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意歡越想越覺得心驚。

就在這時，臺上“當”的一聲敲起了鑼鼓，傳來一道戲腔：“各位看，謝諸位前來為奴家捧場，奴家在這廂有禮了。”

那戲腔清亮又婉轉，其中還帶著些許意，臺下的觀眾們立即便好起來，神變得十分激。

“崔臺柱好久不見，咱們可是想死你了！”

“就是啊崔臺柱，這些時日聽不到你的戲，老子覺都睡不好了！”

臺上的崔鶯兒目流轉，態盡顯，“好戲不怕晚，奴家這不就來了嗎？各位看，聽好——”

崔鶯兒隨著配樂，拿著嗓子開始唱了起來。

宋意歡頭上戴著帷帽，眼前有一層紗蒙著，又坐在后方，并沒有人留意到，則是打起了神，盯著臺上邁著臺步的崔鶯兒，觀察著崔鶯兒的一舉一。

記得，昨夜“白芍”想要輕薄的時候被踏雪給撓傷了，若崔臺柱就是“白芍”，那麼的手上定也會留下傷疤。

臺上的角兒們配合著演了一出千金記，崔鶯兒扮演的角兒腰肢纖細，姿態妖嬈，一顰一笑都十分勾人，引得臺下眾多男看客們十分意。

咿咿呀呀的戲曲聲令宋意歡心底漸漸覺到煩躁起來，在臺上的崔鶯兒抬手舞弄扇子的時候，借機看清了對方雙手手背，旋即當場愣在那里。

怎麼會沒有？

臺上的崔鶯兒雙手大大方方的展在眾人面前，然而的手背上卻沒有半點傷痕，也沒有做任何包扎理，顯然是從來沒有過傷。

難道是猜錯了嗎？

宋意歡皺起眉頭。

不對，“白芍”通易容，可以將一個人易容另一個人的模樣，他若是用那手易容

暫且遮掩住手中的傷疤，亦是有可能的！

只可惜，如今暫時還沒有更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崔鶯兒就是“白芍”，不過只要沉得住氣，定能找出“白芍”的破綻！

待臺上的戲唱完了一出，趁著宋意歡這才悄然離開茶樓，向著西市而去。

卻沒發現，在戲臺對面的一片樹林中，姬陵川將形藏在樹后，雙目同樣盯著戲臺上的伶人，在細細打量。

宋意歡一來到酉書肆，盛老板臉上就堆起了笑意。

“姑娘，你來了。這是又抄了幾本書？快拿出來讓我瞧瞧。”

宋意歡取下自己肩上的包袱，放在了柜臺上。看到短短這些時日又抄了八本，盛老板嘆道：“姑娘可真是努力啊，這等毅力，讓我十分佩服。”

宋意歡問道：“盛老板，近來可有人買《山雜記》回去看？對這《山雜記》評價如何？”

“那自然是有的，而且還不呢！”盛老板說道，“正巧，今天早晨我剛開門，便有一男子進了門將柜臺上的最后一本《山雜記》給買走了。不過，那人眼神可尖銳了，一眼就看出擺在柜臺上售賣的并非原作者所寫，他還問我這書是誰抄的呢。”

宋意歡心臟沉沉地跳了跳，下意識握了袖子。

會是他嗎？

“盛老板，你說的那人長得什麼樣？是不是……有這麼高？肩膀寬闊，形魁梧拔

，看上去冷冰冰的，像是別人欠了他銀子似的？”

盛老板用力點頭：“對對對，沒錯，就是他！”

宋意歡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那夜在馬車上，當他問出軒兒的出生日時就已察覺到，他就是當年與通過信件的靈機先生。可卻不確定他有沒有認出來。

畢竟，他們當年從未見過面，也沒有給他留下過任何的線索。

“盛老板可有告訴過他我是誰？”試探著問道。

盛老板說：“我們書肆是有規矩的，不到不得已的時候，不會公布傭書的份，姑娘大可放心就是。不過，他給姑娘留下了一封書信，我這就拿給你。”

書信？他竟還給留下了一封書信？

盛老板將那封信給找出來，朝宋意歡遞去，道：“姑娘也無需擔心，我瞧那人只是對書寫者有些興趣，應當沒有惡意。”

宋意歡將信接過，忍著沒有當著盛老板的面拆開，拿到了這一次抄書的銀兩，便折返回了寧親王府。

直到回到汀蘭苑里，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把門關上，才放心的將那信取出來，展開在面前細細品讀了起來。

信上的字跡蒼勁有力，睥睨之意撲面而來，但上頭所寫的容卻顯得十分溫。

“在下不才，便是《山雜記》作者靈機先生，聽聞閣下乃是《山雜記》的書寫者，今日在書肆品讀一番，某深閣下書法湛，力紙背，將《山雜記》書寫得與原書相差無幾，特想與閣下結識一番。閣下不必擔憂，你我無需見面，僅憑書信聯系便可

。若閣下不愿向某分毫，某亦理解閣下心之擔憂。靈機先生敬上。”

宋意歡看著手中的信，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在國子監后山那破廟中，拿到那封回信的時候。

眼淚幾乎是下一刻就涌出眼眶，順著臉頰滴落下來。吸了吸鼻子，將這封遲了四年的回信放在桌上，隨后提起筆，取過一張空白的紙，蘸了蘸墨水，打算給“靈機先生”寫一封回信。

將要落筆的時候，又有些遲疑，最后在紙上寫下的，是與當年的簪花小楷截然不同的行楷。

這才是屬于，宋意歡的字跡。

“靈機先生展信佳，讀完閣下寫來的信，余深榮幸竟能得到閣下的認可……”

燭火跳躍，倒映在宋意歡眼中，讓那雙鹿兒眼中仿佛也藏了一微弱的火苗，照亮了一隅的黑暗。

這封回信宋意歡寫滿了三頁紙，信中絕口不提當年在國子監與靈機先生相識之事，只表達了自己對靈機先生的敬仰之，以及對于邊關十六城的興趣。

只是在落款時，有些遲疑。

當初相識時，兩人都不知道彼此份，如今已得知姬陵川就是靈機先生，那麼需要將自己是誰告訴他麼？

思索了片刻，最終還是鄭重的在末尾寫上“歡敬上”四個字。

邊已經沒有任何當年與靈機先生有關的件，如今信上的字跡也不一樣，就當做是自己重新再與靈機先生相識罷。

待墨跡干，便將信十分鄭重的裝進了信封里，放置在了枕頭下，枕著信睡了難得的一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