陪演戏。”
“想想看,如果有一天,你告诉,我不是的父亲,只是利用——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全都背弃——那种信仰崩塌的觉,会怎么样?”“告诉,让恨这个世界;还是瞒着,让觉得自己至还能守护家人,独独只恨你?——我建议你选第二种。”
陈绥宁后退了半步,低头看着这个老人,恍惚间,头一次觉得,进退两难。而他看穿了这个年轻人此刻的彷徨和脆弱,诡异地笑了笑:“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护士将他送出了门口,而许彦海在房间重归寂静之后,依旧出那抹诡异的微笑,颤抖着出手,将呼吸机的电源关闭。仪啪的一声跳灭,生命最后一丝火瞬间灭去,他也慢慢地陷黑暗的意识。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到涌动着采办年货的人们,佳南却莫名到一丝冷意。
电话响起来,是陈绥宁打来的,便报了地址,坐在街边的星克,慢慢啜吹一杯热巧克力。
黑汽车缓缓停下来,下来的年轻人穿着灰的大,朗括的面料,卓尔不凡。眯起眼睛,隔着玻璃,对他挥了挥手。
几天不见,他看上去瘦了一些,两颊微微有些下陷,廓却显得更加明晰了,一旁有年轻孩走过,又忍不住回头看他,而他全不在意,推开门,拉着便往外走。
“去哪里?”佳南忍不住问他。他不答,将塞进副驾驶座,亲自开了车,往郊区驶去。佳南忍不住侧过头,看到他高的鼻梁、坚毅的薄,和有些苍白的脸,笑了笑说:“病还没养好?怎么瘦了?”
路口红灯跳亮,他猛地踩下刹车,一言不发地侧过,重重地吻,似是倾尽了全力,要将进体的最深。浓烈的烟草气息,薰薰的暖风,佳南的头脑中一片空白,直到电话铃声将唤醒。
推了推他,勉力侧开脸:“我接个电话。”他慢慢地、不舍地放开,手的头发,重新发动汽车。寂静的车子里,电话那边医师的声音冰凉而冷酷。“许先生刚刚去世。”
怔了许久,犹自不信,挂断,重新拨给沈容,动作茫然。
“陈绥宁……来见过他。他走之后,先生就去世了。”下意识地转过脸,看着他英俊的、冷酷的侧脸,忽然明白了——比起他,原来自己这样天真、这样心软……终究是棋差一着。
许佳南比陈绥宁想象的要冷静。甚至没有质问陈绥宁,只是坚持下车,回家料理许彦海的后事。陈绥宁抿着,只是将车转弯,汇车流。“我自己回去就好。”
用极慢,却又坚韧的语气说。他恍若不闻。“抱歉,麻烦你停车。”再度开口的时候,表冷漠,仿佛是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你去见他了?沈容说呼吸机是人为切断的。”
陈绥宁踩下刹车,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抓得更紧,出隐隐的青筋。他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许彦海的意图——原来那番话,并不是他的最后一击。这个男人是天生的赌徒,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最后一击准、狠、残酷,没有给他留下丝毫的余地。
仿佛是为了借这个动作理清思路,他侧头看了佳南一眼,不出意料地,见到毫无的脸,想要说什么,却只觉得茫然。
“你放心,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佳南反倒微微笑了起来,只是笑容的质明而脆弱,仿佛是阳下的皂泡,一即破。“你陈绥宁怎么会傻到去杀人呢?你……不过是去气他罢了……气他有这样一个不争气、下贱的儿,竟然会和仇人在一起……”
佳南甚至微微笑起来,“你放心,我不会怪你。”他的呼吸微微一顿。“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他现在死了,你折磨我,留我在你边,还有快吗?”佳南探究地看着他,轻缓地说。
的语气并不尖锐,却充满了嘲讽和倦漠,似是真的累了,慢慢地将躯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一片空白。“爸爸死了,我其实应该很难过的……”长长的睫微微颤着,有大颗大颗的晶莹的泪滴顺着眼角落下来,
