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蘇曈忙完的“工作”，巫時遷也喝完了啤酒，時間還早，兩人決定去樓下散散步。

這是他們最近常做的事，因為水山市很能到“秋天”，經常是從夏季直奔冬季，中間不帶過度的，最近難得氣溫降下來，又不需要穿厚服，他們就喜歡上了飯後散步這件事。

還要兩人都不帶手機，手牽手，聊聊天，走上一個小時。

散步的時候會經過很多地方，有菜市場、兒園、小學、超市、裝店……這些都是巫時遷以前不會在意的地方。他還在附近的幾家街區咖啡店都預存了錢，兩人如果走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就去咖啡店買杯咖啡。

蘇曈像隻小夜鶯在他邊嘰嘰喳喳，巫時遷牽了的手，很滿意現在的生活狀態。

他想，另外一件事也得開始調整狀態了。

兩個小時後兩人回到家，巫時遷拿起手機一看，有好幾通未接來電，最近的三通是舒曼來的電話，分別是四十分鍾前，二十五分鍾前，十分鍾前。

他擰眉，舒曼聯係得那麽著急，巫時遷怕遇上事，電話要回，但也得跟小姑娘說一聲：“蘇曈，我得打個電話，然後對方是個生。”

“好啊，需要我走開嗎？”蘇曈以為是工作電話。

“不用。”巫時遷了把孩的發頂，給舒曼回撥了電話。

電話很快有人接起，背景音不算特別嘈雜，所以舒曼帶著醉意的聲音顯得特別明顯：“巫時遷！我被求婚了！你要不要來見我最後一麵？”

巫時遷暗罵一聲“糟糕”，垂眸對上蘇曈川字的眉。

他一邊對著蘇曈飛快搖頭表明自己立場，一邊拒絕舒曼：“恭喜你啊！見麵就算了吧，我在陪朋友。”

“……好吧好吧，你們一個個沒良心的，我找下一個！”舒曼一會兒嘟囔一會兒大喊，之後掛了電話。

巫時遷舉起雙手作投降模樣：“我發誓！我很乖的！”

蘇曈掐了一把他的手臂，笑出聲：“知道啦，你是乖寶嘛。”

剛確定關係的時候巫時遷已經跟坦誠過自己有不過往，問需不需要知道得清楚，需要的話他可以一一告知。蘇曈表示不用知道了，隻需知道現在這段時間、這段路上是他們兩人相伴而行就可以了。

蘇曈也拿起自己的手機，這時剛好進來了個電話，但看到來電顯示時，立即皺起眉。

巫時遷見蘇曈皺著一張小臉，問：“誰打來的？”

“我爸。”

孩的聲音明顯沒了些溫度，巫時遷怔愣。

蘇曈按了接聽：“喂。”

對方聲音著急：“小曈？怎麽那麽久才接電話，我擔心你——”

蘇曈直接打斷了蘇的話：“剛剛我去散步了，沒帶手機，您找我什麽事？”

巫時遷拉著蘇曈讓坐到沙發上，又了一把的發頂。

慢慢說，別生氣，他給蘇曈比劃口型。

這乖順小孩僅有不多的叛逆，估計全給了親爹了——巫時遷之前在蘇曈麵前提起過一次蘇，見臉瞬間變了，之後便沒再主提起過。

他起去衝洗，進了浴室他才看到舒曼還給他發了微信，是一家酒吧的定位，還有一句。

「我想見你，你出來好不好？」

舒曼坐在吧臺邊，喝下了不知道第幾杯酒保遞來的贈酒，黑長的發在臉側垂落。

沒再看手機，騙陳權生今晚和閨們出去慶祝，屏幕總跳出來微信收到新信息的提醒，沒敢看，不知是未婚夫發來問在幹什麽，還是巫時遷發來的拒絕。

酒保又推過來一杯，說是後麵不知哪位男人送的，舒曼搖著酒杯，想著算了罷了，喝完這杯酒就回家了，這時肩膀被拍了拍，有男人從後喚的名字：“舒曼？”

瞬間迸發開來的興喜悅，在轉過後又瞬間偃旗息鼓。

“為什麽是你來？”舒曼看著麵前的姚，神黯淡。

“嗯，遷哥讓我來送你回家。”姚和談不上，見過幾次麵。

“他現在陪著朋友嗎？”舒曼拿好自己的東西跳下高腳凳，沒好氣道。

“應該是吧，他沒跟我說，現在晚上都約不到他。”姚兜走在旁。

“你見過他的新友了嗎？”

舒曼想起那天看到巫時遷在朋友圈裏發的曬恩牽手照片，嚨依然會哽住，心頭依然會酸。

“見過了，可的一個小姑娘。”姚幫推開酒吧大門。

“哦……”舒曼站在門口，深深吸了口氣，秋涼鑽進了鼻腔沁進腔。

之後一路無言，姚把舒曼送到家的小區門口，子下車的時候，姚說了一句：“舒曼，遷哥讓我跟你說一聲‘恭喜’，如果擺酒了他會托他媽媽給你送個大紅包。”

舒曼目送著姚的吉普遠去，夜風把頭發和思緒都吹得淩，按開了手機，陳權生還在給發信息，沒點開，點開了巫時遷的對話框。

隻有一句話：「恭喜你，好好過日子，祝你以後都開心。」

舒曼覺到了什麽，點開巫時遷的朋友圈。

這時頁麵上端隻剩一道灰的橫線。

想想，現代人的關係單薄得可憐，刪除好友和拉黑，就能宣告我要從你的生命軌跡裏離開了。

倏地仰起頭盯住夜空中的月亮，看啊看，等到眼裏的水退去才低頭看回手機。

把巫時遷刪了，把其他今晚被借酒意擾過的人也都刪了。

給陳權生回了個電話，說現在回家了。

巫時遷著頭發走出浴室，見蘇曈正抱著自己膝蓋，坐在沙發上發呆，眼睛不知道看向哪裏。

他心裏歎了口氣，看來和蘇的談話並不怎麽愉快。

巫時遷走到邊，打了個響指：“打完電話了？那趕去洗澡，洗完我們一起看電影。”

