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金宮》第一章 寒日暮天雪,桃心驚破
Q靖康元年,二月。
汴京西北遠郊,孟。
立馬上,遙依稀繁華的汴京,風流散盡,唯餘兵臨城下的驚懼與慌。
已是初春,從北邊刮來的風卻異常凜冽,寒氣砭骨,我攏了攏墨鶴氅,瞇起眼睛向前方。
城郭上空烽煙回,荒村寥落,一片寂靜中潛藏著令人無端發懼的兵戈殺伐與刀劍腥。
繡著神鷹的旌旗在風中恣意張揚,兵馬靜謐,卻齊整有序地駐紮著,那嚴整的軍紀令人肅然。
那是金兵,是於弓馬騎、驍勇善戰的金兵。
“帝姬,馬上就要落雪了,早些去吧。”李若水在我側低聲道。
我點點頭,收拾了紛的思緒,策馬趕往金營。
越接近金營,越是張忐忑。
“帝姬無須擔心,老奴派人去金營知會金帥了,完宗旺應該不會為難帝姬。”廷總管李若水再次出聲安我。
“我並非怕了金人,他們又沒有三頭六臂。”我輕笑,冷目瞪向金營。
李若水笑一笑,率先衝向金營。
說完這句話沒多久,我便知道,金人沒有三頭六臂,卻有著足夠的冷酷與兇悍將我摧殘得半死不活。
長空沉沉的,鉛雲沉厚得直心口,寒風掃之下,金兵各就各位,巡視、守衛、休憩,軍容威嚴,戰馬強壯,弓箭齊整,刀劍寒,給人一種冷冽的肅殺之。
金營侍衛引領我們進營地,兩排金兵“夾道歡迎”,一眼去便知是驍勇的兵。
鋼刀鋒利,戈戟雪亮,金兵形魁梧,一凜冽的煞氣撲麵而來。
我知道,金帥有意為之,以此等陣仗便是要擊潰我們的心智,讓我們有所畏懼。
所謂攻心為上,這便是了。
一步步行來,所見皆不同於宋兵的懶散、弱、無序,我不由得佩服金兵的強壯與善戰。
難怪我宋人談金變,難怪我大宋兵馬“金兵”而逃,難怪我大宋國土會一潰千裏、金兵會兵臨汴京城下。
隨行的四名員嚇得瑟著子、兩打,我怒瞪一眼,他們才有所收斂,尷尬地垂首,慚愧不已。
侍衛將我們帶到帥帳,隨即退出,我與李若水等六人進帳,三十名護衛侯在帳外。
帥帳寬敞,卻很簡陋,彌漫著一難聞的羊味,我聞慣了那種或濃或淡的熏香,此種生腥的味道還是首次聞到,很是抗拒,不由得皺起眉來。忍了半晌,再也忍不住五髒六腑裏的惡心,跑到帳外幹嘔起來。
李若水拍著我的背幫我順氣,憐惜道:“帝……陛下,老奴去討了一杯茶水,先漱漱口。”
是的,在金營,我是陛下,而不是帝姬。
接過茶水,咕嚕嚕倒口中,未及下咽,立即被我吐在地上。
“這茶水又苦又,本不能口。”我苦著臉大聲嚷嚷,就是要讓金人知道,大宋皇帝已經來此議和,為何沒有一杯茶水伺候,沒有一個人通傳?而且完宗旺不現,把我們晾在這裏,究竟是何意思?
“這是金營,自然比不得宮裏,陛下就忍忍吧。”李若水歎了一口氣,低聲勸道。
完宗旺也太欺負人了,眼下不是大宋打敗仗,而是金兵無法破城,忌憚宋軍,隻能後撤到遠郊暗安營紮寨。
他不現,是故意的,用意在於滅大宋皇帝的銳氣。
我不會讓他得逞。
我扭頭瞪向站在帥帳前的執刀侍衛,聲問道:“朕已到此,貴國元帥為何還不來相見?”
