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星辰吻過你》第一章 念著

顧惜朝是在一陣狂的槍聲中驚醒的,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快一周了。

一周前,Y國發生,反政府武裝和Y國的政府軍展開了激烈的火,雙方僵持不下。

Y國首都滿是硝煙和戰火,不知有多無辜的生命在戰火中消逝。

還好,使館中還算安全,Y國政府和中國一向好,反政府武裝也不敢輕易怒大國。

隻是今天,戰火格外激烈。

“姐姐,我們會死嗎?”小孩兒糯糯的聲音在顧惜朝邊響起。

小姑娘依一,父母在Y國經商,一周前的父親在一場槍戰中被擊斃,母親走失了,至今沒有找到,想來不會是太好的結局。依一被接到使館中,親眼見證父親的死亡後,變得沉默寡言,顧惜朝每天把帶在邊。

“不會的。”顧惜朝依一的頭。

自Y國勢急轉直下以來,使館已住進了許多僑民,等中國軍人到了,就可以護送他們離開。

一聲近距離的炮火轟隆聲之後,使館所在的小樓劇烈震

顧惜朝快速地將依一從被窩裏拉出來,這些日子們都是穿著服睡的,顧惜朝給依一穿上鞋,拉著往外走。

又是一陣地山搖,顧惜朝和依一被震得滾到屋一角。炮火和槍擊聲不斷,外麵的驚聲和哭喊聲混作了一團。

顧惜朝抱起嚇壞了的依一往外衝,一開門就是一陣濃煙滾滾。

使館在炮火的攻擊下著火了!

該死!

避難的人群早已沒了秩序,嘶吼聲、號哭聲清晰地在顧惜朝耳邊縈繞。

熊熊的火焰中,顧惜朝開始想那個人。

這麽一晃就那麽多年時間過去了。

這幾年來,刻意和那邊斷了聯係,也從不再回去,是想迫自己忘了他。

可在這種時候,第一個想起的,還是他。

自嘲地一笑。

要是這次真的死在這兒了,都不能再和他見上一麵了。

開始後悔,後悔自己的出逃,後悔自己的膽小,悔得如同掏出了心在烈火中炙烤一般。

火勢越大,氧氣越稀薄,顧惜朝能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地流逝。

顧惜朝的眼角掛了淚痕,這大概是上天在懲罰吧。

再也見不到他,再也見不到外婆,再也見不到那些或親近或不親近的親人。

邊的小姑娘又做錯了什麽呢?

大概是真的快不行了,火明滅間竟看見走廊的盡頭一個人逆著火,步伐堅定地跑了過來。

熊熊的火中,那人沒有毫的畏懼,那樣堅定、沉穩。

顧惜朝看見那人的臉被炙烤得通紅,他蹙著眉頭,像是許多年前一樣,喊的名字——

“顧惜朝。”

顧惜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那人在邊站定,才確信,是他來了。

依一已經被濃煙熏得暈了過去,顧惜朝雙臂舉著,將孩子托給周懷謹:“帶走。”

他不言不語,一,隻看著,像是要把看穿。

三年,一千多個日夜,兩萬六千多個小時。

一萬公裏的距離,十二個小時的飛行,心急如焚的奔赴。為國家,為流離失所的國民,也為

從接到任務到飛機落地,Y國首都的局勢急劇惡化。

他們突擊隊是為了配合撤僑而來,到了Y國卻被告知反政府武裝和政府武裝在大使館門前火,反政府武裝惡意襲擊了大使館。

大使館已是火海一片,他和戰友冒死進去救人。

但獲救的人員中,沒有顧惜朝。

周懷謹僥幸地想,或許有別的任務,出去了呢。

直到賀義告訴他:“隊長,使館裏還有兩人,是翻譯司的顧惜朝和前幾天救助回來的一個小孩。”

胡參讚眼中已是無比沉痛,剛才的況太過危急,他和另外幾個工作人員忙著安的民眾,配合突擊隊撤離,竟然忘了還有人在房間裏麵。

火海中的大樓已是岌岌可危,周懷謹了下角:“賀義,負責好在場人員的安全。林兆威,找好點位時刻準備狙擊。其他人各就各位,我進去救人。”

不知道周圍還有多反政府武裝,周懷謹不顧眾人反對,義無反顧地又獨自衝進火海。

現在,顧惜朝就在他的麵前,比三年裏無數次在夢裏見過的都真實。

然而,卻讓他帶孩子走。那呢?留在這裏葬火海嗎?

他沉沉地看著,跟靜止了似的。

那目中有恨、有慶幸,複雜得讓人心痛,又如同火一樣熾熱得一塌糊塗。

周懷謹不說話,抄手接過抱過來的孩子安穩地固定在懷中,又將拉過來,護在側。

顧惜朝的角不自覺地翹了翹,地跟在周懷謹後。

大火吞噬著一切,後突然一聲震天巨響。

周懷謹迅速地將拉到懷裏,抱著依一和顧惜朝,從數級樓梯上滾下去。

使館的二樓已經完全被火吞沒。

顧惜朝在周懷謹懷裏,忽然就什麽都不怕了。仰起臉:“小謹哥哥,你還著我。”

周懷謹嗤笑一聲,把人扯起來:“不走?留在這兒等死?”

