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車拐進一條小巷裏，巫時遷慢慢降速，穩穩停在一家腸店門口。

他還沒開口，蘇曈已經按照剛剛上車的方法下了車，蹬蹬蹬地跑去看老板做腸。

店麵很小，四五張桌子都坐了人，連門口的腸機旁都圍滿了打包的客人，蘇曈站在人群外踮著腳尖張著。

老板是個上了年紀的阿伯，可手速特別快，白蒸汽從煙囪裏不停往外冒，蒸屜一一關，一條冒著熱氣的腸便出爐了。

旁邊的阿嬸負責下一步，晶瑩剔的皮裹不住裏富的餡和青翠生菜，焦糖的醬油從鐵勺裏倒落淋在腸上，最後撒上一顆顆菜脯粒，蘇曈是這麽看著已經快收不住自己的口水。

“你看看，是吃牛、豬、還是海鮮？”巫時遷抱著頭盔站到旁。

“你吃什麽呀？”蘇曈抬眸問他。

“我隻吃牛的。”他可以天天吃牛腸都不會膩。

“那我跟你一樣可以嗎？”

“行啊，你先去找張桌子坐吧。”巫時遷看了眼店，“沒位置的話就等一等，應該很快會有人走。”

等前麵的顧客走開之後，巫時遷往前走了一步，站到老板旁邊：“明伯，兩條牛。”

阿伯抬眼見是巫時遷，一下子就樂了：“你小子終於肯來了啊！我以為你搬去東區後就把我們二老忘了！”

“我哪敢啊，東區都沒有幾家像樣的腸店，我天天掛念著你們呢。”巫時遷掏出煙盒，習慣地遞了煙給他，可老板搖著頭不收。

“他戒煙啦，去年生了場大病，怕死咯，現在可不敢煙了。”老板娘笑著搭腔。

巫時遷聽這麽一說，才發現老板瘦了許多，兩鬢的白發叢生。

他收回煙，自己也不了：“那你現在還好嗎？”

明伯哈哈大笑，把白的漿倒進蒸屜裏：“我覺得還行，至還能給你們做多幾年腸！”

“誒，你媽媽剛剛也來買腸了，才走了十來分鍾吧，你弟陪去買菜。”他對著巫時遷說。

巫時遷心裏咯噔，還好晚來了一點兒，要不然上麵了，得被黃妍纏住不放。

他看了眼蘇曈，小孩已經坐下了，還拿著紙巾著桌子。

老板娘突然慨了起來：“你們這群小孩我從小看著長大的，覺不久前你弟還跟在你後著屁跑，現在他都和你差不多高了，一轉眼，現在都要準備上大學了。”

“水山大學是吧？怎麽他不考去其他城市的大學啊？”明伯出另一屜已經型的皮，倒醃製攪拌好的牛，再次推回到蒸爐裏。

“是啊，我媽哪舍得讓他離家千裏遠？不得把他拴在腰帶上天天看著。”巫時遷笑笑，“不聊了，你忙吧，我先進去坐。”

老板娘看了眼巫時遷坐下的位置，手肘猛地撞了一下老伴。

“誒誒誒，痛！幹嘛呢？”明伯兩手都忙著，沒法出手腰。

“那小子帶一小姑娘來的……”老板娘低了聲音。

明伯回頭瞥了一眼：“這有什麽稀奇的，他高中時候不就經常帶同學來嗎？”

老板娘把打包好的腸遞給客人，扁扁。

直覺這次不太一樣。

蘇曈一直留意著店門口的巫時遷，不過腸機轟出的蒸汽聲音太大，沒能聽清巫時遷說什麽。

“你和這家店的老板很嗎？”問。

“對啊，我爸媽家就住這附近，我在這兒從小吃到大。”巫時遷回過，指了指門口斜對麵，“吶，我的高中就在對麵。”

蘇曈噌地坐直了子，探頭探腦地看著店門外，巫時遷起了壞心，也坐直子，故意擋住的視線：“怎麽？很想看我的學校？”

