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忠國此言一出，原本已經打算死戰到底的左翼軍都呆怔在了原地。

繳械不殺？那不就是......讓他們投降嗎？

眼看左翼軍不再后退，莫千岱的親兵們也慢慢停了手，聽得喬忠國竟然開始勸降，悉數面大變。

不好！

方才他們聽令對左翼軍出手，怎麼竟好似給了喬忠國可乘之機！

他們想要將消息遞回去，可此間戰場嘈雜無比，聲音本傳不到后方去。

見此，眾親兵面面相覷，不過他們到底死忠莫千岱，很快便下定了決心。

左翼軍若真敢叛變，他們自然拼死也要替將軍清理門戶，以防軍心被徹底擊潰。

就在這沉默而詭異的氣氛里，一道激憤的聲音突然響起：

“喬忠國！放你娘的狗屁！”

眾人齊齊扭頭看去，出聲的是統領左翼軍的周校尉。

此時周校尉雙目圓睜，指著喬忠國怒罵出聲：“要我們投降？我周衛勇今日便是戰死在此，死無全尸，也絕不會——”

“周校尉！你可還認得我？”

一匹快馬忽而疾馳而來，斜斜進了喬忠國與左翼軍之間，馬上之人眉宇肅然，聲音高，目炯炯直視著周校尉。

周校尉的大義之言被打斷，雙拳一攥又怒罵出聲，可待看清馬上之人時，神不由大變！

此時，已經有其余南營眾人失聲道：

“項文秋！這不是項文秋嗎？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王厚麥與劉生安看到項文秋現，立刻張地握了手中長刀，隨時做好掩護準備，生怕項文秋被莫千岱的親兵襲。

周校尉自然也認出了項文秋。

因為項文秋在南營千夫長中尤其出挑，他還曾上報常副將，建議將項文秋提為萬夫長。

可后來盧修靠關系進了南營，提項文秋為萬夫長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再后來，常副將持將軍令來到南營，調了項文秋去執行令，結果項文秋一去不返。

接著噩耗傳來，項文秋及手下一千人悉數慘死于雍軍之手。

可......可是如今......

周校尉到底也是一路拼殺到這個位置的，思緒兜轉間，他忽然就反應過來，為何南營甲隊不聽指令了。

項文秋在南營人緣極佳，盧修當了萬夫長后，仗著份又做了不蠢事，甲隊的千夫長怕是都被項文秋策反了！

想到這里，周校尉登時火冒三丈，認定項文秋執行令時投向了雍軍，背叛了家國和將軍，當即怒罵出聲：

“好你個項文秋，虧我當初還舉薦你為萬夫長！難道就因為盧修搶了你的位置，你便背棄家國，轉投了雍國不？”

“自古叛徒皆不得好死！你這不忠不義的小人，我周衛勇便是死也不會放過你！”

周校尉出聲怒斥，左翼軍眾人聞言，也紛紛對項文秋出了不齒的神。

項文秋看著眾人對他鄙夷相向，不由苦笑一聲，可轉而便面悲憤，紅著雙目揚聲：

“叛徒？背棄家國？呵——”

“周校尉，你可知將軍給我的令是什麼？”

“將軍要我率部下夜探武定城，可待我等回轉之時，常副將卻帶著上千親兵埋伏在南道前，置我與一千兄弟于死地！”

“那夜同袍的飛箭來，后又投擲火把，殺生焚了我三百弟兄！”

“常副將就那般高高立于坡上，冷眼看著我兄弟在火海中掙扎哀嚎，活活燒死！

“我項文秋一腔忠勇，明明是家國先背叛了我，是莫千岱踐踏了我的忠誠與熱忱，將我上了絕路！”

項文秋嘶吼出聲，上半猛地向前傾去，雙目充，額間青筋暴起，滿臉的悲憤與絕。

左翼軍眾人聞言，驚駭到瞪大了眼睛，王厚麥等人更是面哀。

他們最是了解項文秋，知曉他忠國之心，亦知他重重義。

那夜眼睜睜看著三百兄弟死于自己人的手下，他定痛不生啊......

周校尉聞言也不由心生駭然，只因他對項文秋尚算了解，方才那番話竟不像是編的。

可是......

“項文秋，你休要胡言語！若你好好執行令，將軍又怎會對你痛下殺手？”

“定是你早就與雍軍暗度陳倉，被將軍發現，這才容不得你！”

周校尉到底不愿意相信項文秋的話，立刻出言反駁，其余左翼軍聞言也連連點頭。

對，沒錯，這樣就說得通了！

項文秋冷笑一聲，他緩緩坐直了。

“當時武定疫疾肆，莫千岱擔心我等染上疫疾，故而選擇半路截殺。”

“他若肯拿我們當人看，在回轉途中直接言明顧慮，我項文秋為了城諸兄弟，也不會冒險立即回轉。”

“他哪怕下令將我們圍困在南道外，為了大局，我亦無怨言！”

“可他從一開始便視我們如草芥，生殺予奪，草菅人命！我的兄弟們也有父母親人，也有妻子兒，他們衛國戍邊鎮敵，憑什麼就該死！”

聲音落地鏗鏘，字字句句皆是憤恨與不甘。

周校尉眼看眾人被項文秋說得神數變，又要開口駁斥，項文秋已經搶先一步。

“不信？那就回頭看看后剛對你們刀劍相向的親兵們！”

“就因為你們退了，莫千岱便對你們痛下殺手，因為他只顧自己活命，而對同袍戈就是莫千岱的慣用伎倆！”

眾左翼軍聞言當即回頭，瞧見依舊舉著刀滿臉防備的親兵們，本就涼了半截的心越發跌谷底。

尤其方才毫無防備被捅死的同袍尸，此刻還橫亙在他們中間......

“今日敗局已定，項某人現勸降，是不忍諸位被殘忍嗜殺、罔顧士兵命的將領所蒙騙，更不愿看到昔日同袍自尋死路！”

項文秋說到這里，眼角余掃了眼王厚麥與劉生安。

劉生安一直注視著項文秋，見狀心領神會，當即揚聲罵道：

“的！還沒死在雍軍手里，倒讓自己人先捅了個窟窿，這還打什麼？”

“對面的喬將軍，當真繳械不殺嗎？你要是給個準話，老子現在就撂擔子，不打了！”

喬忠國雖然得了喬地義幾番保證，說項文秋其人絕對能堪大用，但他總領全局，到底要多備幾手。

卻沒想到項文秋果然得用，如今看來，可以定局了！

于是喬忠國策馬再上前一步，聲如洪鐘，斬釘截鐵：

“君子一諾，重逾千斤！我喬忠國今日便在兩軍陣前留下話來，北軍中人，繳械不殺，即刻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