他抱著依一已經走在了前頭。

顧惜朝快速地跟著他往外走。

其他人看到周懷謹把人帶出來了,終於鬆了一口氣。使館這邊已經聯係好了當地政府,將人送到安全的臨時安置點。

外麵的人爭搶著上車,由一前一後兩輛軍車護送著去臨時安置點。顧惜朝出來得晚,其他車上都坐滿了,隻能和周懷謹還有其他幾個軍人坐一輛車。

抱著依一,上車的時候頓了一下,周懷謹已經從手裏把孩子接了過去。

所有人都上了車,向前開拔。

忽然一個急剎車,無線電通信裏傳來話語:“隊長,有伏擊。”話音剛落,隨之而來的是一片重機槍的掃之聲。

子彈打在防彈的軍車上,車窗滿布裂痕。

顧惜朝探出頭去想看看外麵的況,周懷謹眼疾手快地將的腦袋往下一按:“好好待著。”

槍林彈雨。

依一在槍聲中醒來,滿眼的驚恐。顧惜朝忙捂住的眼睛,想想不對,又捂住的耳朵:“沒事,沒事。”

依一張口,像小貓兒一樣哼唧:“想媽媽。”

顧惜朝沉默。

“嘩”的一聲,車門開了,賀義猩紅著眼:“隊長,小平沒了。”

一路無言。

在大地上升起。

顧惜朝看著前麵那個高大的影。周懷謹背對著,看不清表,燃了一支煙,吞雲吐霧。

顧惜朝知道他心不好,路上的槍擊中,他失去了一個戰友。走到他後,想了想,出手圈住他的腰。

周懷謹知道是顧惜朝,手想要擺錮,卻死死地扣著他的腰。

周懷謹角微翹,笑得嘲諷:“你幹什麽?”

“這些年,你都是這樣過來的?”

他不說,顧惜朝也猜得出來他的不易,槍林彈雨,隨時都有可能失去生命。

周懷謹了下角,嗤笑:“我怎麽活,是我的選擇。倒是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回國吧。”

待在這種鬼地方,也不見得有多好。

顧惜朝的眼淚倏地落下,流到周懷謹的背上。天氣太熱,他隻穿一件墨綠的T恤,後背滾燙。

“小謹哥哥,你還記得我昨天對你說的話嗎?你還著我,對不對?”

周懷謹渾一僵,轉瞬恢複了自然。他將煙踩滅,看都不看,趁鬆手的時候回往回走:“接人的飛機中午就到。”

顧惜朝是家中老二,上頭還有個姐姐。出生那會兒,正是父親顧長誌事業的上升期,母親孟晚在滿月後也迅速投了外工作中。外公外婆將顧惜朝從京城接到江南,養在邊。一直到五歲,稍稍懂些事了,父親和母親也不那麽忙了,才將接回京城。

第一次見到周懷謹那天,顧惜朝跟在姐姐顧夕後麵。

大院裏的孩子都是結伴群的,一群孩子看見顧夕後麵多了這麽個小娃娃,都十分好奇。

沈宴自己都還是個半大娃娃呢,愣是出手來掐了掐顧惜朝的小臉蛋。他問:“夕,你從哪兒弄來這麽個雪娃娃?”

顧惜朝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敢,乖乖地任他掐,眼裏滿是淚花。

大家的目都聚集在顧惜朝上,小小的人兒穿了件蘇繡旗袍,眼裏憋著晶瑩的淚花,滿滿的氣息,和大院裏這些在北方長大的小姑娘截然不同。大家七八舌地向小姑娘發問。

顧夕生平第一次到了冷落,吐出三個字:“跟屁蟲。”

是夕的親妹妹,剛從江南的外公外婆家回來。”周懷謹也是聽家裏人說的,顧家有個小姑娘打小就被送到江南外婆家,這幾天剛被接回來。周懷謹估著應該就是眼前這個玉雪可團子了。

顧惜朝雖小,卻也知道順桿爬,扯了扯自己的旗袍,自我介紹:“我是顧惜朝,小名七月。”

這麽可的小妹妹,是看著就讓人心都要融化了,這一開口可更不得了,糯糯的吳儂語,好聽得不得了。

周懷謹揚了揚下:“周懷謹。”又用腳踢了踢旁邊人的腳尖,大家熱絡地介紹開來,算是認可了顧惜朝。

先說話的周懷謹是這一群小哥哥裏最好看的,又是率先說話為撐場麵的,顧惜朝從此算是賴上了周懷謹,每天跟在他後麵“小謹哥哥”地個不停,把沈宴、高東一群人牙都給酸了。

周懷謹不熱絡,卻也不惱

顧夕縱的,誰都不能惹。顧惜朝卻是溫可人的,平日裏不惹跟隻小兔子似的;但你要是惹了一定要討回來。

等大一點的時候,顧惜朝上小學了。學校離大院不遠,除了顧夕每天要顧長誌的警衛員開車接送,大院裏的孩子都是步行上學。

顧夕不喜歡顧惜朝,顧惜朝也和顧夕不親。

顧惜朝每天就邁著小短,跟在周懷謹他們幾個後麵去上學。周懷謹雖然什麽也不說,但是會刻意放慢腳步等。幾個男孩子一路上招貓逗狗的,也時不時地逗逗雪娃娃顧惜朝。

到了顧惜朝四年級,周懷謹升中學了。中學和小學不在一條路上,離大院也遠,顧惜朝便不能再和周懷謹一起上學了。

每天自己一個人去上學,顧惜朝的想法就是,要好好學習快快長大,然後就可以和小謹哥哥在一個學校讀書了。

初中階段課業繁重,大院裏一群比顧惜朝大一些的孩子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每天耀武揚威地撒歡了,顧惜朝見周懷謹的次數也漸漸了起來。

偶爾見到,總是聽沈宴、高東他們幾個拿周懷謹和顧夕開玩笑,說他倆形影不離了。

顧惜朝悶悶地想,要是自己能長快一點就好了。

顧惜朝六年級的那一年,周懷謹正好初三。

小升初擇校之前,顧惜朝特地去周家找周懷謹,水靈靈的眼睛笑得跟個彎彎月牙似的,問:“小謹哥哥,你想好要上哪個高中了嗎?”

十六歲的周懷謹,已經長了清俊的年。他穿著領子潔白的襯衫,材也日趨高挑,看著小姑娘彎彎的月牙,也笑得出一口白牙:“怎麽,想和我一個學校?”

顧惜朝麵:“我隻是隨便問問。”

周懷謹笑:“還是一中。”

金秋九月,顧惜朝又可以和周懷謹一起上學了。和小學的時候一樣,還是跟在幾個男孩子後麵。

不同的是,大院裏的幾個男孩子都了條長了個兒,一路上十分惹眼。都是於萌的青春期的男孩子,在路上會談論起學校裏哪個姑娘長得好看,周懷謹甚參與他們的這些討論。

沈宴在幾個人裏麵最是和善,和誰都能聊到一塊兒去,有不姑娘都托沈宴給周懷謹送東西。

信件啊、巧克力啊什麽的。

沈宴打趣周懷謹:“那麽多姑娘沒一個看上的?夕也不喜歡?”

