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金口玉言，誰又能說個不字，老夫人起道了“萬歲”，暗自給周鶯打個眼，囑咐：“莫要給貴妃娘娘添麻煩。”

秀毓宮外都熏著上用的龍涎香。味道淡雅，綿長。周鶯垂首恭立在稍間，羅貴妃進去更，已經約莫一刻鐘了。

宮中不自由，為臣下半點選擇余地都沒有，羅貴妃來，是在皇上太后跟前過了明路的，連顧老夫人也未敢說個不字。周鶯再不安，也不敢表現在面上。

珠簾輕晃，發出清脆的聲響。

周鶯垂低了頭，還未喊出“娘娘”，垂眼去，卻見著一雙玄底金龍靴子。

周鶯臉發白，忙伏低下去：“皇……”

一雙手驀然環過來，扶住了的手臂。

周鶯駭得白了臉，顧不上害怕，忙退后了兩步。

“皇上！”

晉帝負著手，在跟前站定了。

一揮手，屋中服侍的宮人全退了下去。

周鶯心中一，不懂為何是晉帝在這兒。

難道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晉帝出現在太后宮里，又出言隨羅貴妃來此，而他自己就在此等待著。

這簡直太荒謬了。

晉帝并不在乎周鶯如何作想，他負手行至炕前，徑自坐了，慢條斯理地道：“聽說，你十六了？”

周鶯咬了咬，低聲道：“皇上，臣不識禮數，不知皇上在此，臣……”

“不要。”晉帝笑道，斷了離去的路，“朕想與你說說話，顧小姐，不會介意吧？”

這種形明顯已超出周鶯的認知，從沒想過，自己的人生會與龍座上那個人有什麼關聯。

“還記著自己的親生父母嗎？”晉帝好像看不出的窘迫，隨意扯個話題攀談著。

周鶯搖搖頭：“當年臣年紀還小，許多事記不清了。”

那時，也就四五歲吧？有些記得的，也不如忘卻罷了。記得反有記得的煩惱。

“可憐見的。”晉帝嘆了聲，目灼烈地瞧著周鶯，“你的來歷，顧家有告訴過你嗎？抑或，有沒有人提起過，你生得像什麼人？”

周鶯搖頭：“回皇上，不曾。”

從頭到腳寫著戒備。晉帝心底有些憾，隔著君臣關系，畢竟不能徹底的撕下面不要，他能做的，又有些什麼？

難道真能趁著顧長鈞在外征戰，便趁勢扣住他侄兒？

這種事做起來容易，可傷了朝臣的忠心和臉面，卻不大容易挽回得。

金地能做的，也唯有貪婪的，在周鶯面容上尋找他的那個影子。

眼角眉梢，哪怕有一分相似，也足他煎熬了半生的相思。

殿，羅貴妃掩著帕子不自己咳出聲來。心疼地抹了把眼睛：“娘娘，皇上太過分了，這可是您的宮里，當著您的面兒啊。”

羅貴妃迅速抹去了角的跡，自嘲地笑了下，“這有什麼？我在意嗎？”

長長的指甲扣著那染的帕子，勾著角道：“宮頭一晚，他抱著我，喊得就是別人的名字，我若連這個也在意，豈不早氣死了？”

宮人心疼地去握的手：“娘娘，仔細又把指甲弄斷了，好容易養起來的，上回的傷指還沒好呢。”

羅貴妃冷笑：“放心吧，為著這點事兒，不至于。”

“啪”——

外頭傳來清脆的碎瓷聲。

宮人簾瞧了一眼，駭得瞪大了眼睛。

晉帝握著周鶯的指尖，心疼地瞧著燙紅的手背：“要不要，朕人傳太醫？”

周鶯慌得忙把手出來，白著臉一退再退，“皇上，祖母還等著臣……”

隔著那張炕桌，晉帝才沒繼續追上來，低了嗓音哄道：“你在宮里，等明兒聽你三叔的信兒，不好嗎？今晚貴妃陪著你，宮里頭好看的好玩的朕都人給你送來……”

周鶯咚地跪了下去：“皇上，三叔生死未卜，他為國征戰，險象環生，臣答應三叔，要照顧好祖母，請皇上恕罪，臣告退了！”

幾句話提醒著顧長鈞是為穩固這江山才去的，是為了眼前這個真龍天子坐穩了位子才去的。他卻在后宮設計迫他的家眷，什麼樣子？

周鶯不待晉帝應下，咚咚扣了頭就朝外走。

如果晉帝震怒，要砍了的腦袋，也認了。

晉帝抿了抿，想喊住，可想到適才的決絕，那個眼神……似曾相識……

如果強行留下，會如何？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還是？

罷了，他不敢賭，不忍心賭。

留著，留一點念想吧。

周鶯跌跌撞撞地回到壽芳宮，候在外殿，沒人注意到的張。攤開手掌，冰涼的汗的雙手，指頭還在打。

皇命難為，如果適才晉帝強令，該怎麼辦？

那個紅人說得不錯。

這張臉，就是禍端。

周鶯也曾以自己過人的貌而自得過，而今在這種形下，卻只覺得背脊發涼。

這些年若不是三叔護著，若不是安平侯府的名頭護著，會經歷些什麼？

不敢想……

夜深了，上院總算安靜下來。

周鶯換了家常裳，坐在床頭手里捧著繡繃子。

想給顧長鈞做幾雙鞋，待從北邊回來，天氣許是更冷了，要多夾一層棉，針腳細細的，他穿得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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