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腰》第511章 何堪回首
平地一聲驚雷。
殿里靜坐飲茶的馮蘊,一口熱茶尚未,就仿佛被雷劈中了腦子。
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而唐恭接下去的話,就如同劃破天際的閃電,打得暈頭轉向,也解開了深埋許久的諸多謎團。
裴獗說,唐恭是謝家軍的諮事參軍。
想過裴獗和謝家軍有淵源。
怎麼也沒有想到,裴獗居然是謝獻的兒子……
撲朔迷離的巧合背后,原來不是天意。
馮蘊走到窗邊。
天沉,鳥兒飛得很低,仿佛要下雨。
裴獗進來的時候,沒有出聲,就那麼安靜地站在馮蘊的旁邊,陪一起看向庭院。
寂靜,拉長了時間。
空間好似變得狹窄,呼吸都張起來。
馮蘊得承認,裴狗比沉得住氣,
騙人的分明是他,他卻姿端正,云淡風輕,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的,平靜得出奇。
佩服。
于是率先開口。
“大王沒什麼要同我說嗎?”
裴獗:“我等蘊娘質問。”
質問用得就很妙了。
馮蘊冷笑,“大王很有自知之明。”
裴獗:“也是為了能讓蘊娘看上,煞費苦心。”
馮蘊沖到頭的憤怒,莫名其妙被這句話堵了回去。
裴獗的臉很平靜,也很正經,就好像不知道自己說了一句多麼好笑的話,更不是誠心逗似的。
“好。那我問了。”
馮蘊舒展開鎖的眉頭,沉甸甸的力松緩了些。
“謝將軍出事時,你已有記憶。所以,馮敬廷獻,你欣然答應,是因為我姓馮,你要報復馮家。”
從最初開始問,卻沒有給裴獗回答的機會,一字一句全是篤定的語氣。
“哪怕安渡獻時,馮敬廷給你的是馮瑩,或是別的馮家郎,你也會欣然笑納……”
“不會。”裴獗打斷。
“不必哄我。”馮蘊淡淡看他一眼。
裴獗語調冷淡:“只因是你。”
馮蘊哼聲。
雖然甜言語這種東西是假的,可誰聽了不用呢?尤其裴獗肅然的表和語氣。
正準備接下面一句,就聽裴獗又補充。
“三歲言中謝家軍命運的人,是你,不是馮瑩。”
馮蘊倒一口氣。
真會說話。
盯著裴獗的眼神,瞬間變得尖利。
“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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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等著報仇來的?好得很,總算是說出心中所想了……”
裴獗:“已經報了。”
馮蘊緩緩看他,“什麼?”
裴獗:“前世睡你三年,今生還要睡一世,什麼仇都報了。”
馮蘊:“……”
雙眼瞇起。
這話要是換蕭三或是淳于焰,多還能有點調侃的意思,可裴獗這個男人……
他就真的很正經啊。
一臉嚴肅地說著這種氣的話,氣人也氣人,笑人也笑人,末了還覺得有幾分道理。
把一個子最好的東西悉數占有,還不是報復,又是什麼呢?
馮蘊:“所以,你恨我?”
裴獗:“恨。”
馮蘊冷冷哼聲,側高大的男子便站近了幾分,影籠罩下來,高和型的優勢,氣勢人。
“恨你恨我。”
馮蘊微微一愣。
裴獗又道:“恨你他。”
他眉頭微蹙,沒有刻意煽或是過多的表,就那麼冷冷淡淡的,語氣不容置疑,態度如同冰霜……
然后展雙臂,將圈在懷里,抵在那扇半開的窗戶前,整個人邦邦的……
毫無,黑眸清冷,卻讓馮蘊不自地打個寒。
鄴城剛剛收復。
外面時不時有來去的巡邏守衛……
寒風吹過來,后頸有些涼。
“外面有人……”道。
“何人敢看?”
“……”
馮蘊后仰著脖子,盯著男人幽深的眼睛。
“說來全是我錯了。你騙我,什麼錯都沒有?”
裴獗:“我何時騙你?”
馮蘊哼聲,“你還沒騙?你說謝獻將軍對你有恩,可沒說你是他兒子……”
裴獗:“生養之恩,也是恩。”
馮蘊揚起眉頭,正要回嗆,又聽他道:
“蘊娘,你從沒問我世,也從不在意。上輩子你想的是如何離開我,這輩子你想的是如何利用我,可曾多問一句?”
一席話說得幽幽怨怨。
末了又淡淡反問:“拋開羈絆,各取所需。不談不談婚嫁不做侍妾不育子嗣,相時盡歡,分開時不纏。我可是冤枉了你?