是啊，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啊。

可蘇曈說不出口，搖搖頭說道：“隻是想象不出你高中是什麽樣子的。”

今天的那麽燦爛明朗，可卻得把這份明驅逐出暗室，不願讓人窺得這份有些古怪的迷一分一毫。

隻有自己藏得越，巫時遷才不會到困擾。

“我的高中？”

巫時遷想了想：“就普通的高中生咯，壞學生那種，打籃球、逃課……反正除了讀書，其他的事都做了吧，是不是跟你的高中生活很不同？”

“嗯，我高中是住宿的，學校管得嚴，同學們都隻知道讀書考試，周末回家了也隻是宅在家裏看書，我是不是很無趣？”

“那沒法跟我比啊，大部分小孩都是這麽過來的吧，你們現在的考試力也大，我弟跟你一樣大，和你一樣乖得很。”

巫時遷想到昨晚的朋友圈，覺得其實這樣簡簡單單的高中生活也好啊，和無趣掛不上鉤。

蘇曈第一次聽到巫時遷聊起家裏的事，正想接著問他的弟弟考的是哪間大學，這時兩盤冒著熱氣的腸在他們麵前擱下。

老板娘多看了水靈靈的小姑娘一眼，用方言問著巫時遷：“這是你朋友呀？”

巫時遷和蘇曈用的是普通話對話，他一時忘了轉換語言頻道，搖頭否認：“不是，隻是朋友家的小孩而已。”

看吧蘇曈，他來高鐵站接你，今天當你導遊，給你戴機車頭盔，都隻是因為你是葉瑄的兒而已啊。

所以收起你那些七八糟的想法，別總胡思想了，知道嗎？

筷子挑破了水晶般的皮，裹住鹹香多的牛，剛做好的腸熱氣滾滾，燙了蘇曈的舌尖，忍住了痛，沒出聲。

“好吃嗎？”巫時遷吃得快，鐵盤裏的腸已經了大半條。

蘇曈讓自己咧開，要笑得比還要明：“嗯，好吃的。”

結賬的時候蘇曈想掃碼支付，老板娘笑嘻嘻地說那小子已經付好錢啦。

“走吧，我們去下個地點。”導遊老巫上了車，像手裏真舉著一麵形的導遊小旗子吆喝著。

蘇曈套上頭盔，兩手在下調整著安全扣，巫時遷問：“要我幫你弄帶子嗎？”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還是對著車鏡，這次知道該往哪個方向穿帶子，沒一會兒就弄好了。

這次上車時避開了搭住巫時遷的肩膀，改為扶著後椅墊借力，一踩一就上了車，沒抓巫時遷角，往後坐了一些，隻虛扶著和巫時遷中間一小塊坐墊。

“我好了巫老師，可以出發了。”說。

巫時遷察覺到什麽，可他什麽都沒說。

他跟老板夫婦道了別，準備往下一個地點開。

蘇曈還是看了一眼巫時遷的高中，過圍牆上的鐵桿能瞧見一角籃球場，和學校的籃球場沒什麽差別，斑駁的草綠，被砂紅的跑道包圍著。

蘇曈想著，如果巫時遷和同齡，或者高一兩個年級，那便能在放學後混進人群中，在籃球場邊看他如何嫻地運球上籃。

也可以在下課時找機會經過他的教室尋找那抹修長的影，在他即將回過頭的時候，撇開視線快步離開。

運會上為他力吶喊助威，課本空白頁裏寫滿他的名字再掉。

或者，和巫時遷同齡，可以學會冷靜沉著，學會堂堂正正看著他的眼睛，可以讓自己變得更好，不再青稚。

蘇曈想，或許這樣的能更有勇氣把自己深藏的心事說出口，也無需等待他的回答，無論對方接不接，都可以灑地繼續過自己的日子。

和巫時遷離得依然很近，橙花是幹淨清爽的，是耀眼明亮的。

隻可惜巫時遷不是在籃球場上奔跑的年，也不是無所畏懼的版蘇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