那侍衛漠然道:“元帥稍後即到,還請陛下帳等候。”
李若水拉扯著我的鶴氅,示意我稍安勿躁。
我不理會,靠近那侍衛,寒聲道:“天不早,莫非你們元帥想與朕一道用膳?”
這侍衛似乎不住我的目,略低著頭,“還請陛下到帳中等候。”
“再過一刻,你們元帥再不現,朕便回京。”我拂袖轉,撂下一句狠話。
“陛下,金人兇悍,還是謹慎為好。”
回到帳中,李若水苦苦相勸,擔心我的脾氣發作起來不可收拾。
我平息了躁的心緒,呼了一口氣,道:“你放心,朕會好好和金人議和。”
須臾,金人奉上熱茶,就在我喝了三杯熱茶之後,東路軍元帥完宗旺終於出現。
未見真人,帳外的侍衛以洪亮的聲音齊聲喊道:“元帥!”
接著,完宗旺向帥帳走來,重靴踏地的腳步聲沉重有力,仿佛鐵蹄踏擊大地,又似乎敲在我的心坎上,我冷不丁地一。
完宗旺是金國第一悍將,騎湛,武藝高強,大宋諸將聽聞他的名號,或是遠遠見他的帥旗,無不驚懼得手足發。
饒是如此,我亦強打神,告誡自己:他隻是一介凡人,並沒有三頭六臂,何須懼他?
一隻大的手起簾幕,隨即出現的是一個穿褐紅棉袍、外披黑狐輕裘的男子,三十五歲上下,格強壯魁梧,濃眉飛拔而起,目淩厲如鷹,相貌獷得迥異於宋人,全上下迫出一凜冽的殺伐之氣。
這種縈繞周的殺伐氣息,是經年殺戮與沙場廝殺的沉澱,我未曾在宋將上看到過,不由得心加劇。
他隻是隨意地掃我一眼,便坐在帥座上。
隨他進來的是四名孔武的親衛和一名穿著暗灰長袍的中年男子,這中年男子較為文弱,五不類金人的豪,倒與宋人相像。
不等完宗旺示意,我自行坐在客座上,也不看他一眼,飲著勉強可以下咽的茶水。
李若水略略躬,以尊敬之態、恭敬之禮說道:“尊貴的元帥,我大宋陛下親自出京與元帥議和,這便是大宋皇帝。”
我微低著頭,以茶蓋撥著又又老的茶葉,暗自平息著不斷翻湧上來的張與迫。
是的,我覺到完宗旺的目落在我上,似乎正以他那犀利的目打量著我,探究著我的真實份。
“趙恒?”他的嗓音獷得像關外的天地,莽冰寒。
“完宗旺,朕乃大宋皇帝。”我抬眸向他,臉上無波無瀾。
“有趣,有趣。”這麽說著,完宗旺卻無一笑意,“大宋皇帝躬到此議和,不勝榮幸。”
“這不是元帥要求的麽?”我清冷一笑。
他的漢語並不好,語調怪氣,不過倒也沒有說錯。
他一笑,那笑意卻並未抵達那雙黑眼,“大宋欺本帥無知還是蠢笨?竟然派了一個臭未幹的無知小兒來議和,本帥沒有興致和一個小屁孩談此家國大事。”
“元帥,我們怎敢欺瞞?陛下真是我朝陛下……”李若水驚慌地解釋。
“啪——啪——啪——”我擊掌三下,示意李若水閉,“元帥眼力過人,佩服佩服。不錯,我不是大宋皇帝,我是康王趙俊。”
“貴國陛下為何不來?”完宗旺淡淡地問,聲音沉厚。
我道:“昨夜我宋陛下染風寒,今日本想親自出京,無奈病加重,還請元帥見諒。相信本王與元帥商談,亦可以促大宋與大金消弭兵禍、結束戰事。”
他盯著我,目漸濃,頗為玩味,“康王趙俊?本帥聽聞,康王趙俊已過弱冠之年,你隻不過十五六的年紀。”
心口猛烈地跳,完宗旺果然火眼金睛,想瞞過他,當真十分艱難,我太低估金人了。
既是如此,索承認也罷。
我淡淡一笑,“既是如此,元帥能否猜得出本王真實份?”