“可是现在,我竟然觉得轻松——我是不是很没人?”重又将眼睛睁开,怔怔地看着他,仿佛是有些不可思议:“我是不是很坏……想到不必为了爸爸,再和你相下去,我真的觉得轻松。”
是的,不必了——这一切都不必了。曾为了父亲突发的疾病,在荷兰等他的垂怜,像个傻子一样,尽屈辱。曾为了许家的产业,为了他所谓的“照拂”,做见不得的妇,任他为所为。
曾为了报仇,甚至被迫迎合他所谓的、幡然醒悟后的“爱”……想到这里,泪珠依旧一串串落下,却又忍不住想笑,断断续续的,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恐怖。
陈绥宁看着,口微微起伏,绪这般激,他却没办法说出一个字。如他一般,历了刻骨仇恨的人,知道许彦海说得没有错——只有极度的仇恨,才能支撑着人走过最艰难的时间。
他默然抿,只觉得这个空间闷得有些不过气。脑海中有个声音,在悄然劝说自己……就这样吧,算了吧……这或许是他们,命定的,最终的结局。
佳南见他没有反应,侧拉开车门,他却忽然手,牢牢攥住了的手臂。陈绥宁专注地看着,声音微哑,却清晰地说:“小囡,嫁给我。”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勇气抓住,说出这句话——或许只是条件反吧,最后一次,试图在指尖拢住微弱的希。
满脸的泪痕都来不及去,佳南挑高了眉梢,微微笑了起来:“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他沉默着看着,他听到了,可他还是想再试一次。“对不起,小囡……”他的眼睛布满丝,薄如削,很多很多的言语,是他应该对说的,后悔、歉意、不舍……和爱——他不愿说出口的,他以为不重要的,他以为这辈子都不需要的,此刻竟然这样苍白。佳南平静地看着他:“你居然开口说对不起。陈绥宁,我一直以为,你的人生没有这三个字。”
“可是我不需要它了——从一开始,我就是想报复你。我要你毁去爸爸的案底,我求柏林帮我,让OME现金流动断口、研发失败,我要你被迫从OME离开,我要报复你。对一个一直没有忘记恨你的人,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面无表地看着他,仿佛这样说,这样的伤害,能让减轻失去父亲的痛楚。
“你还记得吗?这一切的开始,是因为那个流产的孩子——我赌你会心存愧疚,会心软,可你知不知道?没有那个孩子!我没有流产!陈绥宁,你真的以为我还会愿意给你生孩子吗?”
哪怕隐隐猜到了,可听一字一句地说出来,竟还是觉得难以承……陈绥宁想,这或许就是报应吧。“我只是趁着这个机会做了次小手术。
对了,主治医生是我的朋友,医院上下,早就打点好了。”不无讽刺地勾起角,“陈绥宁,不要装出圣的样子——这让我恶心!”冷冷笑了一声,从手指上摘下那枚戒指,毫不留地扔出窗外,简短,却嫌恶地说:“嫁给你?我宁愿去死。”
戒指划出一道银的弧度,再也不见踪影。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尖锐的刀,割在他的心尖。陈绥宁定定地看着,却又忽然想到,一年前,自己想尽方法折磨的时候……是不是体味过一模一样的觉?
辗转到如今,终于两人一样公平地,伤痕累累。佳南挣开了他的手臂,下车,重重地关上车门。这一记关门声,似是隔断了这个街头一切的欢乐与喜庆,那一瞬间,他的眸真正灰暗下来。
许彦海的后事有条不紊地一件件办着,骨灰盒被放置进选好的墓地,那一日恰逢深寒的冬雨,佳南穿着黑的羊绒大,立在萧索的墓园,边只有沈容陪着。
的脸最近愈发地惨败,也日渐消瘦,仿佛能被风吹倒。沈容有些担忧地看着,低声说:“小姐,你节哀。”勉强笑了笑,寒风卷起颊边的长发,迷住了眼睛,语气无限倦涩:“我想离开这里。”沈容默然看着。
“我知道这样做……爸爸会失。爸爸希我能和柏林联手,整垮陈绥宁……他就是这么狠心,为了让我这样做,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微微笑了笑,“可我真的累了。自己和陈绥宁在一起、一步步算计他,是因为我有要守护的人。
可我……不愿意为了恨去报复——如果那样,我会不会变和陈绥宁一样的人?”沈容的眼神微微闪烁,又似是动容,用很轻的声音说:“也好。”佳南淡淡笑了笑,转离开的时候,忽然听沈容说:“之前所有的资产都转在我的名下,等你离开了,我再转给你。”
