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急著從家裏趕來醫院晚飯還沒吃，巫青山拉著老婆去樓下吃碗麵墊墊肚子，巫時遷和隔壁床的護工聊了一會兒，讓他幫忙照看巫柏軒一晚，費用按日結。

打點好一切的巫時遷坐回吱呀作響的木凳上，探手去平被子上的褶皺，低聲說道：“柏軒，我知道你醒著。”

話音剛落被子裏就了，巫時遷繼續說：“爸媽等會兒回來我就走，你有胃口的話就盡量吃點東西。還有，我現在是十分認真地和蘇曈在往，我也有在考慮未來的事，希你能理解。”

病床上的年沒了靜，巫時遷像哄孩子般，輕輕拍了兩下被團。

他掏出關了靜音的手機，發現有幾個未接來電，是蘇曈打來的。

礙於巫柏軒在場，他沒有立刻回撥電話，等爸媽回來接後他走出住院部，再給蘇曈打了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起。

“喂……”孩的聲音像裹了層蠟，尾音有些模糊。

“抱歉啊蘇曈，我剛剛不方便接電話，你開完會了嗎？”巫時遷往停車場走，本來已經從袋掏出的煙盒和打火機又被他塞了回去。

“唔……巫老師你在哪兒啊？你下午不是跟我說你今天一整天都會在家裏嗎？”

聽著孩黏黏糊糊的小抱怨，巫時遷突然猜到了什麽，他停下腳步，問：“蘇曈，你現在在哪？”

蘇曈聲音好委屈：“我在你家門口啊，我進不去啊巫老師……”

巫時遷幾乎是飆車回的家，心想衝駕駛這事絕對不能讓蘇曈知道，不然又要挨教訓了。

在車位停好車，巫時遷小跑著進了電梯間，連續猛按了幾下電梯按鈕。

電梯門還沒完全打開，他已經側著了出去，在自個家門口看到了抱著膝蓋坐在地上的蘇曈，一雙眼睛委屈地看著他。

像隻跑出去玩、回家發現門被主人鎖上了的貓兒。

巫時遷的角從打電話時就沒下來過，他在蘇曈麵前蹲下，抬手了一把的發頂：“怎麽突然過來了？我還以為你忘了我生日。”

“怎麽會忘了呢？就想給你個驚喜……”蘇曈起眼皮看了一眼巫時遷的笑臉，又移開視線，有些賭氣，“你一直不接我的電話，我都打算回學校了。”

“我剛剛在醫院，手機靜音了沒留意到，對不起啊。”

“醫院？”小臉猛地從手臂裏抬起，蘇曈抓住巫時遷的手背舉到眼前檢查，男人的指關節上還有著因為打鄭明寬時留下的淡淡淤青，皺眉問，“你哪裏傷了嗎？”

“不是我，是巫柏軒暈倒了。”巫時遷反手握住孩微涼的手，夜的電梯間涼，高樓風一直從窗戶隙中鑽進來，也不知道這小家夥在這等多久了。

“巫柏軒？他怎麽了？”

“我下午去學校了，也想給你個驚喜……”巫時遷笑笑，把下午的事簡單說了一下，不過自然沒說兩兄弟因為而爭吵的事，“他沒什麽大礙，明天再做個全檢查，沒問題就可以出院了。”

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握掌心裏的小手，說：“我等會兒就給你小區的門卡和家裏的鑰匙。”

蘇曈抿了抿，終於提起角笑笑：“好啊。”

巫時遷指著放在蘇曈旁的方形紙盒：“那是什麽？”

“給你的生日禮，我親手做的。”蘇曈從他掌心出手，獻寶似的把盒子捧到他麵前。

巫時遷沒有打開，掂量了一下重量，有一油甜氣從紙盒中跑出來，他問：“是蛋糕？你去哪裏做的？”

“學校旁邊有一家甜品店開了蛋糕烘焙課，我在那裏做的。”

“你下午不是有一堂課嗎？新聞什麽的。”巫時遷拎著盒子站起，彎腰去扶蘇曈。

蘇曈“嗯”了一聲借著力站起來，同個姿勢坐太久了腳有點麻，單腳跳了跳。

巫時遷掏出鑰匙開門，忍不住笑出聲：“所以你逃課了？”

“我讓吳菲替我去上課了……”蘇曈也是第一次幹這事，現在想想還會心虛地咬住。

拎起被拿來做靠墊的單肩包，裏麵裝了些換洗和洗漱用品，跟著巫時遷往屋裏走。

“你明天早上沒課對吧？我記得要到下午才有？”巫時遷開燈後先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把裏頭的東西挪挪位置，給蛋糕盒空出一塊地。

“對啊。”蘇曈換好拖鞋，剛把單肩包放到沙發上，就被男人環住了手腕拉到他懷裏。

巫時遷笑得沒臉沒皮：“要不，你明天下午的課也吳菲幫你上吧？”

許久後，客廳的落地窗被打開，初秋的夜風推起窗簾。

巫時遷把裹著毯子的蘇曈抱在上，自己捧著一大塊蛋糕，一口口喂著說“肚子了”的小姑娘。

蘇曈吃一小口，他自己吃一大口，沒一會兒甜的蛋糕便分完了。

孩問他好不好吃，巫時遷把盒子裏的油都吃得一滴不剩，豎起大拇指，說給朋友點一百個讚。

他把蘇曈辮子上的發繩取下，手指穿過發一下下給捋順長發，邊挲著後頸上細碎的發，邊問道：“昨晚你在宿舍睡得好嗎？”

蘇曈拉開毯子，想分一半給巫時遷：“為什麽這麽問？”