“莫非大宋朝中無男,要一介弱小子與敵涉議和?”他譏諷道,眼中漸起冷厲之,“大宋派一名孤弱子議和,是對本帥與大金的侮辱。”
話音未落,便響起一聲巨響,是他的手掌猛烈地擊在案上,案幾應聲而裂,木塊與木屑在他的掌下四分散,一如落木蕭蕭下。
心魂一抖,著他的怒容與厲目,我的手足發抖。
李若水連忙道:“元帥息怒,陛下染風寒,病頗重,這才著帝姬前來議和……”
完宗旺起,上前三步,語聲一如刀鋒鏗鏘,“回去和趙恒說,他不親自來,免談!”
心頭怒起,我道:“我大宋皇帝來此並無不可,不過貴國皇帝是否也在此?若要議和,宋金兩國皇帝議和,方是正理。”
言外之意,便是譏諷他隻是元帥,並無資格與大宋皇帝議和。
“宋人中也有你這般膽、見識的子,本帥倒是小瞧了。”他出其不意地淡笑,那邊的笑像是浸過冰水似的,令人膽寒。
“既然元帥心狹隘、不願議和,那我等告辭。”我察覺到他眼中微末的變化,心尖一跳。
不等他開口,我匆匆轉,幾乎是奔逃一般地奔出帥帳。
然而,映眼簾的是,金兵的利箭對準了隨我而來的三十名護衛,隻要完宗旺一聲令下,或是鐵臂稍抬,那些利箭便會蝗蟲一般地向我的護衛,萬箭穿心。
而我的後,帥帳,完宗旺的親衛製住四名員。
我怒其不爭,四名員竟然嚇得魂飛魄散,涕淚縱橫。
完宗旺步步走來,沉穩的步伐像是踏過死在他劍下的首般冷酷腥,他著我,目如霜冰寒、如刀鋒利,似要刺我的子……
“帝姬……”李若水焦急地喊了一聲。
怔忪須臾,我明白了,完宗旺不會輕易地放我走,說不定,我們都將死在金營。
護衛的生死在他手裏,我隻能任憑他的護衛將利刀架在我脖子上。
他微抬鐵臂,對李若水道:“對趙恒說,假若他不親自來此議和,便等著為他的妹收。”
他的眼中,殺氣浮,隻因他對我的到來視為侮辱。
李若水驚震得呆了一呆,連忙稱是,“元帥的話,必定通傳給我宋陛下。”
“記住了,將本帥的話帶給趙恒。”完宗旺冷沉道,“若要議和,需答應本帥三點:其一,向大金納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牛馬一萬頭,絹緞一百萬匹;其二,割讓中山、太原、河間三鎮給大金;其三,宋帝尊大金為上朝。聽清楚了嗎?”
宋臣驚愕,李若水驚得合不攏,我更是震驚得瞪大眼睛,心滾沸。
竟然提出如此苛刻的議和條件!
而原本,並非宋軍無法抵金兵的攻城。
完宗旺,欺人太甚!
無恥!
這等割地賠款、喪權屈辱的議和,怎能接?
議和,不如說是搶劫!
不折不扣的強盜!
下一刻,兩名金兵押著李若水離開金營。
李若水回首著我,無言以對,那眼神卻是對我說:帝姬,務必稍安勿躁,金人可怕,收斂一下脾氣和子,不然會吃苦頭的。
我明白他的勸誡,那三十名護衛也隨之離去,唯有那四名宋臣的生死仍在金兵手中。
完宗旺的目徐徐掃過我,夾帶著冰錐般的寒意與鋒利,仿似一層層地割裂我的鶴氅與袍,一片片地割下我上的。
他邁步離去,未曾發話如何安置我。
金兵帶我到一頂窄小的帳篷歇息,送來晚膳,還遣了兩名明顯高壯於宋人的子服侍我。
這兩名侍年紀與我相仿,分別做深紅、淺碧。
們服侍我很是盡心盡力,勸這勸那,安來安去,要我無須擔心,安心待在這裏。
我怎能不擔心?
