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棠，你醒了？”

“快醫生去。”

“筱棠，你有哪兒不舒服？”

很多人的聲音，我能辨認出每個人的聲音，但是卻看不到他們的臉。

我了臉，順便了眼睛。

我臉上沒有任何東西，那層白的不是覆蓋在我的臉上，而是覆蓋在我的眼睛上的。

我抓了抓了，恨不得把眼睛上的那層擋住我視線的給摳下來。

然而，並不能。

有人抓住了我的手：“筱棠，你怎麽了，你在抓什麽？”

我聽到是顧媽媽的聲音，的手好溫暖，可是我好慌張。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倉皇地開口：“我看不見。”

空氣有短暫的凝滯，我媽驚慌地問：“醫生，你趕看看，我兒說看不見。”

“我來看看，你們先出去。”

眾人散去，房間裏應該隻剩下醫生和我。

他在翻我的眼皮，聲音溫和地問我：“你能看到什麽？”

“白的，網狀的。”

“能看到人影嗎？”

“不能。”

“不要著急。”醫生一邊給我檢查一邊安我：“可能是因為後腦到撞擊，腦震而產生的後癥。”

“視網落？”這是我唯一聽過的關於眼睛失明的醫學名詞。

“現在很難判斷，要進行下一步的檢查。”醫生終於不翻我的眼皮了，雖然他再翻我也看不見，但至不會流眼淚。

我被人從床上挪下來去做眼部的檢查，我坐在椅上，聽見我從嘈雜的走廊上被推進了檢查室。

現在，我得用耳朵來辨別一切，我就像順風耳一樣隨時隨地把耳朵豎起來。

醫生一直在安我，讓我別慌張，別害怕，沒事的。

說腦震有時候會有短暫的失明。

其實，我已經沒那麽慌了，逐漸地平靜下來。

因為，慌也沒用。

做完了檢查，我被重新推回病房，搬到床上。

醫生搬我的時候，無數個聲音在說：“小心點，輕一點，慢一點。”

好像我變了易碎的瓷娃娃。

檢查報告出來，醫生當著我的麵跟他們講解：“視網沒有落，但剛才做了核磁共振，在腦部發現了一小塊的淤，是因為腦震所致，迫了視神經所以導致現在暫時失明。”

“暫時失明？什麽時候會恢複視力？”

“等腦部的淤散去。”

“淤會什麽時候散去？”

“這個說不準，臨床上每個人的況都不一樣，如果淤長時間不散，是要做手的，不過現在的狀況不能做手啊，不是懷孕十二周了嗎？”

“那也就是說，如果淤一直不散，隻能一直瞎著？”

醫生沒回答，但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我看不見，但我能想象到每個人臉上的表。

我順手抓住在我床邊的那個人的手：“先看住小泗，別讓衝。”

“我就是小泗，怎樣，你還在記掛著顧言之，你還怕我殺掉他？”小泗的聲音非常冷靜，怎麽說呢，就是山雨來之前的平靜。

“殺人不犯法？”我攥著的手：“先送我媽他們回去，快。”

“傅筱棠。”小泗好像忽然哭了：“你大爺的，你也太他媽慘了吧。”

“注意胎教。”我說：“快點滾。”

小泗送我媽走了，他們也走了。

但我房間還有一個人，坐在我的床前默默垂淚。

我知道是顧媽媽，現在心很複雜。

又心疼，又生氣，又憤怒，又無可奈何。

我向出手，立刻就握住了我的手：“筱棠。”

哭的連每個字都浸滿了淚水。

“媽，隻是暫時失明，又不是會瞎一輩子，還有孩子也暫時沒事，所以還好。”

“你這孩子，太堅強了。”顧媽媽哽咽著。

是啊，我一向堅強，堅強到沒心沒肺。

那能怎麽辦呢，已經這樣了，難不去死？

死太可怕了，所以一切不好的事跟死相比，就不算什麽了。

顧媽媽後來沒說什麽，估計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默默地陪了我一會，我說我困了，就走了。

所有人都離開之後，我在一片白茫茫中睜著眼。

我在思考一個問題，現在我瞎了，那睡覺就可以不用閉著眼了嗎？

睜開眼睛也能睡著嗎？

我正在研究這個科幻的問題的時候，有個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他的腳步很輕，但我一聽就知道他是誰。

是顧言之，他悄無聲息地走進來。

真的是神奇的東西，當我的眼睛不能發揮作用的時候，另外一個耳朵就立刻上崗，而且發揮比之前更好的作用，都不用培訓的。

我聽見他走到了我的床邊，就那麽一直站著。

他站了好久啊，我都替他腰疼。

本來我是不想跟他說話的，但他的存在我都睡不著。

我隻能率先開口：“如果你是想要拔氧氣管的話，我事先提醒你，我不需要輔助也能自主呼吸。”

他沒說話，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說中了他的心事。

又陷無盡的沉默裏，隻能聽得見我和他的呼吸聲。

算了，我還是睡吧。

我剛閉上眼睛，顧言之終於開口了：“什麽時候的事？”

他是在問我懷孕的事，雖然我看不見，但腦子還是正常的。

我說：“我們離婚的那天去醫院做了檢查。”

“那為什麽還要離婚？”

“你猜。”

他當然不肯猜，我也沒有答案要告訴他。

他這麽問，是想要跟我傳達一個信息，那就是他並不知道我懷孕了。

我閉著眼睛跟顧言之對話真的是很傲慢啊，原來失明還是有優勢的。

我不用去琢磨顧言之此刻臉上的表和他眼中的緒，來揣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反正看不見，反正事已至此，他怎麽想的不那麽重要。

我怎麽想的猜比較重要。

我說：“麻煩顧先生出去好嗎？”

“為什麽不問我？”

“問你什麽？”

他又沉默，什麽時候顧言之變了容易卡碟的唱片，唱兩句就卡住了。

“問我，為什麽帶你騎托，是要殺掉你肚子裏的孩子，還是要殺掉你？”

“我又沒有糾纏你，你殺我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