“因為我沒在你邊陪你睡，怕你做噩夢，夢見那些不好的事。”巫時遷拉過薄毯往肩上隨意耷拉著。

“做的夢記不得了，但應該不是噩夢。”蘇曈雙手繞到他後腦勺，有一下沒一下地揪拉著那短短刺刺的頭。

看到社團群裏還在發那天晚上活的合照，蘇曈依然會泛起惡心，一直努力忍著想把鄭明寬的真麵目公諸於眾的衝。

剛踏人的世界沒多久便遇上了這麽一個坎，以後也還會有其他的坎，這次很幸運地過了，可之後呢？如果上更多的困難，那時候還能保持初心，繼續做自己嗎？

會為另一個許夢雅嗎？

巫時遷察覺極見的沉默，在的肩膀上輕輕：“有什麽不舒服就要說出來，不用憋在心裏，在我麵前你永遠可以做個小孩，不用把自己得太。”

他總會想起葉瑄告別式上微笑著和母親說再見的蘇曈，是心有多強大，才能在那個時候出微笑？

蘇曈輕點著頭，抬眸看向男人略帶潤的眼眸：“巫老師，你在超市時不是對我說，讓我別忘了初心嗎？”

“嗯，怎麽了？”

“那我的其中一個初心，就是喜歡你。”

蘇曈希多年後還能記得這份令自己怦然心的喜歡。

想記住這份初心，一直到老。

年紀大了真是聽不得直白煽的話，巫時遷一時哽了。

他吻著依然泛紅的眼角，忍不住問：“其實你到底為什麽會喜歡上我啊？”

蘇曈搖了搖頭，有些事依然還是的。

用吻封住了男人的，輕聲說：“生日快樂。”

蘇曈彎著腰係好黑皮鞋的鞋帶，站起時黑擺垂墜落下，恰好遮住線條勻稱的小，拉了拉白木耳邊翻領，將領口的黑蝴蝶結拆開重新綁了一次。

今天的有點兒強迫癥，連垂下的緞帶長度都力求一樣長。

耳朵上別著小雛發夾，今天沒綁麻花辮，黑長的發安靜地披落在肩背上。

周六清晨的校園寧靜平和，連鳥兒撲騰翅膀的聲音都能聽清，朦朧的晨裏繚繞著淡淡青草香。

吳菲和趙瑩瑩周末回了家，宿舍隻剩蘇曈一人，從護品旁拿起一細小的白管，在手腕出一小截半的香水膏。兩手手腕互相將膏勻於上，從耳廓後塗抹至脖側。

是被蜂蠟包裹住的橙花香，帶些甜味香，是適合秋冬的香氣。

剛抹完香膏，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接起後巫時遷說他到宿舍樓下了。

應了聲“好”，掛了電話後拿起桌上的珍珠項鏈戴上。

桌上的行程本被風吹起了紙張，蘇曈翻回今天的那一頁，指腹輕點了一下上麵的字，「媽媽海葬」。

蘇曈上車時巫時遷皺起眉：“怎麽穿那麽？海風很冷的。”

十一月初的南方小城雖然降了溫，可也不像北方城市那麽清冷，風大時搭一件薄風就可以，蘇曈用手背輕蹭男人的臉頰：“我手好暖呢，不冷啊。”

巫時遷握住的手腕拎到鼻子前聞了聞：“嗯，是不冷，還香噴噴。”

兩人都沒吃早餐，巫時遷開出學校後找了家腸店，拿紙巾著桌子的時候發覺蘇曈一直盯著他。

“怎麽了？一直看著我，被我的貌迷倒了嗎？”他把紙巾丟進廢紙簍，笑著問。

“並不是。”蘇曈已經習慣他沒臉沒皮的模樣，“沒看過你穿得這麽正經，就多看兩眼。”

也不止兩眼，還按開了手機拍照——現在不需要拍了，可以明正大地拍。

小店裏的線有些灰暗，初升的從店門口腸蒸屜帶起的層層蒸汽裏鑽過，在男人的肩膀鍍上一層金黃。

筆的黑西裝在逆裏不怎麽好調曝，手指在曝條上來回拉了幾次才拍出一張，看著照片裏白襯衫紐扣認真扣到領口第二顆的巫時遷，抿著笑了笑。

“嘿，我還在你麵前，你不對我笑，對著照片笑是什麽意思？”巫時遷覺得脖子還是太了，把領扣再解開了一顆。

“好嘛，別吃自己的醋嘛。”蘇曈熄了手機，眨著眼看他，“不過，這個西裝是不是大了一些啊？”

“這是前些年定做來參加那些什麽雜誌年會紅地毯、還有什麽晚宴上穿的，我也沒想過大了。”

巫時遷攏了攏襟，他昨天從幹洗店把西裝取回來時他試穿了一下，外套大了一點，連西裝腰也鬆了一些。他從櫃的犄角旮旯裏努力地翻出一條皮帶來用，發現竟然可以扣到後麵的皮帶眼裏了。

這兩個月的私教錢算是沒有白。

兩人有些隆重正式的著和清晨街邊的腸小店頗為之不搭，店老板多看了他們兩眼，把兩盤牛腸放到桌上。

“那你今年需要去參加這些活的話，得重新定做西裝了吧？”蘇曈接過巫時遷遞來的筷子問道。

“我才不想參加，一個一年多都沒接工作的過氣攝影師，去了還得假笑應酬。”

“哦。”

蘇曈沒多追問巫時遷工作上的事，在看來隻當巫時遷前幾年全世界飛累了，現在好好休息個一兩年，而且巫時遷也不是放棄攝影了，隻是沒接工作而已。

隻有休息好了，才能重新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