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蘇家

憐月閣

蘇婧低頭繡著手中彩蝶戲花圖樣的手絹，眉頭蹙著，臉上寫滿了煩躁；

分心的時候顯然是不適合做刺繡的，因為一不留神就會紮到手。

蘇婧倒吸了口冷氣，看著食指上殷紅的珠，心裏更是憋悶的不行，火氣上來將做了一半的刺繡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孟姨娘搖著團扇，晃晃悠悠地走進來，“這是怎麽了？生這麽大的氣？”

“我看它不順眼，就想摔了它。”

孟姨娘微微一笑，“跟我還有什麽不能說的？你是我肚子裏出來的，你想什麽我還能不知道？”

“自打聽說四丫頭和五丫頭要回來，你這臉就沒好看過一天。怎麽，你是生怕別人看不出來你是多不喜歡那兩人嗎？”

說到最後，孟姨娘的聲音沉了很多。

也談不上多喜歡蘇妙和蘇妧，可知道那是蘇家的兩個寶貝疙瘩，麵子上總要過得去。

兒這樣，落到大房和二房那邊，不就明擺著落人口實。

蘇婧也知道這樣不好，可就是控製不住自己，“那麽喜歡江南怎麽不多住兩年啊，這麽早回來做什麽。”

孟姨娘冷哼了一聲，“人家回自己的家，人兩人住的是敕造的侯府大院，礙著你什麽事了？”

蘇婧不依不饒的嗔道：“娘，誰是你兒啊，您怎麽幫著外人說話。”

孟姨娘：“那你說說，蘇妙和蘇妧回來怎麽就讓你這麽不痛快了？”

“嗬。們一回來，全府上下又要都圍著們轉；偏偏那老太婆也回來了；誰不知道這老太婆偏心偏到沒邊了。您說說，這還能有我們的好日子過嗎？”

“怎麽沒有；你和我現在都正兒八經的是蘇家的人，你更是名副其實的蘇家三姑娘，你不出錯讓人抓住話柄，誰敢把你怎麽樣。”

蘇婧：“可我就是不服。憑什麽蘇妙和蘇妧就什麽都好，平時家裏人都寵著們也就算了；出個門赴宴，那些家太太也是逮著們倆誇個沒完，從來就沒正眼看過我。”

“好不容易最近們不在，沒人在我跟前礙眼；偏偏這麽快就要回來了。”

蘇婧說著將手邊的東西統統都摔到了地上，“我想想都覺得煩死了嘔死了。”

孟姨娘：“那你想怎麽樣，還能攔著不讓人家進門。”

“我說，你這孩子能不能把心思放在眼下最要的事上，你的婚事可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你便了旁人眼裏的老姑娘，那什麽好人家都要退避三舍了。”

蘇婧自己又何嚐不急，可這種事著急又有什麽用，“兒也知道呀，可是，您也看到了，那陳氏給兒挑的都是什麽人，不是芝麻綠豆的小就是還在苦苦攻讀的秀才稟生，兒要是嫁過去，下半輩子還有什麽指。”

孟姨娘心裏也上火，為這事沒獻求蘇恪豁出去臉讓兩位哥哥幫忙說個親，可蘇恪自打挨了蘇忱那頓罵，是一點也不敢再拿這事去兩個哥哥的黴頭。

母親生他氣，充其量就是罵兩句；他要是把兩個哥哥惹著了，那可是上來就是皮鞭子真啊。

加上他那兩哥都是從小習武，力氣又比旁人大許多；

這要是挨上一頓……

蘇恪就不敢想。

他還不想為了這麽個事丟掉自己的一條小命。

蘇恪的回應蘇婧也是知道的，“父親是指不上了，娘，您說兒該怎麽辦啊。”

“沒道理蘇婉蘇妍嫁世家勳貴而我隻能嫁個小門小戶；這不公平！”

孟姨娘被兒吵得頭疼，皺眉不耐煩道：“你別嚷嚷行不行，有什麽話慢慢說。”

“這事我會再和你父親說說，不靠著你父親你還能靠著誰？”

“你那兩個侯爺伯父，可有一分把你放在眼裏？”

“你父親再怎麽不氣候，那也是真心疼你的；也隻有他能為你多謀劃謀劃。”

蘇婧心煩意，“那您倒是讓父親抓，我可不想落一個老姑娘的名聲。”

說話間，蘇恪正好進來。

“娘倆說什麽呢？”

孟姨娘扭著細腰、妖妖嬈嬈的走到蘇恪邊，殷勤的替他倒茶，“在和婧兒說悄悄話呢。”

“老爺，咱們的婧兒的婚事真不能拖了，您快些做主定下來嘛。”

蘇恪不滿道：“現在是我不想定嗎，這不是婧兒在挑揀瘦沒一個滿意的嗎？”

蘇婧聞言抹著眼淚聲道：“父親，我還是不是您兒啊。”