”
馮蘊啞口無言。
裴獗看不作聲,慢慢傾低頭,將被風吹的幾縷發,一一捋順。
“若非我死纏爛打,你早已始終棄。”
馮蘊讓他整不會了。
在裴獗進來前,累積了一肚子的火氣,要質問這個欺騙他的狗男人,可理論到現在,全了的不是……
委屈的是他。
可憐的是他。
忍辱負重的還是他。
而……
在他里好似一個渣啊!
裴狗這張,什麼時候抹豬油了?
平常不吭聲不吭氣的,一說起來,句句命門。
不對不對……
這很是不對。
馮蘊稍稍清醒一些,避開眼前這張足以讓人去分寸的俊臉,站直了直視他。
“你騙我的可不止這一樁。李桑若呢,李桑若的事,怎麼說?”
提到李桑若,裴獗眼角微生戾氣。
“我不想惡心你。”
馮蘊抿著角,無聲的笑。
也不知是信了他,還是沒有信。
裴獗:“我的事,你想聽嗎?”
他掌心捧起馮蘊的臉頰,手指輕那一片白皙,面容冷峻,聲音涼薄。好像一冬日的寒風,突然闖了心底,重重一擊,又輕輕落下。
他還沒有說,馮蘊的心便莫名痛。
直覺告訴那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故事。
“洗耳恭聽。”
裴獗道:“抄家滅門那年,我九歲。”
他的聲音好似從另外一個世界傳來,平靜孤冷,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謝獻夫妻是奉旨婚,謝夫人朱皓齒,容絕世,謝將軍儀表堂堂,才貌雙全,原本是人艷羨的一對,誰知婚后,琴瑟不調,互相厭棄到了私下里無話可說的地步,雖然誕下一兒一,卻極為淡薄。
謝獻戰死在并州的消息傳來時,謝夫人恰好帶著兒子和兒回了遠在蒼州的娘家,為祖父賀壽。
蒼州離臺城尚有二百余里,消息要慢上許多。謝夫人得到消息,便帶著子趕慢趕回臺城奔喪。
也是娘仨命不該絕,半道上打尖,到了前往蒼州拿人的宮緹騎,無意得知謝府抄家,朝廷要斬草除……
謝夫人對謝獻的如何,沒有人知道,但母的本能,讓在危機中沒有懦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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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手就擒,而是選擇了帶著兒逃命。
婆家不能回了,娘家也不能去。
天下之大,何是他們母子的容之地?
謝夫人一咬牙,帶著兒喬裝打扮,一路往西,準備逃往云川……
去云川,要路過并州。
但那時的并州,已是晉軍占領。
謝夫人原本可以繞道而行,但去了恒曲關。
恒曲關這頭是齊軍,那頭是晉軍。往西走,是云川,往北走,是并州。
帶著兒出了恒曲關,往北走,沒有進并州城,而是在城郊祭拜了謝獻和戰死的謝家軍亡靈,擺了牲祭、靈牌,燒了紙錢,說了很多謝獻生前沒有來得及對他說的話……
這是唯一的一次夫妻深。
也害得他們娘仨遭了大難……
謝夫人祭拜完謝獻,再往云川走的路上,被南齊緹騎追了上來……
九歲的裴獗已懂得提刀與人力戰,可到底年歲太小,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拼殺,就了重傷,虧得幾名忠仆拼死相救,纏住追兵,謝夫人才帶著兒慌不擇路的逃出來……
但忠仆能擋住他們一時,擋不住一世。
絕之中,謝夫人將傷的兒子和兒,分別藏在田間壟起的稻草堆里,自己孤去引開追兵……
“母親臨走,流淚叮囑我,我是謝家最后的男丁,是謝家軍唯一的脈,一定要想法子活下去……”
“母親跑得很快,頭也沒回……”
端莊嫻靜的謝夫人,一輩子沒有過那樣失態飛奔的時候,沿著夕的余暉,義無反顧,越去越遠……
“后來,我在荒草叢中找到了母親的尸。”
裴獗的眼睛微微闔起。
他沒有看馮蘊,聲音低啞得仿佛塞堵著沙子。
母親死前被人凌辱過。
雙眼圓瞪,滿狼狽,手上還攥著男人的,不肯松開……
他沒有告訴馮蘊,一個九歲的孩子親眼看到母親被人糟蹋至死是何等的撕心裂肺……
馮蘊卻因他的眼神,膛里酸漲到疼痛。
輕輕擁住裴獗,“想哭,就哭吧,沒有人笑你。”
裴獗:“不哭。”
男人眼神凌厲,如同冰雪。
“不管是謝獻的兒子,還是裴沖的兒子,都不該哭。”
馮蘊吸了吸鼻子,“那你和妹妹……又是如何失散的?你怎麼又從謝家兒郎變了裴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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