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曈按指示找到新聞與傳播學院的報到點，排了一會兒隊，走上前遞上資料，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專業：“你好，我是網絡新專業的蘇曈。”

報到點是兩個師姐負責的，後排站著三個男生，上都掛著工作證。

“蘇tong……師妹是哪個tong啊？”戴眼鏡的師姐在筆電裏翻查著資料。

“日字旁，加兒的。”

“行，找到啦。”

蘇曈填好表格，領了新生禮包，石頭剪子布贏了的師兄趕走過來：“師妹，我帶你去宿舍區那邊。”

“好的，謝謝師兄。”

“我蔡澤明，廣電學大三的哈。”

“蘇曈，網絡新。”

“誒，你的行李呢？”沒有行李，師兄準備獻殷勤的第一招落空。

“我叔叔去找停車位了，我們先走過去吧，一會兒再給他打個電話。”

話音剛落，蘇曈的肩膀被狠撞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收進文件袋的資料和份證灑落一地，新生禮包裏的小品也滾了出來。

巫柏軒趕蹲下子撿拾起地上的紙張：“抱歉抱歉！我剛沒看路！”

“沒事。”蘇曈也蹲下收拾自己的東西。

清幽的花香飄到巫柏軒麵前，他悄悄地瞧了一眼麵前的生，在撿起腳邊的份證時，他掃了一眼上麵的名字。

“給你，真的不好意思啊。”巫柏軒把手裏的東西遞給生。

“沒關係。”

蘇曈抬頭看了一眼不停道歉的男孩，眨了眨眼。

覺得自己過分了，竟然恍惚間覺得自己看到了年版的巫時遷。

“柏軒！這邊這邊！”不遠的黃妍擔著傘幫兒子排上隊伍。

巫柏軒回頭應了一聲，轉過時孩已經跟著師兄走遠了。

他鼓了鼓腮幫，心裏默念了幾次自己看到的名字。

蔡澤明想幫蘇曈接過那袋輕飄飄的新生禮包，但蘇曈拒絕了，獻殷勤第二招失敗，隻能給介紹了一路學校建築。

“新蓋的育館在另外一邊的國際學院裏，不時會有籃球賽和演唱會在那邊開……喏，湖邊那座建築就是咱們大學引以為傲的圖書館了……飯堂有五個，在……”

係裏還做了一份手繪地圖附送給新生們，蘇曈用文件袋做支撐，一邊聽著師兄的介紹，一邊在地圖上認真地備注上一行行小字，時不時抬頭問問蔡澤明自己想知道的事，穿過鬱鬱蔥蔥的樹冠間隙，在簡潔明了的地圖上撒落糖果大小的斑。

他們走在步道上，蔡澤明忍不住吐槽起今年的接送車輛未免也太多了，竟然把平時寬敞的車道塞這模樣。

蘇曈給汪汕打了個電話，汪汕說他停好車了，但也搞不懂自己在哪兒，發了個定位給蘇曈。

把定位地圖放大後遞給了旁的師兄，問他：“師兄，我叔叔現在在這裏，他問要怎麽才能走到宿舍區。”

手機屏幕有點反，蔡澤明低頭往孩邊站近了一步，湊近了手機前看清那個小紅點，在蘇曈手裏的地圖比劃著位置：“你讓他往前走，見到運場就往左拐，我們就站在這兒等著他，等匯合後我們再一起往……”

巫時遷盯著斜前方的那對年輕男，指節不自覺地用了力，在方向盤上留下了不明顯的痕跡。

有許久未出現過的酸脹從左口漫起，淹過了左肩，麻了他一邊的臉。

一分鍾前，蘇曈出現在他右側的後視鏡裏，那時巫時遷就已經留意到了。

車裏隨機播著歌單，也是巧了，正好播到《預告》。

他看著孩踏著和歌聲向他走來，在鏡片方寸之間的影越來越近，巫時遷的心跳也一邁邁地加速著。

就是孩邊的那個小男生有些礙眼了。

巫時遷的手指一直擱在車窗按鈕上，想著不知道蘇曈一會兒經過車旁時會不會看到他。

他的車窗不深，如果蘇曈對他這輛車的品牌或者車牌號碼還有印象的話，應該會留意到的吧？

嗯，如果孩真看過來了，他就跟打聲招呼，巫時遷想。

可是孩沒有看過來，沒有留意到他半分，就這麽走了過去。

那一瞬間大腦是空白的，巫時遷什麽都沒能想，歌聲傳不進耳裏，手指就這麽僵著不。

忽然，蘇曈和男生停下了腳步，兩人站在樹蔭下，巫時遷有點埋怨自己過分優秀的視力，連在孩發頂抖落的斑他都能看清，自然能看清男生往孩那邊靠近了一些，還湊在的耳旁說著些什麽。