周懷謹睨他一眼:“一邊兒去,我媽不許我早。”

信件直接進了垃圾桶,那些巧克力什麽的吃食進了顧惜朝的肚子裏。

時間一長,那些姑娘都知道了,初中部那個顧惜朝是周懷謹的小妹妹,和搞好關係沒錯。

後來東西全都送到了顧惜朝那兒,顧惜朝照單全收,飽了口福,可就是一句話都不傳。

周懷謹也不製止顧惜朝中飽私囊的行為,倒是沈宴奇了:“我說懷謹啊,你不是喜歡小七月吧?”

他自己才說完,就搖了搖頭:“不會不會,七月那麽小,要我說也是喜歡夕啊。”

周懷謹笑笑不說話,那時候他隻當自己對小姑娘是像妹妹一般溺

飛機降落在京城國際機場。

沈宴知道顧惜朝今天回來,生意也不談了,早早地候在機場接

顧惜朝剛出來,就見沈宴一個勁兒地朝揮手。走過去,沈宴主提過手上的行李。

沈宴一邊開車,一邊和聊天:“可算是想通回來了,這幾年叔叔阿姨都很擔心。”

顧惜朝神淡淡:“任期不到,也回不來。”一個任期至三年,到期後也可以申請繼續留下。想起那漫天的火,還有衝進火裏的周懷謹,還是回來了。

“回來了好,我聽說反政府武裝把使館炸了,你沒事吧?”

顧惜朝三年前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執意遞了申請去那種地方,他們這一群人著實為了把汗。

“能有什麽事。”顧惜朝看向窗外。寬闊的街道兩側變了模樣,可還是一樣的燈紅酒綠。

這三年經曆過太多,有跟著領導出去工作時,子彈從過;前一秒經過的地方,後一秒就被戰火夷為平地。見過了許多流離失所,也見過了許多災難病痛。

若非必要,不想說給親朋好友聽,讓他們徒增擔心。

一片靜默。

沈宴憋了半天,終究沒忍住:“懷謹去Y國執行任務,你見到他了沒?”

這是一個結,死結。人人都想避開,但又不得不提。

“見了。”要不是那個人,也不會平安地在這兒和沈宴聊天。

顧惜朝垂著眸,絞著手指,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三年前走得急,留下一堆爛攤子。他們那一群人,誰都不相信和周懷謹是真的斷了,可是真的做到了。

三年多了,也沒聽誰說他們倆還有聯係。就是他們這一群一起長大的人,顧惜朝基本都不聯係了。

“七月,夕的事,很憾。”沈宴生了一雙桃花眼,跟誰說話都平白帶著一吊兒郎當的覺,偏偏拿顧惜朝沒轍,當起人生導師來,“過幾天是懷謹的生日,我做東,你也一塊兒來,見見大家?”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何況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周懷謹和顧惜朝的好得羨煞旁人。

沈宴沒說破,顧惜朝也不笨。

點了點頭:“沈宴哥,謝謝你。”

沈宴勾了下角:“謝什麽謝,打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把你當親妹子了。”

顧惜朝沒有回大院,讓沈宴把送到自己的公寓。公寓就在外學院附近,還是當年才考上外院的時候,父母為了上學方便,給買的。

沈宴剛把人送到樓下,書的電話就來催了。顧惜朝讓他趕快去忙自己的事。

公寓久未住人,早落了灰。

顧惜朝擰了帕子準備打掃,門鈴這時響了。開門,被正對著手機搔首弄姿的邊關月嚇了一跳。

顧惜朝樂了:“剛才在路上沈宴哥還提起你,說你不知道又去哪兒野了。”

邊關月在他們這一群人裏年紀最小,比顧惜朝還小兩歲,是顧惜朝的忠實。如果說顧惜朝從小就是周懷謹的跟屁蟲,那邊關月就是顧惜朝的跟屁蟲。

邊關月撇了撇角:“沈宴就知道編派我。七月姐,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指了指門口的地上,一大堆副食品,“你才回來,肯定沒時間買這些。”

顧惜朝和邊關月一起把東西拉扯進來,邊關月主幫顧惜朝著桌子,略帶些八卦地問:“七月姐,你還沒有忘記那個人,對不對?”

是堅定地站在顧惜朝這邊的。

三年前那件事之後,每次見到周懷謹,邊關月都忍不住奚落兩句。

可仔細想想,周懷謹也沒做錯什麽。

顧惜朝背井離鄉,周懷謹也不見得過得好,二等功、三等功立了一大堆,又是什麽特種突擊大隊隊長、什麽團參謀長,什麽不是用出生死換來的?顧惜朝走了,他似乎連生死都看淡了。

顧惜朝回答得幹脆:“忘不了,所以回來了。”

周懷謹把自己的生日一貫看得輕,往前數三年,每年生日的時候不是在出任務,就是在單位裏等待出任務。

這次大院裏一群人要給他過生日,不如說是他這些年和大家聚離多,找了合適的理由大家一起出來聚聚。

他才從Y國回來,沒什麽要事兒,給足了兄弟麵子,應下了。

上一次過生日,還是他在讀軍校的時候,那時候他大二,顧惜朝高二。

他還記得那個下午,天格外炎熱。教先是讓一個班的人跑了八公裏,又把人帶到擊場上比擊。

整個班裏,就他和林穆棋逢對手,一直拚到了最後,整個擊場都是兩人的硝煙味兒。

忽然有人喊:“周懷謹,有個顧惜朝的姑娘找你。”

他手一,偏了,輸給林穆。

軍校這種地方,狼多。一聽是個姑娘,一群氣方剛的小夥子眉飛舞:“懷謹,小朋友來了?”