“……好。”蘇曈出雙手討抱，像個小娃娃一樣，“我剛散步走得都酸了，起不來，巫老師你抱我過去。”

巫時遷哪能拒絕得了？彎下腰，把小孩兒抱起，無奈地笑道：“好好好。”

那晚之後巫時遷覺得蘇曈異常的宅家且黏人，跟貓崽一樣，說要去的超市也沒去，兩人周日窩在沙發上看了幾部老電影。

本來周日下午就要送回學校，可蘇曈說想在這兒多住一晚，那雙黑眸水汪汪的，可憐得不行，巫時遷再一次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一直沒問蘇曈跟父親的電話聊了什麽，就像蘇曈信任他一樣，他也相信蘇曈，等自己理清楚思緒後，想說自然會說。

蘇曈沒讓他等太久。

周一中午，超市裏的巫時遷正把蛋放進購車時，就收到了蘇曈的短信。

「我爸來水山市了，約了我見一麵。」

巫時遷問蘇曈，用不用陪著一起去見蘇，蘇曈說不用，自己可以理好。

蘇那晚是在舊金山國際機場給打的電話，說他準備回國，因為水山市沒有直飛航班，他會先飛羊城再轉高鐵來水山市，想見見兒。

蘇曈有些惱火，說您自己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可憑什麽您一來我就得見您。

蘇解釋說，這次他回國的主要目的是去北京上海見一見幾個在非洲認識的同事和朋友，難得回來一趟，也想來看看讀書的環境，待一晚就走，絕對不打擾的生活。

中年男人的語氣全是張和卑微，蘇曈終是心了一分，答應了和父親見一麵。

蘇住在市區裏的酒店，兩人約好了傍晚見麵，蘇曈走到校門口時，大老遠就瞧見多年未見的父親半蹲著，手裏拿著手機對著大學門匾拍。

其實蘇曈有些認不出蘇的樣貌了，眼前的男人和相冊上與非洲小孩合照的樣子已經相差甚遠，他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

隻有他曬得黝黑的皮，和鼻梁上架著的金框眼鏡，能讓蘇曈和記憶中的父親對上號。

蘇曈站在原地沒有走過去，因為一時之間有些迷茫，不知開口要怎麽稱呼他。

反而是轉過頭看見的蘇先喊了的名字：“小曈。”

蘇曈咬著走到他旁，放棄了稱呼，直接說了句：“走吧，我帶您去學校裏看看。”

“等等，先拍張照吧。”

水山大學這幾年了城市的一張旅遊名片，這個時候有不遊客仍在門口留影，蘇找了個路人麻煩對方幫他拍照，他指了指門匾前的題字對蘇曈說：“跟爸爸拍張合照，好嗎？”

蘇曈一瞬間鼻子竄起酸意。

沒和任何人說起，和葉瑄吃最後一頓晚餐時，母倆還聊著到學校報道的那天要做些什麽事，葉瑄說：“那必須先在校門口拍個照呀，比剪刀手的那種。”

蘇曈怎麽都沒想過，今時今日會和久未謀麵的父親在大學校門口留下了照片。

站在蘇旁邊，夕餘暉照得眼睛快睜不開，可不敢閉眼。

因為一閉眼，已經型的淚水就會被出來。

沒有比起剪刀手，雙手背在後揪麻花。

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笑，沒有笑也好吧，可能笑起來會比哭還醜。

幫忙拍照的大嬸把手機遞回給蘇，蘇連著說了好多句“謝謝”，忙著查看起極為珍貴的父合照。

蘇曈背過去抹眼角的淚，再回頭時，見微微弓著背的男人站在逆裏，指節托起了金框眼睛，似是在抹去些什麽。

蘇抹去什麽，蘇曈不清楚，但心裏想，這多把對父親的埋怨也抹去了一些。

帶著蘇逛了大半圈校園，自己一直離著他幾步遠，蘇也不介意，咧著一口大白牙到拍照，在圖書館和湖邊都逮住路過的學生幫他和蘇曈拍合照。

天空布滿紫紅晚霞時兩人走到了飯堂，蘇曈糾結了一路，還是問出口：“不介意的話我請您吃頓便飯？”

看到父親臉上瞬間綻放開的喜悅。

蘇曈的記憶力和蘇吃飯的次數屈指可數，所以也不清楚父親的口味和喜好。蘇曈問他想吃什麽，有沒有什麽忌口的，蘇沿著窗口走了幾步，回來後對蘇曈說：“吃什麽都可以，這些菜式看上去都太好吃了，跟我在非洲時完全沒法比。”說完還自己一人哈哈大笑起來。

嚨一噎，蘇曈指了張桌子：“您先坐吧，我去買過來。”

挑了好幾樣菜，還要了份燉湯，來回跑了幾趟，把桌子擺得滿滿當當。

蘇斷斷續續地問了好些問題，在學校生活習慣嗎，有到新的朋友嗎，學費生活費有困難嗎，未來畢業後的方向，等等。

蘇曈一一回答了，隻是沒聊得很深。

這是一頓有些漫長，卻又很短暫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