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條在上好痛。有時不止是藤條，或是隨手抄起來的茶壺，或是飯桌上突然掀過來的碗筷。

母親恨，罵是孽種，從來不敢問父親是誰。

有一次出去玩，被母親人捉到了，那次打得最狠，罵得最厲害。是養父來了，才撿回一條命。

磕磕絆絆地爬到柜子里，把自己關住，遠遠聽見養父的低語和母親的痛哭聲。

那種撕心裂肺，那種痛不生，好像都能同。

后來，大約是源于風大，廊前掛著的燈籠熄滅了，眼前漆黑一片。

試探著想從柜子爬出來。

可外面又黑又可怕。

只是個小小的孩，有著天生對黑暗和可能存在的未知事的恐懼。

不敢出來。

沒人知道，那晚是如何捱過去的。

自此，變得怕黑，怕一個人。邊必須有人陪伴，才能睡得著。

落云就是那時買進來的，比還小一歲，梳著總角。落云當時說話有點兒結結的，怕給人笑話，就不大敢開口。

很安靜，周鶯也很安靜，兩人對了脾氣，后來就一起做伴兒。曾有一段時間周鶯整晚整晚的睡不著，況是在落云來后漸漸好起來的。

剛來顧家的那年夏天，周鶯住的屋里不知從哪兒鉆來一只小蛇，孩子連蟲鼠都怕，怎麼會不怕蛇？小小的周鶯怕得朝外跑。那時落云還有點兒胖乎乎的，快速挪著小短抱著盆子把蛇扣在了里頭，然后又去找后院伺候花園的管事婆子把困住的蛇帶走理掉了。落云利落地昨晚這些事，一直繃住的小臉才垮了下來，哇地一聲哭了，還不忘安：“姑娘別怕，蛇已經沒有了，我檢查過了，是從后門草叢里鉆進了的，待會兒回稟大夫人，把后院的草皮鏟了吧？您別怕，沒事啦。”

直到現在，周鶯還能想起當時落云一邊哭一邊安的模樣。

是一同經歷過許多風風雨雨的，在那些充滿傷痛的歲月里，對來說最為珍貴的東西。

下午就收拾好東西備好車回城了。

出城一趟，對顧老夫人來說算得上傷筋骨，但源于周鶯肚子里的好消息，不見疲態，一直很興，回來后還忙不迭地人準備將來孩子能用到的東西，還特地人把顧長鈞請過來他辟出一個屋子來做產房。

顧老夫人一時高興就沒顧忌，“……甚至本來就不好，有這一胎多不容易，你今兒就搬去書房，不可再一塊兒睡了。你們男人年輕，我知道的，經常忍不住……”

屋里還有不侍奉的下人，聞言都匆匆垂頭仿若聽不見，生怕顧長鈞介意。

顧長鈞黑著臉，站起來：“母親顛簸了一下午，早點兒歇著。”

不答應，也不反駁，但態度算強，本不肯聽。顧老夫人知道自兒子這個脾氣，心里有些賭氣，又不好跟下人絮叨兒子的不是。

陳氏笑著來解圍：“看來弟媳房里的送子觀音是真的靈驗，改天我也借來拜拜，麟哥兒早想有個伴兒，幾回央我呢，娘說好不好？”

這回上路沒帶著顧麟，顧家族里一個嬸娘幫忙在安平侯府照料著，陳氏心里早惦記兒子惦記得不行，上回不知什麼原因，顧長鈞把老夫人留了下來，這回周鶯又有了孕，老夫人如此在意這個嫡孫子，想必一時半會不肯走的。

這話是半是開玩笑半是提醒老夫人記著家里還有個孫子獨自守著院子呢。

顧老夫人果然想不到別的上去，登時又記起周鶯的肚子了，“回頭人提醒上前院，三四個月就顯懷了，現在開始就得穿寬松的裳，那些束腰的裳子可不能穿了。二媳婦兒，你知道鶯娘口味，自己也養過孩子，知道那些是忌諱，回頭囑咐鶯娘，可不能吃東西。”

陳氏一疊聲應了，領命出了來，臉不大好看。

想去周鶯屋里坐坐了，順便提一提自己掛念孩子的事兒。

周鶯正在屋里瞧侍婢們整理柜子。

春天到了，被褥床鋪裳都換應季的，屋里的擺設也據簾帳的換幾樣，窗上玉海里隨意扔了幾簇繡球花，周鶯轉過臉來，陳氏看見容上自己不曾擁有的純真安寧。

自己時就沒了娘親，在繼母手底下討生活，幾多心酸，不足為外人道。

周鶯喊了聲：“二嫂。”

把讓到屋里說話兒，隔著窗，顧長鈞聽見妻子低的聲音，想緩緩再進去，免擾了談話，可腳步本不聽使喚，門前侍婢掀了簾子，他便進去了。

窗前一片亮，地上映著窗格的影，陳氏聽見外頭行禮請安，忙不自在地站起來。

不知道，一個居高位的男人緣何這麼早就下了衙還不肯在外院停留這麼快就回妻子的房里來。

余瞥見周鶯臉上淡淡的笑陡然明白了。

他們喜歡和對方在一起，自打顧長鈞進屋，眼就沒離開過周鶯。

陳氏訕訕笑道：“我就不多擾了，娘那邊兒還得去看看。”

顧長鈞想到在窗外聽到的話，默了會兒，緩聲道：“過兩天人備車，先送二嫂回京。”

陳氏訝然：“那娘呢？我自個兒回去？”

顧長鈞道：“二哥這兩個月也差不多該回京赴任了。二嫂這幾個月在江寧，恐不紫京城的事，新任戶部員外郎的人選出來了。顧長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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