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蘊和裴媛對視一眼，也跟著走了出去。

院子里，阿米爾跟鰲崽大眼瞪大眼，你看我，我看你，兩個都一不。

看到敖七出現，阿米爾下意識地朝他跑過去。

“夫郎救我——”

幾乎同一時刻，鰲崽也看到了敖七。

它也興沖沖地朝敖七撲了過去。

兩只前爪張開，正是以前和敖七親近的姿勢。

可阿米爾不知啊。

以為鰲崽是要攻擊敖七。

“小心！”

大一聲，也不知是哪里生出來的勇氣，張開雙臂往敖七上一撲，用后背對著鰲崽，一副要替敖七承攻擊的保護架勢……

然后被隨之而來的鰲崽重重一撞，生生將敖七撲得踉蹌倒地……

于是，馮蘊和裴媛過來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阿米爾四腳八叉地在敖七的上，背后還有一個做了錯事不知所措的鰲崽……

此此景，氣氛詭異地肅靜下來。

周遭沒有人聲，敖七氣上涌，只覺得耳朵里嗡嗡作響。

他雙手朝后攤開，不去阿米爾的，在四面八方傳來的視線里，火冒三丈。

“你還不起開？！”

阿米爾摔得有些發懵，回頭看一眼鰲崽。

“我沒有被咬？”

敖七冷著臉看。

又看一眼鰲崽，“它不是野？是家禽？”

敖七快被氣死了。

被府里的下人圍觀便罷了，關鍵是在馮蘊面前出糗，這比殺了他還難，只恨不能找個地鉆進去，那新婦還在喋喋不休地問鰲崽，滿心滿眼都是好奇。

“它是什麼，是貓嗎？虎？豹？是什麼？”

“你能不能起開？”

敖七咬了咬后牙槽，用力推向的肩膀。

“起開說話！”

阿米爾一怔，突然瞪大銅鈴似的雙眼。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敖七：“我何時打你了？”

“你就有。阿母和舅母都看見了。”

阿米爾一個不服，猛地坐起騎在敖七的上。

“我來救你，你卻下手打我。你忘恩負義，反戈一擊，還有，哦，卸磨殺驢。對，你卸磨殺驢，我就是那頭驢……”

這些都是剛學來的詞，說得很溜，卻聽得裴媛雙眼一黑，差點暈倒過去。

這都是做的什麼孽哦？

怕小兩口再鬧下去，引來更多的人，鬧更大的笑話，沉聲一喝。

“都起來！大過年的打打鬧鬧，像什麼話。起來換服，進屋說話。”

阿米爾再不懂規矩，也知道要孝敬婆母，看裴媛沉著臉走了，似乎被氣到了極點，連忙從敖七的上爬起，低低哼一聲，走到一旁，盯著鰲崽看。

鰲崽慢慢走向敖七，跟他親近。

敖七一把抱住它，把臉在鰲崽

的脖子上，蹲著子，尷尬得恨不能讓鰲崽把他馱走。

鰲崽就好像知道他的心事，舌頭去他。

阿米爾看到這麼可怕的作，再次震驚得合不攏。

“這，這是什麼？”

“崽。我們去吃東西。”敖七緩過勁來，也不理會阿米爾，輕著鰲崽的腦袋，溫地笑道：“哥哥給你帶了好吃的。走，我們去拿。”

哥哥……

只有在鰲崽面前，他跟馮蘊才是平輩的。

鰲崽溫順地跟著敖七走了。

阿左和阿右兩個人咯咯笑著，告訴阿米爾。

“它鰲崽，是舅母養的大貓，它不咬人的。嫂嫂你是膽小鬼嗎？”

阿米爾僵地扭過頭，看著馮蘊。

馮蘊微笑，“嚇到你了。走吧，去換裳，很快要用年夜飯了。”

阿米爾在敖七面前張牙舞爪，那是因為知道他不敢怎麼，在面對裴媛和馮蘊的時候，就乖順多了。

兩人并肩而行，走出園子的時候，馮蘊才看到跟兩個仆站在一起的崔稚。

仿佛永遠都是那樣一張臉。

憔悴、可憐，寡淡得看不出緒。

“王妃。”眾仆朝馮蘊施禮。

又對阿米爾福，“夫人。”

崔稚也從眾行禮。

馮蘊的目從的顱頂掠過去，輕聲笑道：

“年節上，無須這麼客氣。你們都去找些樂子，各自玩耍去吧。”

幾個仆嘻嘻哈哈地謝過恩典，然后退下了。

從頭到尾，馮蘊沒有聽到崔稚的聲音。

看一眼渾然不知的阿米爾，淺淺一笑。

“這邊走。”

阿米爾不知道敖七的那些事，低頭扯著自己的袖子，不滿地蹙眉：“都怪敖七，也不告訴我，鰲崽是不咬人的，害得我出丑。”

馮蘊看天真率，笑了下，沒有多說什麼，親自帶阿米爾過去換了裳，再將帶回堂上，發現裴獗已經回來了。

今日一早，裴獗便去了西京的各駐軍營地。

這是他的老傳統，大年這天，是一定要去跟將士們吃個午飯，最差也要去打一聲招呼的。

“大王。”馮蘊躬行禮，走到他側坐下。

兩顧一眼，莞爾。

“如何？沒有人找你麻煩吧？”

裴獗：“大過年的，沒人這麼想不開吧？”

馮蘊愣了愣，輕笑一聲：“你把羅鼎發配北戎，舊黨那伙人能咽得下這口氣？昨兒饗宴，我可是看到阮尚書的臉不太好看呢。”