我搞砸了議和。
隻是寥寥數語,金帥完宗旺便拆穿我的份,看出我是兒,當真可怕。
我愧對父皇,愧對大皇兄,愧對寄予我厚的所有宋人。
我並不怕金人,但我低估了金人,被金人拘囚,是我應得的下場,我無話可說。
父皇和大皇兄必定擔心我的安危,我一定要好好的,靜待他們的決定。隻要不出什麽差錯,完宗旺應該不會對我怎樣,畢竟我是子,他堂堂一個大丈夫,堂堂金國悍將,若是耍手段對付一個弱子,也會被人恥笑的吧。
想到此,心中漸漸安定下來。
夜不久,大雪從夜的深飄落,紛紛揚揚。
沒想到,時值二月,仍有大雪紛飛。
老天是否憐憫大宋被外族侵、危在旦夕?是否不滿戰火兵禍的綿延?是否懲罰金軍挑起戰爭的無腥?
寒氣人。
一夜驚恐。
睡眠難安。
在侍的服侍下,穿好袍,開營帳簾幕,一清冽的冷氣直心肺,我立即攏鶴氅和袖口。整個天地銀裝素裹,孟變琉璃雪城,禿的大樹變瓊枝玉樹,白得刺眼,白得純淨,仿佛兵禍與戰爭從未發生過,仿佛雪地裏的士兵戰馬、弓箭大刀隻是冰天雪地裏致的擺設。
雪花仍然飄灑,兩名侍端著木案走過來。
回到帳中,我接過朝茶,茶水剛一口,便被我吐出來,下一刻,杯中剩下的茶水悉數潑在侍的臉上。我怒叱道:“這麽涼的茶,怎麽喝?要凍死我嗎?”
那侍滿麵茶水,圓睜著眼瞪我,正要破口囂,深紅忙喝道:“還不去換一杯熱茶來?”
過了半晌,另一個侍幫我梳發。
不知用的什麽梳子,扯得我的頭皮疼死了,我豁然起,揚臂便是一掌摑在的臉上。
梳發侍的臉頰上留下我的五指印,憤怒地瞪我,我亦盯著,拿出我平素的威嚴與架勢,滿目冰霜,滿麵盛怒。
梳發侍不住我的目,慢慢垂頭,退出營帳。
若非這是金營,我早已命人拖們下去杖責五十大板。
這鳥不拉屎、不下蛋的營帳,何時才能離開?
想念父皇溫暖的懷抱,想念沁玉殿中彌漫的安息香,想念而暖和的織錦羽雲紋繡被,想念雪兒霜兒細致的服侍,想念家中的一切,一切……
眼中潤。
潦草地用過午膳,睡了一個時辰,被深紅、淺碧喚醒,要我沐浴更。
所謂沐浴,隻是一個大木桶裏裝著尚算幹淨的熱水,當然無法與我沁玉殿中的沐浴池“流金瀉玉”相提並論,那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天寒地凍,雖然帳中的火盆燃著火炭,我仍然凍得直打哆嗦,匆忙從木桶中爬起,深紅淺碧快速幹我的子,為我穿。
我想穿上昨日那襲大皇兄的褐黃圓領大袖袍,然而那袍子早已消失不見,們為我穿上的是緞良、織繡妙的宋式衫,純白折枝並蓮花紋抹,純白折枝海棠花紋亮地紗短衫,煙絹開綿,綠穿枝海棠紋綾褶襇,羊皮厚靴。之後,們為我披上又厚又暖的白狐輕裘。
什麽意思?
