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膳后，江四爺扶著姰暖下床，要榮媽帶路，要去看大帥夫人給小孩子準備的臥房。

榮媽面上掠過一遲疑。

最后在江四爺清冷的盯視下，還是帶著兩人去了。

江公館的主樓，一共三層，是‘回’廊式格局。

三樓東側走廊朝第三間，是江四爺的臥房。

而榮媽帶他們去的，卻是西側走廊走到盡頭，再右拐的走廊第二間。

距離隔得簡直不要太遠。

怕是孩子在這邊哭鬧，關著門，那邊他們在房里都聽不見。

倒是離大帥夫人的臥房很近。

江四爺立在房門口，看著里頭鋪滿的羊地毯，和已經擺置的嬰兒床，以及五斗柜上擱置的一些小鞋子小玩，漆黑眸底緒莫測。

他眉心微蹙，見姰暖似毫無所覺，扶著腰在屋里四打量起來，便也按捺住沒開口。

大帥夫人很心，房間布置可觀是花費了心思的。

姰暖打開柜，先前大帥夫人帶去私館的那些小孩子東西，現在也都已經好好規整在柜子里。

甚至不止那些，被褥和尿布都羅列了厚厚兩撻。

很滿意的樣子，笑著同江四爺說，“這屋子是不是比我們臥房暖和，線也很好的。”

江四爺黑眸清潤看著，牽了牽沒說什麼。

等從房里出來，他攬著姰暖，拐過走廊，徑直敲響了大帥夫人的房門。

榮媽見狀忙說，“夫人不在房里，去了大帥書房，姰大夫在給大帥施針呢。”

江四爺側頰冷峻，便先帶著姰暖回屋。

遣退了榮媽，江四爺將里屋門合上，才聽見姰暖暗自嘀咕著“是不是離得太遠了？怎麼不讓他住在我們隔壁呢？”

扶著腰轉，月眸澄明徹小聲問江四爺，“四爺，都誰住在三樓呀？我們左近的房間，都住滿了嗎？”

江四爺下顎線微繃，眸中漆墨幽了。

三樓只住了大帥夫人和江四爺。

母子倆一個西邊，一個東邊，占據的都是最大最好的臥房。

剩下二姨太三姨太母子，都安置在二樓西邊走廊。

原本大帥的書房也在三樓，只是大帥夫人嫌軍政府的人總是不就來來回回，很吵鬧，就將大帥的書房搬去了二樓東頭。

所以，三樓大大小小十多間空房。

但姰暖不知道。

江四爺眉目溫淡解釋說，“小孩子會哭鬧，大約是想讓你生產完好好歇息，怕他吵到你，那邊挨著父親母親的臥房，會照看好孩子。”

姰暖輕輕歪頭，表言又止，眼角眉梢略略夾雜著不愿和郁悶。

知道想什麼，江四爺神溫和下來。

他過去摟住，著高聳的肚子聲安，“沒關系，你不是想親自喂養他？到時候爺讓人把搖床搬到我們臥房，需要東西不過走幾步便能取來，家里這麼些傭人，很方便。”

江四爺知道舍不得跟孩子分開。

等生產完，總是要先照顧的想法。

幾乎立即便做下這個決定。

姰暖出笑，著肚子輕輕頷首。

安好姰暖，江四爺讓柏溪守著。

“爺去趟書房看看，你可以在屋子里走走，覺得悶，也可以下樓，只是不要出去，昨日雪下得大，路。”

“好，我知道。”姰暖笑著送他出門。

立在外室門前，目送他拔的背影拐下樓，臉上笑意這才漸漸斂起。

也沒擅自下樓，就在屋里屋外溜達起來。

江四爺的臥房很大，是私館那邊的兩倍，里頭有書柜酒柜，還有許多古董擺件，很奢華。

姰暖只在房間里四看看，都覺得許多新鮮。

那邊江四爺去了二樓書房，敲門進去，大帥夫人和姰恪宋大夫果然都在。

江大帥已經起了針，姰恪正按著他上位，在跟宋大夫低聲討論著什麼。

大帥夫人見他進來，連忙放下手里玻璃雕花盞，“你來得正好，我正跟你父親商議接生穩婆的事，我問了姰大夫，暖暖的胎相一直很好，不出意外一定能好好生下，但要吃苦，這接生穩婆的技巧就很要。”