裴獗突然手拉住，盯著看。

“蘊娘心疼我？”

馮蘊側目看著他，“你看呢？我臉上哪里看著像會疼的？”

裴獗揚揚眉梢，換了話題。

“今日出門聽到一樁事，與你有關。”

馮蘊微怔，“我？我有何事？”

裴獗看著道：“外間謠傳陛下想認你做干娘，認我做干爹。”

馮蘊嚇一跳。

尋常人家認個干娘干爹是小事，皇帝豈能胡相認？

這謠言釋放出來的，分明就是裴獗有篡位野心的訊號……

“何人如此大膽，編排這等天家大事？”

裴獗頓了頓，聲若寒冰。

“這西京城里的牛鬼蛇神，看來是迫不及待，要出來死了。”

“真是蹊蹺……”

昨夜和阿元說話，沒發現有人啊。

除非是被人刻意盯上了。

不是盯，就是盯著小皇帝。

風從走廊吹過來，穿過簾子，馮蘊突然有些冷。

-

裴府今年的年夜飯，年味很重。

馮蘊提議，一家子吃飯是為團圓，那就要坐團圓桌，吃團圓飯，于是便擺了長席，大家圍坐一起。

裴沖坐在上首，左側是裴獗和馮蘊夫妻，右側是裴媛，下首是敖七和阿米爾，以及阿左和阿右兩個小的。

一家人整整齊齊坐在一起，氣氛和。

裴沖卻在席中便提前告辭，讓人推著離了席。

阿米爾看到眾人臉上凝重的神，有些害怕。

因為不懂規矩，這些日子已經闖下不禍了。

小聲問：“是不是我……不會說話，得罪了阿翁？”

敖七看到就皺眉，“不關你的事，吃你的東西。”

阿米爾哦一聲，默默低頭，乘人不備，又給了敖七一個白眼。

“你……”敖七氣結。

裴媛目淡淡地掃過來，嘆息一聲。

“是思念我的阿母了。歲歲團年，歲歲團不圓啊。”

裴沖對亡妻的深，馮蘊略有耳聞，其實的心里下意識地覺得公爹這種男人，才是真男人，如此深厚換哪個子不得為他出生死？

側為裴獗夾了一筷子菜，小聲一笑。

“你要有你爹一半，想來就國泰民安了。”

裴獗抬眼，一頭霧水。

馮蘊笑得燦爛，“吃吧，特地吩咐灶上為你做的。人面心……哦不，火丁。”

裴獗：……

-

當天夜里，敖七和阿米爾是在裴府留宿的。

本著他們是夫妻，馮蘊便只讓人為他們安排了一間房。

可次日醒來，被小滿醒，才聽說，敖七跟新婦置氣

，昨夜里讓人加了被子褥子，一個人在次間里，后來是跟鰲崽一起睡的。

有些哭笑不得。

“次間沒有暖爐，怕是凍壞了，吩咐灶上煮些姜湯，給敖將軍送去。”

小滿應諾。

馮蘊讓環兒和佩兒過來，為自己更。

裴家在西京城里，雖然沒有什麼親眷，但大年初一是鐵定會有人上門拜年的，即使不想應酬，也得撐著子起來，做雍懷王妃該做的事。

做好了準備，沒有料到最先到府上拜年的，是韋錚和駱月。

馮蘊和駱月久不相見，都有一肚子話想說，于是將男人們拋在前廳，兩個人去后院說話。

說起分別后的遭遇，二人相看執手，唏噓不已。

“我真是想念安渡，想念那些患難的姐妹。要是能回去看一眼，就好了。”

聽說文慧嫁人了，大滿回了南齊，應容做了坊掌柜，柴纓和南葵也可以獨當一面了，管薇有了心上人，阿萬也擺起了面食攤，現在連小滿都有了婚配。

“每個人都過得那麼好，全仗妹妹，全仗著你了。”

駱月又是哭又是笑，接著又說起自己。

“我不在妹妹邊，獨一人出來，日子可就難過多了。起初，流言蜚語那是真不，他們說我是夫主從青樓里帶出來的小伎子，配不上給韋家傳宗接代，府里府外看到我便哄笑，后來夫主明里暗里查出幾個，收拾了一回，說三道四的人就了。時日再久一些，旁人看到我也恭敬起來……”

駱月生育后，子比以前了些，臉也變得紅潤了，看著便是有福氣的一張臉。

馮蘊笑道：“姐姐快活便好。”

駱月角抿了抿，苦笑一聲。

“只要不當著我的面嚼舌就好，背地里說我什麼，懶得計較了。橫豎我如今的日子，是比們要快活些就是了……兒子有了，福也過了，接下來，怎樣便怎樣吧。”

馮蘊原本臉上是掛著笑的，可聽到后半句，莫名察覺到一沮喪。

問：“怎地泄氣了？”

駱月突然垂下眸子，苦笑似的掀開角。

“韋錚要娶妻了。”

馮蘊看著，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駱月出本就不高，跟韋錚開始得更是不堪，惹人非議。這些事，此生都很難再糾正。

馮蘊問：“你如何打算？”

駱月搖搖頭，“我跟韋錚的第一天就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日。只是沒有想到……”

抬起馮蘊的手，放在自己的心窩上。

“我從未想到，會是如此的……肝腸寸斷。”

馮蘊臉微微一變。

當初駱月離開安渡在面前說得的是何等的灑？早已把男看，只圖該圖的，唯獨不圖那個男人的心——

誰知，還是在朝夕相中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