周懷謹收了槍,拔就往外走。

他看見顧惜朝穿了一襲白的棉布子,頭發烏黑長直,乖巧地站在學校門口,似是長了個兒,一雙纖細的越發筆直修長。

小姑娘看見周懷謹,臉上都泛起了紅暈:“小謹哥哥。”

他比高上許多,抬手的頭,頭發順

“怎麽過來了?”

眼睛:“今天是你生日,想給你過生日。”

他的心一下就了。他的學校在江城,江城離京城一千多公裏,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孤一人跑了一千多公裏,就為了給他過個生日。

“請假了?”

“嗯。”特別認真地看著他,“我學習好,不會耽誤的。”

那是顧惜朝第一次見周懷謹穿軍裝,軍綠的作訓服,似是有汗水的味道,卻也是偉岸和熱的,讓人無比踏實。

周懷謹沒有責怪,準備和輔導員請假,帶在江城轉轉。

請假的時候,他不放心一個小姑娘站在外麵,愣是帶著進了學校,穿過大半個校園去行政樓找輔導員。被同學看見了,一個兩個都湊過來打趣:“懷謹,這小是誰呀,介紹一下唄?”

周懷謹板著臉推開他們,讓他們別瞎說,顧惜朝的臉卻更紅了。

軍校管理嚴格,周懷謹平時也很出來。倒是因為顧惜朝來了,他也悉了江城不地方。

晚上吃了飯,小姑娘拉著他回酒店,小心翼翼地端出一個蛋糕來。

說實話,蛋糕有些醜。

“我自己做的,從京城帶來的。”

周懷謹的心霎時就了。

給他點蠟燭,給他唱生日歌,還著他許願。

他記得那蛋糕甜膩的味道。

第二天他給買了回京城的機票,一路將人送到了安檢口,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後來,不是正逢忙著高考,就是他出任務,他再沒過過生日。

周懷謹擰著眉,從口袋裏出一支煙,點上。

這是他這幾年來養的習慣,有心事的時候,總會燃上一支煙。

看見沈宴,他撣了撣煙灰。

沈宴和周懷謹一路往包間走,打趣:“還像模像樣。”

周懷謹沒穿軍裝,穿了一件不怎麽正式的襯衫、休閑,領口的扣子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鬆開了兩顆,約可見壯的膛,惹人遐思。

酒吧的包廂裏,大夥兒基本都到了,還是小時候那一群人。

東、周懷謹、蕭瑀、沈宴,四個最鐵的都到了。他們四個是大院裏當時那一群孩子的孩子王,其他人都湊上來,道:“老大,生日快樂。”

沈宴給邊關月打了電話,電話那邊吵聲震天,邊關月說什麽都不肯來,也不知道去哪兒瘋了。

周懷謹和顧惜朝的事轟轟烈烈,在一起也好,分開了也好,大院裏沒幾個是不知道的。

季白嚷嚷:“怎麽司主播沒來,懷謹哥不夠意思啊。”

司歌是周懷謹爺爺的老部下的孫,周老將軍有撮合兩個人的意思,有意無意地讓兩人見了麵,又互留了聯係方式。

司歌給周懷謹打電話、發微信,周懷謹也回。偶爾他休假,兩人也一起吃個飯,倒真像要收拾起心思,好好過日子的樣子。

沈宴一掌就拍在季白背上:“臭小子,你說啥呢?咱們幾個是打小的,一起給懷謹過生日,要外人來幹什麽?”

今天有采訪。”周懷謹低頭看手機。倒也沒什麽可看的,他不打遊戲,微信也不常用,朋友圈三五個月都不發一條。

隻是剛收到顧夕的消息:“懷謹哥,生日快樂。我在經幡下替你祈福。你有沒有什麽生日願,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求哦。”

還有一張圖片,是顧夕穿著隆重致的藏袍坐在瑪尼石堆旁,遠是積雪終年不化的雪山,以及隨著高原長風飛的經幡。

周懷謹回:“謝謝,不用。”

眾人鬧騰著要切蛋糕,沈宴看了又看手上的表,這都什麽時候了。

“切吧,切吧,就知道你們饞。”沈宴無奈。

這是打算不來了?

顧惜朝的格早就被他得門兒清,三年前跑得快,跟隻鴕鳥似的,別不是今天又怕了,不敢來了。

周懷謹從兜裏找出打火機,將蠟燭一地點上。他的目凝在火中,像是看到一雙纖細的手,燃起燭火。

東去關燈,門忽然被推開了。

顧惜朝穿了一條碎花,恬靜秀是在門口站著,盈盈的目看著裏麵的人,就讓人覺得心生憐意了。

這些人當中,隻有沈宴知道顧惜朝回來了,其他人見到,多多帶著些驚訝。

周懷謹雙手抱,微側過頭來看了顧惜朝一眼,又將目轉了回去。

空氣微微凝滯。

東垂下眸,似是有些不悅。

沈宴快步走過去,將高東往旁邊一推:“忘記和大家說了,七月剛回國。”他的手搭在顧惜朝的背上,推著顧惜朝往裏邊走。

“路上堵車,抱歉。”部裏給批了假,這幾天都在布置家裏。多年未回京城,竟不知道京城的通狀況變得如此糟糕了。也是,幾年前也好不了多

顧惜朝的目在包廂裏轉了一圈,沈宴、高東、蕭瑀,他們玩得最好的那幾人都在,還有些其他人,也是認識的。

“小謹哥哥,生日快樂。”

周懷謹的目倏地又轉回來了,定定地落在顧惜朝上。

快樂?讓他怎麽快樂得起來?

那麽多個日日夜夜,那麽多次生死邊緣,想到的都是

顧惜朝走到周懷謹的邊,將手上的方形小盒放到他的麵前。這是在Y國的舊貨市場淘的,一塊有些年頭的懷表。

聽擺攤的商人說,懷表裏邊原本是一個白人子的照片,因為時間太長了,實在不好看,商人擔心賣不出,把照片拿了出來。

顧惜朝特地洗了自己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在懷表裏。

他將東西推開:“我不接。”

顧惜朝笑:“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周懷謹沒有說話,毅然站起來,往外頭走。

他是今天的主角。

沈宴一把將人拉住:“懷謹!”

