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迦推開房門走進去，他的步履很緩，明明走至室不過幾步的距離，但他卻像走了許久一般，如同在沙漠中迷路的旅人，終于尋到了出路，卻又害怕這一切只是海市蜃樓的泡影。

燭火照得紗幔上的蓮花忽明忽暗，他走至榻邊，看清楚了趴在榻上的那抹影，他沒有掀開，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好似定般巋然不。

不知過了多久，他恍然出手想去，指尖上紗幔那瞬，忽地又頓住，佛珠在空中輕晃，最終歸于平靜。

他指尖微蜷，收了回來，墨眸中波瀾翻涌，未褪，口因心緒難平而微微起伏，最終歸于緘默，闔眼閉上了雙目。

他取下了腕骨上佩戴的佛珠，捻的聲音不復以往的平和規律，帶著凌之意。

他是佛子，自詡渡盡世人，如墜深淵時，看見漫天火，他的蓮華被業火吞噬，份與戒律卻為了他走向的阻礙。

在哭……

在疼……

可他什麼都做不了，他連靠近都做不到……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妄塵念給帶來的無盡苦難。

因果往絮，以往他看淡生死，所以不怕佛祖降罪，可偏偏這所有的苦難都落在了的上，這些本不該由承罪孽，一次次在上應驗。

明明是他先放縱，是他先了，可最終苦的卻是，一次又一次……

由生怖，他還記的落淚的眼神，在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那種前所未有的絕，得他幾不過氣來。

他怕了，真的怕了……

那一刻他才明白：一個連自己都渡不了的人，又談何去渡旁人。

他，渡不了自己，亦渡不了。

他私心地留在邊，便是最大的錯……

突然，榻上的人邊溢出一聲痛。

佛珠捻的聲音戛然而止，甚至帶著刺耳之。

檀迦霍然睜眼，過朦朧的紗幔看，到連呼吸都帶著疼痛，頓時整個人如墜冰窖。

他猛地蹲下，掀開紗幔的一角查看，不過片刻移開視線，隨后起去取了帕，就著放在床榻旁的熱水，為拭額間的冷汗。

等到做完一切，他的目才落在了蒼白的臉上，手指拂開黏在臉側的長發時，無意識地呢喃，雙眸因疼痛閉。

他指尖了瞬，無法為減輕痛苦，也不知道怎麼樣才不會疼，那種無力，頓時如水般席卷了他，仿佛要將整個人吞噬殆盡。

燭火映他眼底，墨眸中浮輕掠。

房中驀然地響起梵言，語調清冷婉轉，夾著不易察覺的輕，不同于佛前的誦經，他不為參悟，只為佑得所念平安。

……

鹿憂昏迷的很深。

好像置于烈火中，渾彈不得，一鉆心的痛裹挾著，只要稍一掙扎，那痛意就如同荊棘般，刺的骨髓，收，不斷地收……

烈火燒至眼前，灼傷了的眼，閉目任由自己被吞噬，卻在約中，驀然聽見了一道誦經聲，梵語中的真言在喚，隨即化作一雙無形的手，解開了周的荊棘，為拔了去那些尖銳的刺，將業火隔絕，朝出了手。

“玉腰奴……”

“玉腰奴……”

那聲音好似很害怕。

鹿憂聽著，心尖泛起麻麻的痛，傷口疼，心也疼，幾乎要被抑到窒息了。

艱難地朝著火出手，卻因無力落，卻意外被另一雙冰涼的手捧起。

眼前的景象忽明忽滅，一道影籠著他，朦朧的形，只有手心的溫度才是清晰的。

鹿憂不適地睜眼，眼簾閉上又睜開，直到視線聚焦，著薄紗，看到了榻邊的人。

他的神雖平靜，但眸中緒的翻涌卻出賣了他，濃烈的，好似要溢出來般。

鹿憂怔了怔，眼睛和他對上，半晌才張了張，想要喚他，到邊卻變了冷氣的聲音。

“嘶……”

“咳咳……”

嚨間升起的意令止不住的咳嗽，牽后背燒傷的地方，疼痛鋪天蓋地，頓時出了眼中的淚。

檀迦形一僵，猛地收了攥著的手，隨后又搭上了的脈搏，那氣太虛，咳嗽聲包含苦痛，手足無措間，他當即便要起出去喚人，可一雙手卻勾住了他的袖擺。

鹿憂半張臉埋在枕中，著咳嗽，聲音很輕：“水。”

檀迦連忙轉，去取了水來，隨后掀開紗幔，用手托著的半張臉，將水喂給，一點點的沾干裂的。

清淺的呼吸散在他掌心，他才終于到了臉側的溫度。

檀迦耐心地喂喝完，隨后小心地收回了托著的手，輕聲問：“還要喝嗎？”

鹿憂抬著眼簾看他，眸藏著煙雨，漉漉的。

角勾了勾不太明顯的弧度，輕搖著頭喚他：“檀迦。”

檀迦拿著茶盞的手一頓，想起那會在眾人面前倒下去時，也是這般模樣。

還是笑著去安他，告訴他自己沒事。

可是哪里沒事，傷得這般嚴重。

“傷口疼嗎？”

他的嗓音格外的低沉嘶啞，好似傷的人不是，是他一般。

鹿憂間艱難地吞咽一回，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清楚，道：“一點點，不就不會那麼疼的。”

的背后了傷，為了避免弄到傷口，所以只能趴在榻上，臉側的長發早已被汗水浸，被撥弄著散在兩邊，半張臉對著他，說話時肩頭輕，發落，出白皙的，玉骨羸弱肩頭。

檀迦淡淡移開視線，將紗幔放了下去。

他握著佛珠的手了，周的氣勢逐漸和下來。

鹿憂看著房中這麼亮堂，也弄不清外間的天，輕聲問：“我昏睡了很久嗎？”

檀迦看著，沒有作聲。

又道:“新歲是不是過了？”

空氣中靜默了半晌，他才“嗯”了聲。

“你虛弱，有什麼事，晚點再說，好好休息。”

鹿憂抿了抿，悶哼了幾下，想起那會他看自己的眼神，如今仍然心有余悸，想了想，啞聲道：“我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讓你擔心了，我……”

話還未說完，就聽見了他苦的聲音。

他道：“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