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r李允寧第二天想起來人打開雲奕送來的箱子，一箱金閃閃，一箱銀燦燦，差點沒晃花的眼。

怎麽也沒想到，他竟各送一箱金子和銀子。

上麵還留著他的一張手書，龍飛舞，力紙背，“工錢”。

李允寧想起曾經為赴鄭譯之約，謊稱出府要買東西，雲奕問可有銀子，厚著臉皮找他要工錢。

次日傳來“宜州、皇兄有難”的消息，加上雲奕已經知道的逃跑計劃，毀壞芳菲齋，所謂“工錢”，不了了之。

難為他還記得，趕在舉辦喬遷宴送來。

李允寧不會自作多，以為他對自己多上心，最多是彌補雲夫人對的傷害罷了。

金銀俗氣，擱在從前，定要人抬回去還給他。可今時不同往日，沒有公主份，沒有皇兄撐腰，一個弱子在新朝生存，遇到事，向人打點不了。

不喜、不懂，但不能不學、不做。

皇兄做了十幾年的羽翼，接下來的日子，該反哺，盡所能護他周全。

雲奕如他所言那般，自上次癡纏後離去，約半個月沒來了。

李允寧每日按時服藥休息，到了臘月過小年這天，子已好得七七八八。

原以為日子像近來晴朗的天，雖然嚴寒，但太總掛在頭上，給人盼頭和希。

不料好景不長，小年中午，李允寧收到一個噩耗。

逍遙侯府差人來稟，小侄子染上天花，高燒不止，起斑疹，因是前朝犯人，太醫不可能過去，普通郎中被攔在府外，進不得門，請想想辦法。

聽到消息時，李允寧正和小圓學包餃子，手裏包好的胖嘟嘟的餃子“啪”地摔在地上，麵皮和餡料四分五裂，如剛平穩不久的心境。

登時想起來雲奕那晚意味不明的笑容，含糊不清的話語——

說沒有下次，他說來日方長，看看這事上到底誰說了算。

李允寧看著同樣一臉驚詫的小圓，苦笑扯，這是不是他為了迫妥協專門設的一個局？甚至不惜拿孩子命作餌。

小圓被李允寧厭恨、心痛、無助等目看得一頭霧水，想起最近外麵的傳聞，稟道：“聽說這段時間京城有不孩子染上天花，現在天冷，小孩子骨弱，容易患上……”

李允寧移開眼睛，但願是想多了。

天花不是小病，易傳染，若病人得不到及時妥帖的醫治，許會危及生病。哪怕被照料得很好，也有熬不過去的風險。

時有個堂姐因天花逝世。

李允寧帶上錢財，請了郎中，一起乘馬車匆匆趕過去。

逍遙侯府的守將正好巡察兵衛，這人似乎認識，見走近，過來淺作一揖，客氣道：“夫人，沒有聖上旨令，任何人不得進出府中。”

李允寧了左右，這會兒午後，大道上沒多人，低聲：“統領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守將點頭，隨移到門口左側的牆沿下。

李允寧從袖中掏出一袋銀子，敞口遞給他，眼神撇過一旁的白發郎中，“統領，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不進去，讓郎中去看看孩子，開幾服藥就行。”

守將黝黑方正的臉上毫無容，不看銀子一眼，別提接，語氣嚴肅：“夫人，國有國法，軍有軍紀，請您別教在下難做。”

求人辦事，行賄被拒，要麽對方剛正不阿，要麽自己給得太。

李允寧又掏出一袋金子，央求道：“求求您了，您看要什麽條件才能救我小侄子？”

武將一年俸祿百十兩，給了五十兩白銀、二十兩黃金，約合他兩年多俸祿。若不夠，雲奕送來的金銀還有。

守將看著臉蒼白、眼圈泛紅的前朝公主，側開了臉，瞥過一旁的小圓，清了清嗓子問：“世子今天怎麽沒過來？”京城誰不知道，這公主是世子的人。

小圓柾愣一下，搖頭，“估有事。”兩人好像鬧別扭了，他許久沒來府上了。

李允寧驚異地向小圓和守將，守將主道：“在下曾是世子手下的一名小將，從幽州一路跟隨上京。”

李允寧了然，原來是雲奕的舊部下屬。

守將道：“夫人若是有世子的口信，在下破例一次不是不行。”

這“口信”肯定不是胡謅八扯能蒙混過關的，興許需要雲奕的親隨過來通知。

李允寧點頭，“我明白了。”

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思考對策。

珍妃為救皇兄已經得罪過新帝一次，如果再為皇兄的兒子求，新帝必會然大怒，乃至遷怒逍遙侯府。

雖有五品宜人的封號，隻是麵子鮮，一點實權沒有，連皇宮進不去，別說和新帝搭上話。

思來想去，李允寧著額頭，吩咐馬夫：“去雲世子府。”

