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看來, 丑陋, 狼狽, 又陌生。

羅貴妃有一瞬驚惶，但轉瞬, 就平靜下來。

甚至攜了一抹笑。緩步朝晉帝走過去。

晉帝立在那兒, 頭一回面無表, 甚至目含厭惡的瞧向自己。

羅貴妃沒有一慌, 靠近了, 潦草地蹲下去行禮：“皇上來了？”

晉帝負著手，居高臨下地看著面前的人, 他沒有起，而是凝著眉頭道：“貴妃，你想干什麼？”

私下里他從來都是喊的閨名。只在人前才會貴妃。

羅貴妃垂頭輕笑：“陛下，臣妾不過懲戒一個不懂事的丫頭。陛下來得這麼急, 是急著來瞧，還是急著過來替解圍呢？”

晉帝俯拽了羅貴妃一把，將攙起來。“罷了，茵茵, 不可胡鬧。你再瞧不起周家，也得給顧長鈞幾分薄面。”

他握住手臂的力量失了輕重，臉上也沒半點笑容。

羅貴妃順從地靠在他上環住他的腰：“陛下, 不是顧長鈞家的小姐了。不過就是個破落戶的閨，惱了臣妾，臣妾不得嗎？”偏不肯讓他含糊地混過去，盯著他的眼睛等他答話。

晉帝別過頭，想隨意扯點別的事越過這個話題。

羅貴妃抬手捧住他的臉：“陛下，您是喜歡？何不接進宮里來？姑姑無福陪著皇上，何不就讓替代？”

晉帝臉沉，陡然甩開了羅貴妃：“你在胡說什麼？朕什麼時候說過，想要納進宮？”

羅貴妃本就虛弱，適才說了這麼多話，已經不過氣來，晉帝用力很大，被直接揮開朝后跌倒滾落在地上。

后的花架子上供著吊蘭，羅貴妃狠狠撞在上面，宮人飛速撲過來替擋住了朝砸落下來的花盆，登時頭上流如注。

羅貴妃閉住氣，臉蒼白得很。那宮人顧不得自己頭上的傷，擁著羅貴妃喊：“娘娘！娘娘！”

宮人哭著跪地磕頭：“皇上息怒，我們娘娘子弱，可經不得啊。”

羅貴妃緩緩睜開眼睛，視線模糊地看向面冰寒的晉帝：“陛下為何如此惱怒？臣妾說錯什麼了嗎？那周鶯，不是比臣妾更肖似您的芙兒嗎？”

肩膀抖，低低地笑了起來。

那宮人搖著道：“娘娘，您快別說了。”

羅貴妃撐著后的花架，艱難地站起，每走一步，就要上許久。

“我為皇上，給人灌了毒，這輩子，不能生養，不人不鬼的活著。”停下來著口，艱難的道，“我做錯什麼了嗎？我宮十年，沒和任何人爭吵過，沒為自己上位踩過誰的骨。皇上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肅清后宮，冷落了旁人。皇上自己最清楚，真是這樣嗎？”

“羅氏，你瘋了嗎？”晉帝蹙眉看著，“你看看你這幅樣子，哪里還有宮妃的儀范？”

“我從來都沒有啊。”羅貴妃咳了幾聲，抹去角淌下來的跡，“過去不是皇上您，說準我可以不遵宮中規矩禮法，可以不行禮磕頭，可以永遠當皇上跟前撒的小孩嗎？這些不是皇上許我的嗎？”

晉帝別過頭，此刻蓬頭發的貴妃，沒有半點昔日令他迷醉的模樣。

“羅氏，你不小了。朕給你那麼多的寵，不是為了讓你變今天這幅囂張跋扈的模樣。朕只留下一句話，你給朕記著，周鶯你永遠別想！”

晉帝嘆了口氣：“原還以為，你可以勸一勸，罷了，你這幅樣子，哪有半點慈悲。”

他抬步朝外走，羅貴妃一點點地倒下去：“皇上，您好懦弱啊。您怕顧長鈞怕這樣嗎？您明明喜歡那姑娘，您是不敢與顧長鈞爭人嘛？”

屋里的宮人早嚇得魂飛魄散，撲過來捂住羅貴妃的：“娘娘您不要命了？快別說了！”

外頭，晉帝臉鐵青：“混賬！從今日起，貴妃羅氏不許出了這個院子！再朕聽到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們，都不活了！”

外頭侍人跪了一地，連道“遵旨”。晉帝快步走了出去。

周鶯臉上抹了點明的藥膏，被請在太醫院偏房休息。想走，這宮里人不安。可宮人堅持送來此休息，還說是遵皇上口諭。

上回在秀毓宮，晉帝已經失態過一回。周鶯知道自己世后，更加恐懼見到他。

父親母親都和他有關，在他的立場上，自然會覺得自己到了侮辱和背叛。再加上之前他對自己的那些想法，他會不會很生氣，覺得又一次被愚弄了？

手上捧著茶，正陷沉思的時候，外頭傳來請安聲，簾子一掀，晉帝緩步走了進來。

他的目落在周鶯俏麗的臉蛋上。

傷抹了藥，傷口幾乎看不清，但晉帝眼底仍漫過幾許心疼。見周鶯不安地站著，他擺了擺手：“你坐。”

周鶯謝過，在炕沿上坐了，晉帝靠近過來，忙又站起來，退的遠了。

晉帝嘆了口氣，有些失落地道：“你怕朕嗎？”

周鶯抿著，不知這話該怎麼答。中間隔著舊年那些事，又有新的一些誤會，不確定他會怎麼待。

晉帝著周鶯，仔細地端詳著。

“怪道朕一開始就覺著你似曾相識，像你娘，又像別的人。”

周鶯抬眼，遲疑地道：“皇上都知道了？”

晉帝點點頭，朝招手：“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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