周懷謹雙手兜裏,漫不經心地看著顧惜朝。

顧惜朝也看著他,直白得沒有任何遮掩的對視。半晌,有些挫敗地低下頭:“忽然想起來有些事,先走了。”

蕭瑀想拉住倉促地低眉:“抱歉,我是真的有事,你們好好玩。”

走得快,一邊走一邊給沈宴發消息:“我打車回家了,你們好好玩。”不給沈宴發消息,那人得追出來。

沈宴看了看手機,難得一本正經地和周懷謹說話:“連個機會都不給七月了?真打算和七月斷了,和那個什麽主播過日子?”

周懷謹漫不經心地拔了蠟燭:“早斷了。”

顧惜朝走得匆忙,即便周懷謹不收,禮還是給他留著的。

沈宴將顧惜朝拿來的藍小盒打開,將東西拿出來在手上晃晃:“嘖嘖嘖……這麽好的東西,可惜……”

他作勢要往垃圾桶裏扔。

周懷謹作比沈宴快,一把搶過來扔回盒子裏:“別人送我的東西,準你看了?”

“你不是不要?”沈宴笑。

東和蕭瑀切了蛋糕,給眾人分。倒沒幾個人真是衝著蛋糕來的,為的還是這一份從小在一起長大的誼。

一群人散夥出來,看見說有事先離開了的顧惜朝這會子正坐在門口的臺階上,肩膀一聳一聳的,像是在哭。

周懷謹頓住腳步。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過去,然而他隻是燃起了一支煙,遠遠地看著。半晌,他將煙扔進邊的垃圾桶:“走了。今晚還要回隊裏。”

東提步過去,在顧惜朝邊站定。

顧惜朝抬起頭來看他,滿眼淚花兒,跟隻小貓兒一樣嗚嗚咽咽。高東那個氣呀,卻也撒不出來了。

他歎了口氣:“七月,你當年都把懷謹傷啥樣了,還回來招惹他幹什麽?”

“我不是招惹。”顧惜朝詞窮否認。

“懷謹這些年過得有多苦,沒人比我更清楚。”高東和周懷謹在一個部隊裏,周懷謹這些年的經曆,他是最清楚的。“你倒是好,說走就走,他活得跟個行一樣,好不容易緩過來了,把自己往死裏弄。你知道他被毒販一刀差點進了心髒,你知道他上有多傷疤?你知道他這麽出生死,都是因為什麽?”

東說完,轉就走。

顧惜朝埋頭在膝上,不知流了多淚。

沈宴把人拉起來,又好氣又好笑:“不是回去了嗎?長出息了?”他拉著顧惜朝上車。他喝了酒,開不了車,讓蕭瑀送顧惜朝回家,他再和蕭瑀一塊兒回大院,“東的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他也是關心懷謹。”

蕭瑀在政府多年,已經是江城一把手的助理,人越發深沉。看著顧惜朝那委屈的樣子,想起小時候那個明麗如雪的小姑娘,他角微翹:“剛沈宴要把你送的東西給丟了,我看懷謹護得呢。”

沈宴附和:“上一套,心裏一套。”

顧惜朝抹了抹眼淚:“他差點死掉,是真的嗎?”

空氣裏一片靜默。

沈宴尷尬地笑:“這不好好活著嘛。他這個工作,都要點小傷的。”

“兩年前懷謹執行任務,在追緝毒販的過程中,被捅了一刀。”蕭瑀說。

周懷謹的工作帶有保質,是怎樣發生的他們也不清楚。隻記得人當天就用軍用直升機從西南邊境給送到軍區總醫院來了,是手就進行了七八個小時,總算把命給救了回來。

蕭瑀去看周懷謹時,他還在昏迷當中。見他角微,蕭瑀低下頭去,約聽見他道:“七月。”

到底是忘不了,即使是命危在旦夕,也念著顧惜朝的名字。

顧惜朝扯了扯角:“我知道了。”

顧惜朝到部裏報到。和一個辦公室的都是近幾年進部的人,雖然之前一直駐外,但多多打過道。

剛把東西收拾好,林殊就來喊:“惜朝,孟主任讓你去一趟辦公室。”

顧惜朝吸了一口氣,總是要麵對的。

敲敲辦公室的門,直到裏麵的人讓進去,才進去把門關好。

“媽。”

孟晚年逾五十,保養得當,頭發一不茍地綰起,很是幹練。

三年未見自己的小兒了,這孩子也從不和他們聯係。大概是因為顧惜朝小時候沒養在邊,這孩子和雖然不生疏但也說不上親近。

作為母親,一向一碗水端平了看待兩個孩子,也疼顧惜朝,卻不知道怎麽表達出來。

孟晚生氣、憤恨,見顧惜朝之前,已經想好了一堆話要討伐,可看到的時候,到底是心了。

“都回來那麽久了,也不知道回家看長輩?規矩都白學了?”孟晚見垂頭不語,話語溫了些,“你父親很想你,周末回家吃個飯吧。”

顧惜朝公式化地笑:“好。”

離開後,不回家,不和他們聯係,不僅是因為三年前他們對那個人毫無理由的偏袒。更厭惡的,是在家裏見到那個人。

偏偏那個人又斷了,算是悔了大半。每每想到那個人,的心又十分複雜。

翻譯司的工作尋常而迫,沒有任務的時候自己看書充電,有任務的時候翻譯材料或是給會議、領導人進行傳同傳,日複一日。

周末難得休息,大清早卻被電話醒,顧惜朝不敢懈怠,怕是部裏的電話。

接起來。

“七月姐,我肚子疼,特別特別疼……”是邊關月。

“你在哪兒?”沒等對方說完,顧惜朝問。

一邊和邊關月打電話,一邊翻下床穿服,刷牙、洗臉,來不及化妝,匆匆忙忙打了車去邊關月的公寓。

把人送到醫院才知道,邊關月昨晚又出去喝酒了,難怪沈宴說這丫頭總是出去瘋。

醫院裏人滿為患,診室外全都是候診的病人。邊關月小心翼翼地摳摳顧惜朝的手心:“七月姐,不要和我家裏說,也不要和沈宴哥說。”

提到沈宴的時候,邊關月明顯地瑟了一下。

難得還有個怕的人。

顧惜朝還是很生氣:“我不說,任由著你胡鬧?下次出了更大的事怎麽辦?”