雲奕逢年過節應酬多得很，宮裏的、同僚的、下屬的，李允寧從下午等到晚上，他才滿酒氣回來。

“我人去催你幾回，你沒聽到嗎？”李允寧心急如焚，快哭了。

雲奕由下人伺候換了鞋子，又用帕子了臉，覺神智清明些，回道：“事太多。”

李允寧看雲奕回房一係列溫吞的作，心裏滋滋冒火，不想惹怒他，忍下，直言說：“我小侄子染了天花，現在沒人醫治，你能不能……”

“不能。”雲奕打斷，坐下抿了口茶，慢慢道，“我們分開時講得很明白，沒有好，逍遙侯府有事，我隻會袖手旁觀。”

“你還答應我斷絕關係呢，可你那天晚上……”占盡便宜，有事倒不認了。

“噢。”雲奕似乎恍然，反問，“可我不是給了工錢嗎？”

“工錢，那不是我在雲府做工的月俸和夫人傷我的補償……”

“你再貴，能值兩箱金銀？”雲奕睨一眼，“那當然包括我宣泄一次的抵償。”

“你把我當什麽？”李允寧惱質問，他視如青樓子。

“那你又把我當什麽？”雲奕反問，冷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冤大頭，有事想到我，沒事將我踹到一邊！”

“我隻是不想和你在一起……”

李允寧說，隔著家國仇恨、門第差別，他們本沒可能。

“‘不想和我在一起’，那就要承‘不想和我在一起’的代價。”雲奕冷漠地道，“此事莫能助。”

李允寧第二次聽到“莫能助”這四個字，上一次是皇兄的事。明白雲奕的意思，坦誠問：“你說，需要我做什麽，你才肯幫忙？”

雲奕啜了口茶，視線轉到上，不語。

李允寧提議：“我今天晚上陪你，不，連續三晚……”見他麵上毫無波瀾，狠心咬牙，“一個月……”

雲奕勾，淡淡笑道：“聽起來我好像很占便宜。孩子染了天花無人醫治，那便死路一條，一條人命隻換你獻一月，這買賣太不劃算了些。”

李允寧就知道他沒這麽好說話，冥冥之中，更覺這事是他挖的一個大坑，專門等病急投醫往裏跳。

可不敢拿侄子的命賭，“你到底想怎麽樣？”

雲奕不不慢敲著案麵，沉片刻，“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幽州……”

“你休想！”不等他說完，李允寧像滴濺在油鍋裏的水，“劈裏啪啦”地炸了，“我小侄子患病是不是你搗的鬼，你這個喪心病狂、泯滅人的瘋子……”

世上哪有那麽巧的事。離開雲府前，雲奕提過想帶回幽州，前後不過半個月，小侄子染天花需要救治，求到他跟前，他又理所當然地提出回幽州。

“對，是我搗的鬼，”雲奕譏誚地笑，“滿京城的孩子隻要染上天花，都跟我關係！我十惡不赦，壞蛋魔頭，你還來找我幹什麽？”

他似真似假地認下，李允寧倒揣不是否真與他有關。畢竟京城裏染上天花的孩子不，出逍遙侯府的下人也是一些份卑賤、不太講究的。

“對不起，我太著急了……”沒有別的路子，隻得求他，“你說要我和你回幽州，得呆多久……”

“不用了。”雲奕仿佛惱了，將瓷蓋重重合在茶盞上，“我這樣的人還是和你劃清界限比較好，省得你一到什麽糟心的事，淨往我頭上扣屎盆子。”

他哀怨的口氣，讓李允寧覺得自己剛才是不是話太重了，“喪心病狂、泯滅人”，貌似他並沒有濫殺無辜，傳言中的殺害庶母庶弟，也是別人傷他在先。

走過去，拎起茶壺，給他的茶盞斟滿，一手握他手背，半蹲下，“我真是急暈了，你別氣了……”仰起臉，小貓撒似的搖晃他的手，“你說，我們回去幽州多久……”

雲奕輕哼，半晌回道：“則一年，多則兩年。”

他解釋：“幽州是皇帝潛邸，那邊有些舊部和軍隊需要整頓，開了年我會過去。”頓了頓，“不太喜歡京城這邊的姑娘，想回老家挑個嫡妻。”

李允寧拉他的手倏地了下來，察覺雲奕一不地注視，把手回袖子，垂眸道：“那很好啊……”

語氣故作輕快，心裏又莫名酸酸的，像喝了醋。

雲奕將細微表盡收眼底，緩緩一笑：“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纏你太久……”

“沒有。”李允寧搖頭，轉移話題，“你幫我請個太醫到逍遙侯府，再跟守將說一聲，我想進去看看小侄子……”

“天花傳染。”雲奕不太樂意。

“我就在門外……”李允寧懇求。

雲奕表現得此事像與他無關，但難保“天花一事”不是場空城計。他心眼那麽多，萬一是找人誆的呢？豈不賠了子還得跟他回老家。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行。”

雲奕一副真金不怕火煉，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