“什麽話，你要不是我兒我才懶得管你。”

蘇婧繼續撒，“那您怎麽忍心兒嫁給那些人啊。沒有爵位沒有殷封，兒嫁過去日子可怎麽過。”

蘇恪：“怎麽就不能過了；為父也沒有爵位沒有殷封，你們娘倆日子不照樣是過得好好地。”

“當的都有俸祿，而且私下裏肯定還有別的進賬，養活你一個深閨子還不是綽綽有餘。”

蘇婧急得跺腳，父親是沒有虧待了和娘親，可是和蘇妙蘇妧比起來，就太不夠看的了。

現在蘇妙和蘇妧的親事比還早有準，對方都是未來的一字親王，尊貴顯赫。

上頭的蘇婉和蘇妍也都是嫁的公爵子弟。

都是蘇家的兒，憑什麽厚此薄彼到如此地步。

“父親，您想想法子，兒嫁得麵您臉上也有吶。”

孟姨娘適時開口，“是啊，老爺，婧兒的話不無道理；妍姐兒因為一些小事和您鬧得不愉快；那咱們婧兒要是有出息，將來肯定是會好好孝敬回報您的啊。”

被寵妾求著恭維著，蘇恪慢慢地心也了。

“行，那我再仔細找找。”

“但是我醜話說在前頭，肯定是比不了你兩個伯伯家的姐姐妹妹的，你們娘倆要是還有這個心思，那趁早歇了吧。”

蘇婧：“為什麽啊？”

“你還為什麽？”蘇恪自己說起來也沒臉，可這畢竟是事實。“你大伯二伯是誰，你爹又是誰，這能比嗎？”

蘇婧低聲嘟囔了句，“可大家都是蘇家人，大伯二伯素日不是也會說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字嗎。”

蘇恪忽然覺得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兒怎麽這麽強，一時也有些氣急敗壞，“你平時出門已經沒借你那兩個伯父的了，人吶，得知足，不能貪得無厭知道嗎？”

蘇婧從沒被蘇恪說過狠話，突然被這麽急頭白臉的說了兩句，當下抹著眼淚就哭了出聲，“我如何就貪得無厭了，我不過就是想嫁個好人家，我有什麽錯？”

“你是想嫁個好人家嗎？你那分明就是要嫁個有權有勢的，你真那麽喜歡權勢，明年送你進宮選秀你要不要？”

選秀？

當今陛下已經是爺爺輩的人了！

才不要嫁一個老頭。

蘇婧瞬間哭得更傷心了。

孟姨娘不得勸道：“老爺快別生氣，婧兒也沒有別的意思；有婉姐兒和妍姐兒比著，婧兒想嫁個好人家也是有可原；尤其是妍姐兒，那都是您的兒，親姐妹之間落差太大，說出去也不好聽。”

蘇恪：“婧兒，你聽好了，你再心比天高也要認清現實；婉姐兒能嫁得好是因為有個侯爺父親和滿門忠烈的外祖家；妍姐兒那是因為有掌實權的舅家；這兩樣說白了你都沒有。”

說到最後，蘇恪頗有幾分破罐子破摔的覺，“你爹就這個本事，你認也得認，不認我也沒有辦法。”

“別總想著求別人靠別人，你祖母那平時沒見你多孝敬；你兩個伯父那也沒看出你有什麽尊敬；人家憑什麽為你勞心勞力？”

孟姨娘聽到這也是著急了，“老爺您這是什麽話，婧兒怎麽就不孝順了，那老太太偏心妙姐兒和妧姐兒，咱們婧兒空有一片孝心無可使罷了。”

“是嘛。”蘇恪冷笑道：“那我剛才在外麵怎麽聽到你左一句老太婆右一句老太婆，對長輩毫無尊敬之心，這就是你的教養？”

又對著孟姨娘厲聲叱道：“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兒？”

孟姨娘和蘇婧沒想到蘇恪會聽到方才們說的那些話。

難道剛才蘇恪一直在外麵、將們的話都聽著了？

一想到這，母倆的臉瞬間青白替，難看得無以複加。

蘇婧也是害怕了，忙聲道：“兒方才隻是一時口不擇言，並沒有對祖母不敬的意思，父親恕罪。”

蘇恪沒有作聲，凝著自己用嫡庶不分、寵妾滅妻的名聲寵大的兒，頭一次覺得眼前的孩子好陌生。

今日能不敬祖母，那他日他這個無能的父親又豈會落到一點好？

孟姨娘也早已梨花帶雨的跪在了蘇恪腳邊，“老爺，婧兒年紀小，說話做事不懂得輕重，您別和計較這個。”

“眼下，還是趁早商定婧兒的婚事是正經。”

蘇恪臉上瞬間沒了多餘的表，隻是正道：“你母親給你挑的那些人家中你都看不上，你是不是心中不領反而以為你母親存心見不得你好。”