大雪紛飛的時節,竟然讓我穿這麽單薄的衫?
但是,我什麽都不問,因為深紅淺碧絕不會告訴我原因。
接著,們為我上妝、梳發、綰髻,可是們實在太笨,弄了半個時辰都弄不好,我示意們退後,掉臉上廉價的妝脂,隨意畫了拂雲眉,取了檀口脂點,按照漢朝子的發髻弄了個簡單的墮馬髻,從案上隨便抓了一柄銀簪發間。接著,們蹲下來下我的右靴,為我戴上鎏金桃花紋腳環。
那是我的腳環,係有兩顆鈴鐺,行止間有清脆的鈴聲傳出。
我一直戴著,昨日出宮後才發現腳環沒有拿下來,便在途中取下,塞在懷裏。
沒想到深紅淺碧也識貨,從案上取了為我戴上。
“咦,帝姬的右腳踝上方有一朵桃花呢,栩栩如生,真好看。”深紅滿目驚奇。
“是呢,好神奇,正和這鎏金桃花紋腳環相配呢。帝姬,這是如何印在腳上的?”淺碧豔羨地問我。
我冷笑,沒有搭腔。
右腳腳踝上方的桃花印,是母妃在我三歲時烙上去的,當時痛得我暈過去,一直怨怪母妃,也不解母妃為何要這般殘忍。隨著年紀漸長,這桃花烙印越長越大,也越來越形似桃花,越來越漂亮。
父皇很喜歡我腳踝上的桃花烙印,就像鑒賞那些名畫與名帖,鑒賞我的右腳踝,甚至為我配了多個桃花紋金腳環,兩年前配製的一對鎏金桃花紋腳環尤其致,我尤為喜歡,就一直戴著。
隻是,我愈發狐疑,們究竟有何意圖?
收拾完畢,暮將盡,夜籠罩,們帶我離開營帳,說是元帥要見我。
早已料到這是完宗旺的意思,卻不知他為什麽讓我恢複兒家的打扮,而且還是這般奇怪的單薄衫。
積雪難融,寒氣從腳底竄起,直心口,我攏輕裘,了子,咒罵完宗旺神智失常才會讓我穿得這麽,在雪地挨凍。
這白狐輕裘白如雪,細膩暖和,我一眼便知這是絕好的狐所製,隻是我穿的是無法寒的薄衫長,無法抵擋從四麵八方侵襲的寒氣,凍得瑟瑟發抖。
我又在心裏咒罵了一遍完宗旺。
去的不是帥帳,而是完宗旺歇寢的營帳。
深紅和淺碧引我帳後,便知趣地退出營帳守候。
營帳外,飛雪漫天,寒氣鑽子,遍發。
進帳中,燃燒的火盆讓我有了一暖意。
我立在簾幕前,靜等那人開口。
他坐在案前飲酒,案上四碟小菜,卻是汴京酒樓裏的菜,雖然不夠致,卻也香味俱全,見之食指大。
他要我陪他飲酒用膳嗎?
倒是好閑。
“過來,喝點酒暖暖子。”金帥完宗旺我一眼,往鎏金酒杯裏斟酒。
“元帥好雅興。”
五髒廟開始鬧騰,再者他似乎並無惡意,我何須忸怩?