邊關月剛想說話,就有人和打了招呼:“關月。”

的名字是爺爺給取的,充滿了對軍旅生涯的懷念。一般人,都是連名帶姓地,好聽、順耳。

偏偏就一個人,每次見了為了以示友好,都是直接的名字。

顧惜朝順著聲音尋去,忽地一震。

邊關月的人是個端莊優雅的人,及肩長發,穿著簡單幹練,有點眼

震住顧惜朝的倒不是眼前的人,而是邊的人。那人一隻手兜,另一隻手向下垂著,角微翹,帶著些漫不經心的神

周懷謹總是這樣,穿著軍裝時,是為國為民的好兒男;下軍裝,就帶了些氣,卻也帥氣。

人的手就搭在周懷謹垂著的那隻胳膊上,自然地挽住。

邊關月不冷不熱地哼答了聲。

那邊護士人了,周懷謹邊的人鬆開了他的手,依依不舍地讓他等,磨蹭了半天才進去。

邊關月沒忍住,不斷往那邊拋白眼,還不忘照顧顧惜朝的緒:“我看多半是自作多。”

邊關月也進了另一個診室。

周懷謹靠著牆,像是在出神。

顧惜朝想了想,從座位上站起來,往他那邊走去。也靠著牆,慢慢地挪到他邊。

出腳,踢了踢他的板鞋,笑著問:“生日禮,喜歡嗎?”

周懷謹麵無表地看一眼:“丟了。”

顧惜朝出笑意:“騙人。你明明拿走了。”這可是沈宴親口跟說的,沒假。

那天晚上是被他傷到了,所以才會蹲在門口哭那麽久。可是細細想想,覺得未必就是那麽一回事。

周懷謹這個人,從來都是波瀾不驚的。哪怕是幾年前兩人得最深的時候,他也隻是默默地對好。若是不喜歡的人,他是真的一點麵子都不會給的。

要是對一點念想都沒了,生日禮恐怕早就進垃圾桶了。

還有在Y國的時候,事後聽胡參讚說,當時使館都快燒塌了,聽到在裏麵的時候,周懷謹命都不要就衝進去了。胡參讚還慨:“真不愧是人民子弟兵,自古英雄出年啊。”

周懷謹有些煩躁,手兜裏找東西,煙和打火機都拿出來了,想起這是在醫院,無奈地把東西又收起來。

顧惜朝的笑意更明顯了,他的手背:“朋友?”

周懷謹輕笑了一聲,不地離遠了些:“怎麽樣?”

顧惜朝沒想到他會回答得如此幹脆,愣了愣,隔了一會兒才說:“不像是。”

周懷謹又笑了一聲,像是在嘲諷:“沒有誰了誰是活不下去的,也沒有誰該在原地等著誰。”

顧惜朝如遭雷劈,卻不死心,委屈地道:“小謹哥哥,我真的放不下你。了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周懷謹終於側過頭看著

他看得認真,像是要把看穿了一樣。

顧惜朝得了空,趁著他思考的時候,扯住了他的袖口:“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從未忘記過你。”

周懷謹麵冷峻:“不害臊。”

這時人從裏麵出來了,看到周懷謹和顧惜朝挨著站在一塊兒,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將這種驚訝收了起來,轉而禮貌地微笑:“你好,我是司歌。”

隻說自己是誰,沒說和周懷謹的關係。

顧惜朝木訥地笑:“你好,我是顧惜朝。”

人的微笑像是凝住了:“惜朝,很高興認識你。”

隻是簡單的介紹之後,司歌便和周懷謹離開了。

司歌喜歡周懷謹,也了解周懷謹的過去。像是一個偵探,把他從前的方方麵麵都打聽得清清楚楚,他的喜好、生活作息,當然也包括他過去的經曆。

司歌見過顧夕,沒怎麽當回事兒。見到顧惜朝的這一刻,心裏就沒那麽舒坦了。

“懷謹,咱們去哪兒吃飯?前幾天同事和我說,中山路上新開了一家重慶火鍋。”作為央的當家主播,司歌對自己的要求一直很嚴格。吃主食對來說都是奢侈,會長胖;火鍋更是不敢吃的,怕吃辣的油的上火了長痘,影響上鏡。

可周懷謹喜歡,願意作陪。

周懷謹開著車,興致缺缺:“不是胃痛?還吃辣?”

司歌強行扯起角笑笑,他似乎從沒有關注過喜歡的,不喜歡的,他從來都不知道。順著他的喜好來,他把這當喜歡的。

“算了,送我回家吧,胃口是不太好。”

抬眼看看周懷謹,他神如常,毫沒有察覺到的低落。

周懷謹將司歌送到公寓樓下,司歌邀請他去樓上坐坐。

周懷謹客套地笑了笑:“還有事,下次吧。”

每一次都是下次。

周懷謹開車回了大院。

兒子難得回家,曹姣親自下廚做菜。曹姣是軍總醫院有名的科室主任,平時忙得昏天黑地的,周末不坐診才得了空休息。

周懷謹勸不過,曹姣又不讓他打下手,隻好請家裏的阿姨多幫襯著,他上樓去看爺爺。

到了老爺子的房間,周懷謹敲了敲門,朗聲了聲“爺爺”。

聽到這聲,老爺子樂得都要開花了。

周老將軍快九十歲了,到底是槍林彈雨裏曆練過來的,子骨還算朗,氣神兒看著和六七十歲的人沒什麽區別。

老爺子已經過了對子孫嚴厲的年紀,也不去過問孫子工作的事了。他出一盤象棋,讓周懷謹陪著他下棋。

周懷謹談不上喜歡或不喜歡,從小就被老爺子拉著教下象棋,難得回家一趟,總要陪著老爺子消磨會兒時的。

“你和小歌那姑娘怎樣了?”老爺子突然問。

周懷謹琢磨著怎麽回答老爺子才不生氣:“就那樣吧。”

老爺子卻還是生氣了,把棋子砸得啪啪響:“什麽就那樣?你這是什麽意思?玩弄人家小姑娘?”老爺子老生常談,又開始給周懷謹講司歌的爺爺司開第當年在戰場上給自己擋子彈的事。若不是司開第為他擋子彈廢了一隻手,他的命早丟在建國前了。

“司歌有什麽難,我會幫襯著,家裏有事,我要是能幫,也絕不會推諉。”周懷謹落下一子,“司歌,我和,不行。”

老爺子急了:“不行?什麽不行?你什麽意思?司歌哪點不好,你和不行?還有顧家的大姑娘,你和人家一起長大,我看你們倒是青梅竹馬的,怎麽也不行?人家顧小姑娘不要你,走了,你想等也等不著了!”