說著婉麗眉眼溢笑，“咱們家許多年沒添丁，我讓韻儀幫我各家打聽了，最近些年有名氣的穩婆城里有三個，這樣的人要提前請，免得被別人給定走了，我預備將們三個都請回來穩妥一些，暖暖臨盆之前，也讓們教給一些經驗，保準萬無一失。”

跟江大帥都很期待孩子瓜落地的那天。

自然事事都心。

江四爺在沙發上坐下，長輕搭，聽言當然沒異議。

“不錯，都請回來。”

大帥夫人就想聽他認可自己用心。

于是合掌笑盈盈說道，“還有媽媽，這要提前去城里專門掛名的館子里挑，得派人盯著，不一定什麼時候有好的，我的意思，先請兩個備著，要姰大夫和宋大夫替們調理調理，孩子一生下來就能有最好的水。”

人在這些事上總是想得更周到。

江大帥當然什麼都聽大帥夫人的。

他只管抱孫子，別的不需要心，所以大帥夫人說什麼他都默許。

但這件事，江四爺卻單手托顎，著下不接話了。

大帥夫人看他這樣子，臉上眉飛舞地笑意就斂了斂，“怎麼？你還有別的想法？”

江四爺瞥了眼蹲在沙發前給江大帥按的姰恪，清清漫漫開口。

“南線有習俗，說母子連心，小孩子生下來，母分離，會到不安害怕，最好跟母親同吃同睡，喝母親的水，這樣能定神，也更健壯。”

大帥夫人懵了一瞬。

那邊姰恪聽完這話，似有所覺，很快偏頭看過來，跟江四爺對視一眼。

宋大夫立在一旁，將幾人反應盡收眼底，垂下眼會心一笑。

大帥夫人看了看江四爺，又看了看江大帥，最后問姰恪。

“有這樣說法嗎？淮北沒邊這樣說，只要媽媽水好，小孩子都會越養越健壯。”

江大帥也看向姰恪，靜默無聲的沉黑眸不經意間給人威。

顯然，他也想知道。

姰恪輕咳一聲，掩飾眼底一掠而過的局促，溫聲解釋：

“是，南線人都有這樣的說法，便是大戶人家的夫人太太生下嬰孩，也都是自己喂養些天，好的會跟媽媽一起喂養，不好的，那也沒辦法。”

江四爺接著說，“暖暖是水鄉子，懷著這孩子后口味上也一直沒變，母親，這孩子口腹習慣多半隨，就按那邊的習俗先養，萬一他吃了別人的水，口腹不愈，要鬧肚子呢？”

大帥夫人，“……”

這輩子都沒聽過這麼離譜的事。

娃娃吃水還要挑地方人嗎？

江大帥也覺得很離譜，于是問宋大夫。

“老宋，有這種說法嗎？”

幾人的眼神紛紛看向宋大夫。

宋大夫視線流轉了一圈，故作沉凝著，話語斟酌說道。

“舊時候是有些地方，有這種講究，不過一般尋媽媽，都是尋知知底的當地婦人，吃食口上沒太大分別，所以很聽說出問題的…”

他對上江四爺略顯幽涼的視線，頓了一下，接著說。

“不過胎兒在母親，自然是隨母親的口腹喜好，這婦人水都跟吃食相關，南北子從質和吃食上都大相徑庭，也說不準會有水不對口腹，便要生病的例子。”

宋大夫溫緩一笑，“這同年人換了地方，會水土不服，是一個意思。”

他言盡于此。

大帥夫人和江大帥對孫子有多謹慎，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江四爺聽罷很滿意，看向大帥夫人說，“兒子可不要萬一，就讓暖暖先親自喂養他。”

大帥夫人表有點復雜。

思慮了半晌，退一步道：

“也不是不行，好能得住便，但媽媽還是要請，萬一不住，總不能著小孩子。”又說，“讓媽媽以后都吃南線的飯菜，你那個廚子剛好用得上。”

江四爺笑了笑，便也默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