彼时是生怕陈绥宁察觉了自己的意图,佳南摇了摇头:“这个家一直是你在打点……你要创业也好,做事也好,都要用钱。你留着吧,我边的够花了。”沈容看着,表异样地复杂,走在离半步的距离,一言不发。
枯枝在风中发出咔嗒咔嗒的萧索声响,佳南的双臂轻轻拢住肩膀,并没有注意很远的地方,那株足有数人合抱的槐树后,静静伫立的修长人影。
沈容的脚步却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对佳南说:“你先回车里,我去找下管理员,让他以后多照看一下。”他折了方向,快步向那个人影走去。再一次见到陈绥宁,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知的陈绥宁,无论何时,都是冠楚楚。
眼前这个消沉瘦削的男人,胡茬儿青黑,似是很久没有打理过自己的外表了。沈容简单地说:“你来干什么?”他竟语塞,良久,才说:“还好吗?”“和你没有关系了。”沈容淡淡地说。
“你……知道的世了吗?”陈绥宁的眸黝黑深邃,似是有复杂的绪掩藏在之中。
“我一直知道的世。”沈容一字一句地说,“刚才对我说,要离开这里。没有恨,没有报复,只想要离开。”
陈绥宁的眸子微微收,呼吸亦急促起来。风声更急,那句“不能”就含在薄边,沈容却抢在那之前,语气沉重:“我会照顾。”
他专注地看着这个男人,忽然发现难以定义此刻的心。或许是怜悯,或许是仇恨。陈绥宁轻轻笑了笑,风声寂寥,他抿了抿:“你也一直在等这一天吧?
”沈容的瞳孔微微收。“你喜欢很久了。”他面无表地说,“当初想要阻止回到我边,风声给体是我妇的,不是你吗?”沈容沉默着,并不否认。
“你很像你的父亲,只是比他还有耐心。”
陈绥宁眯起眼睛,轻声说。“陈绥宁,我喜不喜欢佳南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还爱,就让安静地离开。”
他用一种异常复杂的目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事到如今,你该放手了。哪怕是为了,最后的爱。”沈容坐上车,佳南正在等他,神怔怔的。
“佳南,你没事吧?”眼看着纤细的影慢慢地倒下来,沈容连忙扶住,见不醒,连声对司机说:“去医院!”几乎与此同时,一辆黑的车子从旁边超掠而过。
后座的男人微微仰头,隔着车窗,看见天空中一群白鸽,正振翅而过。陈绥宁的眸子专注而深邃,莫名想起了以前看到过的一段话:上帝设计了这歧途,是为了做一个试。
就像我们放飞一群鸽子,看看最后哪只能回来。他曾迷失在了仇恨中,却又因为爱,艰难地,独自归来……
那么就让他的小囡,安静地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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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晚榕,藥毒雙絕的天才軍醫;睜開眼,就穿越到了冷麵王爺的喜床上。一響貪歡,她竟成了戴著人皮麵具、頂替妹妹出嫁的惡毒災星。男人冷言冷語:“女人,看見你這張臉,本王就惡心的想吐!”紀晚榕冷哼一聲,妙手回春,成了名動天下的美人。因為災星身份,被繼妹陷害?被王爺誤會?被渣爹嫌棄?紀晚榕手捏銀針、望聞問切:“你們印堂發黑,馬上就有血光之災了,到時候別求我治病!”眾人不信,卻天降大禍,慘遭打臉,哭著上門求她醫治。背靠大佬,她腳踢渣渣,拳打綠茶,成為名動天下的靈醫福星。冷麵王爺終於看穿綠茶真麵目,苦苦追妻,“你能不能望聞問切,望出我命裏缺一個你?”紀晚榕高傲:“對不起,醜拒!”
8 22915沈總娶了個小嬌嬌
圈里人都知道,沈氏集團總裁沈于淵的小嬌妻膚白貌美,還有大長腿,是津城的第一美人宋今棠。為了嫁入沈家,宋今棠無所不用其極,據說沈于淵恨她入骨。后來兩人離婚,別人都以為她會鬧。沒想到她簽字,走人,從津城徹底消失。不像是掃地出門,倒像是她玩膩了,不要他了。而沈于淵在失去她以后的每一個夜里,夢見的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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