周懷謹任老爺子劈頭蓋臉地罵。

老爺子歎了口氣:“我不你,但你快三十歲的人了,遲早是要和人過日子的。人還是要往前看的,你和七月那姑娘了些緣分,想想別的吧。

“既然不行,和小歌說清楚,別耽誤了人家姑娘。”

周懷謹笑,響亮地答了聲“好”。

正是夕無限好的時候,周懷謹一手撐在二樓的臺上看風景。

大院裏都是這樣獨棟的二層小樓,底下道路開闊,綠樹蔭。

他看見蕭瑀的車開了進來,敢都是周末回家陪家中老人來了。目之所及之,都是一群人一起長大的回憶。

樹蔭下的道路,是一起走過的。那麵牆,是幾個人一起翻過的,顧惜朝作為他的尾,翻不上去,可憐地在牆腳下看著牆上的他們。從他家這棟樓出去,往前走一點,再左拐,就是顧惜朝家。

最遠的小球場是他們幾個人一起打球的地方,幾個小姑娘就坐在一邊的臺階上給他們加油打氣。

顧惜朝的上總有江南子溫婉的氣息,穿一襲素子,不聲不響地看著場,靜好得像是一幅潑墨山水畫。

可是每當他轉過來時,都能看見眼中呼之出的慕和崇拜。

休息時,默默地將水擰開,拿給他。

其他幾個人眼紅,明明手裏已經有水了,還說七月妹妹怎麽就不給他們水。顧惜朝麵皮雖然薄,可還是拿了剩下的水,故作鎮定地擰開,一瓶一瓶地遞給其他人。

景生,周懷謹這些年連大院都不願意多待,吃過飯就開車回自己的住

邊關月一出診室就拚命地和顧惜朝解釋司歌和周懷謹的關係,這幾年雖然也生周懷謹的氣,可是七月姐喜歡。

“那個司歌和懷謹哥真的沒關係,要說有關係也是周爺爺塞的。我看懷謹哥對一點興趣都沒有,一直都是的。”

“你胃痛好了,有力氣說這麽多話了?”

顧惜朝擔心的不是周懷謹和司歌的關係,而是周懷謹不再接

三年了,才明白,一走了之比什麽都簡單,難的是留下的人。三年前做了逃兵,留下他承擔一切,他會原諒嗎?

周懷謹平日裏不是在部隊裏就是在執行任務,難得回來,除了回大院看長輩,就是待在自己的住

他的住不到一百平方米,是當初他和顧惜朝訂婚之前他用自己攢的工資付的首付,連裝修的風格都是按照顧惜朝的喜好來的。那時候,他以為他們很快會有個家。

周懷謹從電梯裏出來,正掏著鑰匙準備開門,卻看見一個人。

站在他家門口的姑娘刻意打扮過,妝容冷豔,黑的蛋糕,修長的脖頸和凸出的鎖骨,讓像隻黑天鵝一樣麗。

似乎是站累了,倚在門邊,抬起右腳晃了晃腳踝。高跟鞋細細的跟晃過,看上去怎麽也得有個八九厘米。

周懷謹皺了皺眉。

顧惜朝見周懷謹來了,愣了一下,站直了

“沒想到這裏的治安這麽差了。”他走過,“讓一讓,我開門。”

顧惜朝往旁邊挪了幾步,卻不肯離他太遠。

“我是跟著別人上來的。”

來之前問了沈宴,沈宴告訴周懷謹還住在這兒。沈宴問要做什麽,沒好意思告訴沈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在,畢竟他沒多假,一年四季幾乎都在部隊裏,權當運氣吧。

周懷謹是個麵麵俱到的人,當初買這裏的房子,最為看重的一點就是安保,其次才是配套設施。他不能常常在邊,一個小姑娘住的地方,自然得安全些。

這個小區,連單元門都要指紋才能開。

周懷謹開了門,手撐在門框上看顧惜朝。

不語。

他拉了門把要關門:“沒什麽事的話回去吧。”

猛然也手過去握住門把,拚了命地往裏。周懷謹不是不過,而是怕傷著順當地進來了。

他鞋也不換了,轉過就往裏麵走,沒什麽好臉

顧惜朝也不管腳下還穿著高跟鞋了,一路小跑過去不管不顧地從後麵抱住周懷謹。

“我是真的知道錯了。對不起,小謹哥哥。我們好好的好不好?”

周懷謹的壯偉岸,寬肩窄腰翹。和時下的一些男不同,他的每一塊實得恰到好,讓人覺得有力量卻不誇張。

顧惜朝的手不安分地挪著,往下再往下,悄然搭上他的皮帶扣。

他像是電一般,猛然打落的手。

他沒有控製好力度,骨與骨發出不小的撞擊聲。他淡淡的眼神掃過去,看見的手背已經通紅。

顧惜朝漆黑的眸子裏有委屈的神,可就是不放棄,上前一步雙手又地扣住他的腰。

他打痛。可這樣的痛,比他經曆過的又算得了什麽?

“今天見到你和司歌在一起的時候,我是真的怕了。”

周懷謹低著腦袋,看扣在他腰上的手,角略有弧度:“怕什麽?”

“怕你真的有一天,和別人結婚生子,再不回頭。”

說得好似什麽都知道一樣。

周懷謹沒答話。

的腦袋在他背上蹭了蹭:“你們一定沒在一起對不對?”