好在蘇曈很快往旁退了一步，巫時遷不知道自己竟驀地鬆了口氣，連眉間的皺褶也鬆了一些。

他見兩人站著沒再走了，像是在那兒等著人，他想著，要是等一會兒車龍能了，往前走時他就降下車窗喚一聲。

卻沒想卡死的“華容道”還沒，蘇曈等的人來了。

男子高大英氣，寬肩窄腰，拉著巫時遷也拉過的那個行李箱，一臉春風和煦地笑著走到蘇曈邊。

蘇曈也笑了，仰著小臉對男子說話。

剛剛褪下的酸麻又一次湧上嚨，麻得巫時遷得咬了後槽牙。

請問，這又是哪位？！

他沒熄車，鑰匙也不拔，就這麽拉開車門下了車。

車門“砰”一聲關上時，巫時遷瞬間頓住。

等等，不是……他下車幹嘛？！

他越過車頂看向蘇曈，那邊的幾人已經準備往岔路的另一邊走。

巫時遷蹙眉咬著牙，大步流星走過了幾輛車，但他沒往蘇曈那邊走，而是走向一直爭吵不斷的司機那邊。

巫時遷的高比那幾個司機高出不，人站在那兒就讓爭得臉紅耳赤的司機們氣焰小了點。他瞥了眼幾輛車子分別被剮蹭的部位，再掃了眼車牌，兩輛是水山市的，兩輛是隔壁C市的。

手已經習慣地把煙一分出去，巫時遷說話時還自帶了點C市的口音：“幾位大哥，今天大家都是來送孩子上學的，你們看，後麵那麽多輛車也是。”巫時遷的拇指往後方指了指，拿火機給大哥們一個個點火，“別讓這麽好的日子搞得不開心啊，我看車子也沒什麽大事，不如幾位大哥各退一步？別弄到學校保安去報了警，那就不好看了啊，你們說對嗎？”

這種事隻要有外人遞了個臺階，就會有人順著走下，幾人又爭論了幾句，巫時遷再說了幾句好話，有一個司機先擺擺手轉回自己車子，另外三個也陸續說就當自己倒黴，僵持了快半小時的堵塞就讓巫時遷用幾煙給解決了，幫忙調停的保安也麵麵相覷。

巫時遷再往那片蒼鬱樹蔭下看了一眼，孩已經不見影。

他狠拍了一下最近開始長頭發的後腦勺，轉回自己車上。

堵塞的源頭解決，他也很快啟了車子。

岔路往左是學校騰出的臨時停車位，往右是蘇曈走去的宿舍區，巫時遷本想往右開，但保安攔住了右側路口，在空中比劃著“往那邊開”的手勢，他沒辦法，隻好轉方向盤。

蘇曈說有人開車送來水山市，就是剛剛那男人嗎？

巫時遷回想著男人的樣貌，那人的材樣貌出眾，把休閑服裝穿出了模特，巫時遷覺得他有一點點眼，卻又想不起來什麽時候見過。

前麵正好有一輛車子空出了車位，巫時遷當機立斷地猛扭方向盤搶到了位置，停好車後他給巫青山打了個電話問他們弄好了沒有。

巫青山正跟在小隊伍的最後方，黃妍和巫柏軒隨著學校的師兄走在前方，黃妍拉著師兄仔細詢問著大大小小的事項，巫青山讓大兒子拿上行李到宿舍區等他們。

畢竟是本地人，巫柏軒的行李不多，黃妍還讓他晚上沒課就回家吃飯喝湯，四舍五幾乎和走讀差不多了。

巫時遷拉著行李箱往道路另一端走，想著等會兒如果和蘇曈麵對麵上了自己要如何開口打招呼。

——誒，怎麽這麽巧？你今天也來報到？

不對，他不是一早就知道蘇曈今天來學校嗎？這句太假了。

——你今天很忙吧？怪不得我剛剛發了微信給你你沒回呢。

這個好像也不妥，搞得他好像一直在盼著回複似的。

巫時遷擱腦海裏排練了好幾個劇本，又一一推翻，直到看見宿舍區掛著「歡迎你們來到新的大家庭」的大紅橫幅才回過神。

巫時遷你戲上了吧！想這麽多幹嘛呢？正常點打招呼不就行了？

巫時遷把行李提上樓，父母留在宿舍裏給巫柏軒打點一切，他自己走下樓在外邊等著。

下午烈日當空，可巫時遷再熱也沒站樹蔭下，他怕樹上會掉下蟲。

——無論是天上飛的、樹上爬的、土裏鑽的，隻要是隻蟲子巫時遷都怕，這算是他為數不多害怕的事了。

於是他就站在大太下左顧右盼著，繼續在腦排練著“突然偶遇”的場景。

巫時遷真的想太多，宿舍區那麽大一片地兒，可不是他想見誰就能見的，

等到巫青山打電話來告訴他宿舍已經整理好了可以回家了，巫時遷也沒上那孩。

車子停的地方沒遮擋，巫時遷告訴父親自己先去打空調，不然暑氣太重了。

也不知是不是在大太底下曬得太久了，巫時遷整個人蔫的，總覺走路時腳抓不住地，趴趴的。

他有點出神，「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嘛？」這個表包的意思他算是親領悟到了。

巫時遷走到自己車旁，正想開車門時發現剛剛幫蘇曈拉行李箱的男人從他後走了上來，對方正講著電話，說的是粵語：“好，那我回去了，你慢慢收拾行李吧……知道了，我會小心開車的……你在學校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

男人往自己的車子走，巫時遷視線跟了過去，掃視了眼他的車子。

謔，又是個卡宴男。

卡宴車打了蠟，玻璃和轂幹幹淨淨，一點兒都不像跑了長途的模樣，巫時遷回看自己的小髒車，他都忘了有多久沒把車送到車房送過了——因為他經常去的加油站隻要加滿兩百元油就送自洗車券，他貪圖方便，加完油就直接在旁邊洗了車，但那種自助機子隻能洗洗表麵，幹淨程度自然比不過人工洗車。

卡宴很快離開車位並從他邊經過，巫時遷突然覺有點糟糕，如他自己犯低糖時那般口發悶嘔。

他覺得蘇曈可能已經遇到了他自己說的，“更好”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