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沒聽懂，尹嬤嬤倒懂了。蹙了蹙眉，瞧著周鶯攤了攤手。

周鶯不敢回視，垂著頭道：“您忙別的吧。”

尹嬤嬤笑笑：“是。”

昨晚周鶯太累了，靠在床沿睡著，連顧長鈞進來也不知道。

過去明明很淺眠的，可能是路上顛簸不適的緣故？

顧長鈞倒也，沒有強行將弄醒了。

周鶯捂著發燙的臉蛋，一時不知該怎麼面對顧長鈞。

兩人今后就是夫妻了。

從前想都不敢想。

過去在他面前，連大聲說話都不敢，他虎著臉訓斥，跪在那認錯。轉眼好像一切都變了。

他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越來越溫和。

也越來越不怕他了。

落云扶著去吃早飯，周鶯瞧瞧側空了的位置，抿道：“三叔不用早點嗎？”

尹嬤嬤聞言笑了：“夫人，該改口了。您現在可是正正經經的侯夫人。”

周鶯難免了一下，想到適才在凈房，也是喊了聲“三叔”，顧長鈞勾著下問：“你喊我什麼？”

抿了抿，他湊近過來，著喊了聲別的。

好別扭，不習慣。這份轉變太大了，喊了十年三叔，當真不易改口。

侍婢道：“侯爺前院有事，陸大人大人他們都候著呢。”

周鶯點點頭，如今周老夫人也不在邊了，徹底的閑下來，竟不知該去做點什麼好。

尹嬤嬤似瞧出心事，笑道：“待會兒夫人用好了飯，等侯爺回來接您去東院，顧二爺前些日子就來了，等著夫人敬新婦茶呢。”

“二叔？”顧長林？

他遠在蜀中，為了參加他們的婚宴，特特趕來了嗎？

尹嬤嬤小聲提醒：“以后顧二爺是夫人的二伯了，得跟著侯爺喊‘二哥’。”

一旁新買的丫頭沒忍住，奇怪地瞥向周鶯。二叔三叔，把都弄糊涂了，難不夫人還是侯爺的什麼遠親小輩不？

周鶯安靜地用了小碗粥，坐了兩日車，胃里不太舒坦，也吃不下旁的，落云服侍換了裳，才收拾罷，顧長鈞就到了。兩人攜手來到前院廳中，里頭不僅坐著顧長林，還有幾個族中的長輩，都是為了觀禮，特地從外地趕來的。

上首一個婦人笑道：“原該昨兒在新房陪著新媳婦兒說話的，聽侯爺說，路上行了兩日，夫人不大舒坦，就沒去打攪。”

怪道昨晚新房里頭那麼安靜呢，周鶯有些激地覷顧長鈞。

旁有婢子端了茶上來，顧長鈞取一杯在手，然后遞給周鶯，溫言道：“這位是六表嬸。”

周鶯忙恭敬地奉了茶。

那六嬸笑著接了，從旁拿起一只盒子道：“沒什麼好送的，這套頭面是家傳的，勉強過得去眼。”

周鶯聽說來歷珍貴，不知該不該收，顧長鈞后的侍婢已上前來雙手捧過去。周鶯只得道了謝。

一一見過禮，顧長鈞和一行男賓都離開了。周鶯陪著眷們說了會兒話，正午又開宴，男分兩席，如今周鶯是這府里主人，殷勤地招呼著賓客。早上用的，肚子里早空了，幾杯酒下肚，胃里灼燒似的疼。

勉強送了客走，周鶯先回屋里躺著了。顧長鈞晚上才回來，聽說周鶯不舒服，快步走到里頭。

周鶯額上都是晶亮亮的汗，喝了點舒胃的湯藥，才換了淡寢，見顧長鈞來，就忙下地要行禮。

顧長鈞將扶著：“不許。”

扶躺回到床上，拿被子給蓋著，用帕子了額頭，不悅地道：“做什麼要逞強喝酒？”

周鶯一瞧他沉著臉就覺得有些委屈：“我想大家盡興，我是小輩，又是……”

仰著臉，用水盈盈的眸子瞧著他：“……又是您的妻子。”

顧長鈞怔了下，垂了垂眼，替掖好了被角，默了許久方道：“睡吧。”

周鶯見他站起來，手扯住他帶：“那三叔呢？”

顧長鈞握住手，輕輕了兩下：“你不舒服，我去書房。”

周鶯遲疑地松了手，有些失落又有些慶幸。想到畫上的那些事，著實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顧長鈞回放了簾子，然后走了出去。

隔間炕前，他了口。

心跳好快，快得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適才著那樣的表，那雙眼睛，險些就忍不住……

尹嬤嬤在廊下，正吩咐侍婢打水服侍顧長鈞沐浴，卻見那位主兒推門走了出來。

尹嬤嬤一怔：“侯爺晚上還要出去？”

顧長鈞點點頭，這位是周鶯房里的管事嬤嬤，他愿意給幾分面，“去書房，好生照料，明兒一早我再過來。”

尹嬤嬤言又止，這都兩天了，這夫妻倆怎麼一點都不急似的。

顧長鈞朝外走，他在外頭的院子流雪齋，北鳴在里頭收拾書架，見顧長鈞折返，有些意外：“侯爺？”

顧長鈞道：“人備水。”

北鳴支吾道：“侯爺，床鋪小人才收拾起來，以為侯爺您這些日子……”

“怎麼那麼多廢話！”

北鳴了腦袋，灰溜溜地領命去了。

暖閣里水汽蒸騰，連顧長鈞堅毅的面容也氤氳得和了幾分。

他閉眼靠在桶壁上，腦子里全是后院睡著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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