他不想回答的問題。

和他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怎麽說也當了他許多年的跟屁蟲,他的態度稍有鬆便敏覺出來了。

“我今晚留在這裏好不好?”

“不行。”

周懷謹冷地回絕,三年不見,臉皮倒是見長。

“姑娘家家,一點都不矜持。”

他轉過來,一個反手就拉住的手腕,使了點巧勁,把人往外帶。

的手腕冰得駭人,他的指腹在輕微間,卻像是燃起了燎原的火。

周懷謹克製著自己,不去想其他的。

顧惜朝拗不過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便已經到了門外。

材高挑,骨架卻很小,有一種纖細窈窕的眼睛裏帶著淚看人的時候,語還休,十分惹人憐

現在就用這種眼神看著周懷謹,纖細的雙臂用盡了全力抱著他的手肘。

“那你讓我看看你的傷。”

他盯著的眼神裏有嘲諷的意味:“我渾上下都是傷,你要看哪個?”

顧惜朝知道,他訓練、演習、出任務,被荊棘劃傷,被蛇咬傷,被子彈傷,那些於他都不是傷。

“離心髒最近的那一個。”

“沒有。”周懷謹決然否認。

“東子哥說,兩年前你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了傷。蕭瑀哥也說,你被毒販捅了一刀,離心髒很近。”

“他們是不是還說,我差點就要死了?”

顧惜朝點頭。

周懷謹嗤笑一聲:“一群王八蛋,胡說八道。”

顧惜朝搖搖頭:“沈宴哥會嚇我,可東子哥和蕭瑀哥不會。給我看看,好不好?就看一眼!”

幾乎是在低聲下氣地求他。

“沒有。”

周懷謹兩手撐著門框,是打定了主意不再讓進門了,更不可能給看。

“不早了,趕回家。”

話音剛落,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顧惜朝看著閉的大門,有些無奈又氣憤地跺腳。

眼裏有晶瑩的東西閃了閃,卻被生生地憋了回去,權當自作自好了。

多年的軍旅生涯使得周懷謹的作息一向都十分準時,將人送走了,他便開始洗漱。

人都躺到床上了,他腦子裏像放電影般一幕幕全是剛才的場景。

顧惜朝穿得極,無袖的子,還未及膝。即使是在這樣的夏夜裏,的手還是冰涼的。這樣的孩子,長得又是極為勾人的,大半夜的在外麵晃,一點都不安全。

周懷謹躺不住了,翻坐了起來。

剛坐起來,他又嘲諷地笑了一下。

幹什麽呢!那麽大的人了,早過了讓人替心的年紀。

手去拿床頭櫃上的煙,東西剛拿到還沒點燃,又被扔到一邊。

周懷謹認命地歎了一聲,利落地翻下床穿服。

他拿了手機,才想起新換的手機裏早沒了顧惜朝的電話。從前的那個號他倒是還記著,隻是時過境遷,也不知道還用不用。

他一邊給沈宴打電話,一邊準備出去。

剛把門打開,他便愣住了。

沈宴把電話接起來,喂了好幾聲沒人回應,在電話那邊罵了一句,大半夜呢,擾人清夢。

周懷謹把電話掛斷。

顧惜朝竟然沒走,可憐地抱臂站在門外,似乎是覺得冷,微弓著背,一團。

周懷謹心想,都是自找的。

“走吧,我送你回去。”

顧惜朝眼睛亮了一下,然而又認真地一字一句道:“可是我沒帶鑰匙。”

從小就是這樣,看著乖巧溫婉,平時的時候也算得上乖巧溫婉;可耐不住他寵著,耍起小聰明鬧起脾氣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周懷謹今天偏不信這個邪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邊,將其往牆上一摁,一隻手將兩手抬高,另一隻手快速地將搜了一遍。

他搜得利落、清冷、仔細,不帶任何,像是在搜以往麵對的每一個嫌疑人一般。

顧惜朝翹著角笑意盈盈地看著周懷謹,心卻狂地跳著。

他手上的溫度滾燙,手掌間還有常年訓練留下的繭子,有些糲。

上下,除了握在手裏的那部手機,當真是什麽都沒有帶。

他鬆開了的手。

確實不是存了別的心思,是因為沒來得及,除了想見他,沒有他想。換了服揣著手機,就出來了,哪裏記得什麽鑰匙錢包。

笑靨如花,坦坦地看著他。

瞳孔漆黑,有,像是無垠大漠裏手可及的星辰。

他挑了挑眉:“我會開鎖。”

“這麽晚了,麻煩你不好吧?”說著,眼睛還往他沒來得及關上的門那邊瞥著,半個背都靠在牆上,小步小步地挪著。

“不算晚。”

周懷謹抬手看了看手表,不到十二點。

夜很寂靜,空曠的樓道裏隻剩他和僵持著,聽得見腕表的嘀嗒聲,也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的呼吸是紊的,偏偏看向他的水眸裏帶了哀求的意味。

“我那邊太遠,你知道的。你送我過去回來還要許久,開夜車不好的。大半夜的……”

“進來。”

他回往裏走,留下顧惜朝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於是跟個小尾似的,趕跟在他後麵往屋裏走。

他打開鞋櫃去找拖鞋,翻了半天才找出一雙。

的,大,一看就是他的。

顧惜朝快速地往鞋櫃裏瞟了一眼,都是男的鞋,悄悄地彎了角。

晃晃腳,高跟鞋落地,瑩白的腳像魚兒一樣鑽進他拿出的拖鞋裏。

周懷謹麵無表地看著。

腳踝纖細,腳背白皙,很好看。

他覺得自己的目尚算克製收斂,卻像是惡作劇一般又在他麵前晃了晃。不等他有所回應,從他邊溜了過去,走到客廳環視一圈,又穿過客廳,直奔他的臥室。

說是登堂室也不為過。

如果不是那件事發生了,這裏將會是他們的家。裝修的時候顧惜朝也沒盯著,對這裏算是悉。

臥室沒有關門,裏麵的景一覽無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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