施施然坐在他對麵,不客氣地夾菜,吃了三五口,為空空如也的肚子墊墊底,接著舉杯飲酒。
那琥珀的酒水方一口,我立即想吐出來,反正我在金營已經吐過茶水兩次了,不過在看見他譏誚的眼神後,生生地將割烈酒咽下去。
不是我慣常飲的甘醇、清綿、芬芳的酒,而是北國灼烈、辛、味衝的烈酒。
片刻間,臉頰與脖頸灼熱起來,手足也暖和起來,一路直抵心間。
完宗旺再次為我斟酒,我覺到脖子上的頭好像晃了兩下,有點暈。
這金人的酒,當真烈得厲害。
我正想夾菜口,消除酒味,卻見他夾了菜遞到我邊,我張口吃了,看也不看他一眼。
“沁福帝姬不像宋那般忸怩矯,倒像我大金子豪爽。”完宗旺低沉道。
嗬,果然好樣的,將我的份打聽得一清二楚。
今夜的金帥,隻著一襲黑袍,毫不懼這雪夜的砭骨寒氣。
他冷厲的眉宇間微有笑意,“大宋皇帝的兒不‘公主’,做‘帝姬’,沁福帝姬。不過,我倒覺得,‘帝姬’不如‘公主’好,‘帝姬’倒像是皇帝的人。”
“也隻有你們金人會有如此想法,要不怎麽說蠻荒之地的水土養活一方蠻人呢?”我淺笑道。
“沁福帝姬伶牙俐齒,有膽,更有膽識。”他並不生氣,茹飲般地灌下一杯酒。
“謬讚。”
厚重的簾幕隔絕了帳外的寒風與人聲,夜濃稠,帳中隻有一盞燭火,昏黃的燈影照得整個營帳幽暗,投在他的臉孔上,使得他冷的麵容顯出一和。
他飲他的烈酒,我吃我的晚膳。
“湮兒。”有人忽然喚我,像是父皇寵溺的低喚,又像是六哥溫的呼喚。
“嗯?”
每當父皇和六哥這樣喚我,我便這般輕地應著。
可是,當我抬眸,映眼簾的卻不是他們,而是率軍攻打我大宋的金帥完宗旺。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好似很得意,又好像不盡然,讓人瞧不出緒。
我驚詫不已,打聽我的封號並不難,我的名字也打聽得一清二楚,看來他真是下了一番功夫。
“沁福帝姬,趙飛湮,年十六,生就一雙碧眸,當大喜、大怒、大悲之際,雙眼便會出現妖冶綠,驚豔眾生。”完宗旺徐徐道來。
“聞名不如見麵,元帥果真金國第一悍將,天下事盡在中。”我著他意味不明的神,淡聲調侃,“不過還有一事,元帥必定不知。”
“何事?”
“我的小名,隻有我的母妃才會喚我的小名。”
“你父皇都不知的小名,本帥怎會知曉?”他溫和道。
“父皇自然曉得。”我挑眉道。
完宗旺凝視著我,眼由淡轉濃,“不如帝姬告知本帥?”
我莞爾道:“抱歉,我的小名,唯有至親之人方能曉得。”
這一刻,我想起了那隻臭石頭。
辛夷樹下,秋風拂起他的袂,拂我的裾,他是臭石頭,我是小貓咪。
他是我此生第一次心儀的男子,自然可以知道我的小名。
完宗旺的麵出現了一些變化,不似方才的沉著,“帝姬可知,本帥今夜約你來此,所為何事?帝姬又可知,本帥為何讓你穿上如此衫?”
金人尚白,我是知道的,卻不知他有何用意?