這裏的母親自然是指陳氏。

而這話顯然也是中了蘇婧心裏最真實的想法。

但麵上肯定是不能承認的，隻垂著頭，“兒不敢。”

“你母親費心為你考量，但你不領；既如此，也就罷了。”

“尋常人家的姑娘都是十五及笄之齡訂親；遲的十六歲的也有；我會在明年之前親自給你選個婆家，到時你認也得認、不認我和你母親往後就再不管你了。”

說完，蘇恪就摔門而去。

娘倆從沒被蘇恪這麽冷臉對待過，一時又委屈又害怕。

“娘，父親這是怎麽了，他素來最寵我的。”

孟姨娘苦笑一聲，看來蘇恪對也是失去耐心了。

“別說這個了；婧兒，你父親雖然能力不如你兩個伯父，但在婚事上定也是為你後半生考量過得，屆時……你安心嫁了便是。”

蘇婧流著淚搖頭，“娘，我不服……我不服！”

“不服也得聽話；若是連你父親都不管你了，你還能指誰。”

孟姨娘也是被兒的不識好歹氣到了。

蘇婧默默地低頭，弱的啜泣著，眼底的眸人看了發寒。

.

夜後的船上

蘇妧和蘇妙一起用得晚飯。

全魚宴，都是現從河裏打撈上來的。

魚片粥、紅燒魚、烤魚還有兩碟素菜——清炒菜心和蔬菜什錦。

剛從河裏打撈出來的魚味道尤其鮮，蘇妧一個一向晚膳胃口不怎麽好的人都多用了半碗粥和半碟子魚。

蘇妙更是胃口大開，連喝了滿滿兩碗粥還意猶未盡。

見眼睛還盯著盛粥的湯碗，蘇妧及時將人攔下，“晚上吃多了容易積食，你悠著點。”

蘇妙咂了咂，滿臉委屈，“可我還想吃！”

“……那你吃些素菜。”

蘇妙全程看都沒看那兩碟子青菜一眼，聞言更是臉上溢滿嫌棄，“不要，我不喜歡吃菜，我要吃！”

蘇妧幽幽道：“你不是前些日子覺得自己胖了，要控製下的嗎。”

蘇妙手了下，但也隻是那麽一下。

隨即還是夾起剩下的那幾塊烤魚繼續津津有味的吃著，“也不差這一頓，我明日開始吃點。”

蘇妧：……

蘇妙一邊吃著一邊打量著坐在對麵的蘇妧，“怎麽飯是一起吃的，你就那麽會長啊。”

蘇妧啊了聲，沒明白什麽意思。

蘇妙騰出隻手指了指鼓囊囊的前。

蘇妧沒好氣的白了一眼，“你現在怎麽什麽都敢說。”

蘇妙裏吃著東西，說話有些含糊不清，“又木有外銀~”

“吃你的吧。”

又吃了兩塊烤魚，實在是吃不下了，蘇妙這才讓人撤去了餐桌。

而吃得太多的後果就是——

撐得有些難！

於是乎，蘇妙強行拉著蘇妧走出船艙，到船頭去散步消食。

外頭這會夜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但好在月不錯，所以不至於看不清周圍的況。

蘇妙和蘇妧從們的船上，能清楚地看得到旁邊祖母坐的船以及護衛隊的船隻。

姐妹倆就這麽在船頭坐了下來，素心和明心還為兩個主子支了個茶桌。

蘇妧著空中的明月，一時覺得心裏有些空落落的；

蘇妙一語道破，“這才幾天不見，你就睹思人這樣。”

蘇妧當然不會承認，道：“誰說我想他了。”

“我有說睹思人思的是誰嗎？”蘇妙促狹的壞笑著。“你這就不打自招了。”

蘇妧惱怒地手便要去撓蘇妙，蘇妙一個閃，笑著跑開。

素心看著在甲板上打鬧的兩位姑娘，“姑娘們小心些，天黑看不清，別摔著。”

這時，不遠的護衛隊船隻忽然傳來一陣靜。

蘇妧和蘇妙瞬間警覺，忙帶了人回到船艙。

兩人還沒來得及多想，護衛隊那邊就派了人來報信。

“請二位姑娘安；方才護衛隊察覺到有其餘船隻靠近，便立刻上前察看；不曾想船上所乘的也是回京的貴人，屬下等已查探過令牌，份確鑿無疑。所以特來稟告二位姑娘，若是看到那艘多出的船隻不必驚慌。”

蘇妙在聽到那句“也是回京的貴人”時心裏就湧出了一個猜測，但還需要進一步確實。

“原來是這樣；不知那船上所乘坐的，是哪位貴人？”

那護衛麵上遲疑了一下，低了聲音說道：“是東宮和魏王府的兩位殿下。”

蘇妧倏忽瞪大了眼。

蘇妙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手讓報信的那護衛退下。

轉頭看了眼蘇妧，“你和那位還真是心有靈犀，你這剛想他，他就真來了。”

蘇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