來此之前,侍深紅和淺碧心為我打扮,抹、短衫、綿和褶襇,腳上是羊皮厚靴,外罩又厚又暖的白狐輕裘。
衫單薄,外麵隻罩著輕裘,方才過來的路上凍得我瑟瑟發抖。
我已料到這與時令不符的衫是完宗旺的意思,卻不太明白有何深意,現在,我明白了。
他看著我,目漸熱。
這個瞬間,我敏銳地捕捉到眼前男子散發出的危險氣息,立即起,奔出營帳,但是,還沒來得及完全站起,他便扣住我的手腕,稍稍使力便將我扯到他的懷中。
我跌坐在他的上,兩隻手被他扣住,想用腳踹他,卻踹不到,隻能掙紮著,企圖掙下來。
可是,他是武將,板強健,力大無窮,我所有的反抗在他眼裏隻不過是撓,不能撼他分毫,反而被他製得無法彈。
“再一下,本帥就扭斷你的脖子。”仿佛隨意說出,語聲卻是冷冰冰的。
“放開我!”我怒目而視。
“十六歲,可當本帥的兒,可惜,你是趙吉寵的帝姬,是趙恒的妹妹,有一個懼敵禪位給兒子的父皇,一個膽小懦弱的皇兄,本帥為你到恥。”完宗旺糙的指背過我的腮,那種糲的陌生激得我全發抖。
他說得沒錯,父皇和大皇兄確實做得不夠好,有愧於宋人,可是我不允許金人侮辱我的至親。
他的指腹弄著我的,奇異的被憤怒衝淡,我張口咬下,用勁地咬住他的手指,最好咬得他鮮淋漓。
完宗旺眉宇深皺,怒氣縈繞在眼中,另一隻手扣住我的,痛得我張口鬆開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沁出一的。
下一瞬,他抱著我起,將我扔在床上。
我一骨碌爬起來,他立即威過來,扼住我的咽,目眥裂,“很好!綠瑩瑩,就像兩顆晶瑩剔的綠寶石,還會咬人,你是狡猾的母狐貍還是有九條命的貓?”
他的手指越勒越,勒斷了我的氣息。
我的手夠不著他的膛,拚命地息,卻無法吸到新鮮的空氣,越來越難……
他的麵容漸漸模糊,死亡近,我怒瞪著他,直到死的最後一剎那,我依然用眼睛向他表明我的憤怒與不屈。
怒火在他的眼中燃燒,戾氣迸,完宗旺的另一隻手扯開我上的輕裘,撕開單薄的衫。
紗裂,綾斷,尖銳的輕響。
的白抹隨著他的手掌落在地上。
他扼住我咽的手,轉而扣住我兩隻手在頭上,我拚死地掙紮、扭,卻無法抵擋他的侵襲。
“放開我!我是大宋帝姬,不是你可以隨意玩弄的賤奴!”我怒吼。
完宗旺在我上,袍早已不翼而飛,隻剩下的抹。
他昂藏七尺,重得我不過氣,他在我的脖頸和肩頭又啃又,膩的舌,鋼刀般的,仿佛鋒利的青鋒,一片片地割下我的。
“你敢淩辱我……我父皇一定不會放過你……宋人不會放過你……放開我……”氣息紊,我的聲音破碎不堪。
他就像一頭了三日三夜的猛虎,似要將我吃幹抹淨。
我又驚懼又焦急,尋思著可行的逃法子,可是,在這金營,我舉目無親,誰可以幫我?我如何自救?
他暴地吻著我的子,流連於我的臉腮與脖子,任憑我掙紮囂。
“完宗旺,放開我……混蛋……”從未被人這般辱過,我恐懼得遍栗。
“畜生!”
“賊!”
“老畜生!老賊!無恥下流的混蛋!我咒你絕子絕孫!”我口不擇言地罵著,罵遍他祖宗十八代,“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將你的祖宗十八代挫骨揚灰。”
父皇將我捧在手心裏,皇兄們對我寵有加,宮裏人對我無不恭敬畏懼,我驕傲任地活了十餘年,不曾想,會被金人這般淩辱,暴,邪惡……
正要再罵,完宗旺啃吻著我的,片刻後便闖我的口中,以舌尖攪著,肆意得可怖,帶著一淩厲的狠勁,侵了我的。
熱淚下,洶湧如。
父皇,我該怎麽辦?
我錯了,我不該代替大皇兄來金營議和,不該來。
六哥,救救我……
石頭哥哥,你在哪裏?
往後若再相見,我以何麵目見你?
石頭哥哥……
臉上不知是淚還是汗,上亦是汗津津的,他火熱的軀製著我,我已無氣力掙紮反抗,隻能重重一咬,咬中他的舌尖,腥味立時彌漫在口中。
完宗旺怒,麵上怒駭人,一手扯下自己上的中單,就了下來。
痛!
撕裂的痛!
我激烈地搖頭,心中吶喊著“不要……不要……”,卻未曾開口求他放過我。
撕裂的痛,如滔滔江水一波又一波地襲來,鋪天蓋地……
我痛得無法彈。
禽!
我睜大眼,瞪著他,記住他禽般的容,記住他禽不如的行徑——
有朝一日,我會將他碎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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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130568 - 完結2105 章
權寵天下(醫妃傾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癥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噁心她!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噁心。”元卿凌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爲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姐。”元卿凌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著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
8 181347 - 完結717 章
六零辣妻有空間
杜若沒想到自己死后竟重生在了六十年代,這個勒緊褲腰帶也吃不飽的年代; 幸而她有空間...... 親爹和杜若母親離婚后,十幾年來對母女兩個不聞不問,突然有一天親爹來信說要給杜若介紹一份城里工作,在親媽的堅持下,杜若只得去了大城市。 本以為親爹要給她介紹工作是良心發現,沒想到...竟是打算著把她騙到城里,算計她嫁給一個傻子。 杜若:本想低調點,沒想到渣渣太多且急著送死,那她就成全他們!
8 59683 - 完結382 章
重返八零媳婦要賺億點錢
宋喬自小被母親嫌棄。 她處處忍讓,沒落一點好。 上輩子名聲被毀後母親果斷把她賣給家暴男,慘了一輩子。 重返八零。 宋喬發現,他們是一本年代文裡的人物。 想要看文,需要賺積分。 為了瞭解自己和在乎的人是如何被設計的,宋喬開始了賺錢養積分的道路。 再次面對上輩子的人。 宋喬輕嗤:極品、渣渣算老幾? 是美食不夠香? 還是錢不好賺? 這輩子跟他們耗著? 她要逆天改命,即便在書裡也要活出精彩。 * 秋收,她暈倒在路上,被人背了回去。 一時間村裡流言四起: “我看她是故意的。” “就沈越的樣貌和本事,便宜她了!” “沈越不娶她誰敢要她?” 在她以為這輩子不用嫁人時,沈越站了出來: “嫁給我?” 宋喬被美色所惑,應了。 新婚夜,宋喬還一門心想著賺錢,某人在她腰上輕擰了把。 聲音低沉溫雅:“專心點。” 她負罪感滿滿,絕色當前,她怎麼還想著錢呢?
8 16728 - 連載686 章
滿級大佬誤入無限遊戲後
[預收文《誤入無限高端局》求收(文案附後),專欄求收。]——————百裏辛被卷入了一個詭異的遊戲裏。【叮!歡迎玩家進入沉浸式逃生遊戲。】【叮!下麵開始幸運度檢測,幸運度將於玩家的副本選擇掛鉤。】在其他玩家的檢測紛紛是ABB時,檢測係統緩緩在百裏辛腦門上跳動了一下。【叮!恭喜玩家,您的幸運度為F-,宇宙無敵倒黴蛋!】【叮!恭喜玩家,獲得特殊稱號——“黴神”(唯一)。】百裏辛:“???”恭喜?何喜之有啊?不久後,被困在逃生遊戲裏的玩家們發現這次遊戲裏來了個不得了的美強慘玩家。顏值逆天、實力無敵,就是每次運氣差到了極點,副本不是bug級就是驚悚S級。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小美人必死無疑時,他卻闖過了無數關卡,走上了封神之路!NO.1:河神新娘係統:該副本為角色扮演副本,恭喜玩家,您抽到的角色是纏綿病榻的聖女,武力值削弱95%。不久後,百裏辛一打十。逃生鬼怪:你管這叫纏綿病榻?係統:……NO.2:血族真祖係統:副本開始前玩家需抽取遊戲道具,恭喜玩家,您抽到的道具是……真祖?百裏辛:???我抽中了什麼?係統:……他抽中了什麼?!NO.3:亡靈嫁衣係統(超開心):恭喜玩家,您被選為亡靈新娘!您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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