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枕》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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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長公主便昂首闊步走了進去。
如今於後已經零零散散隻跪了幾位還好的士兵和蔣純姚玨,這兩位都出將門,和楚瑜一樣也算自習武,雖然沒有楚瑜這樣的武藝,但也算健朗。
姚玨雖然是庶,卻自頗寵,從來沒過這樣的委屈,但每每抬頭看見楚瑜那得筆直的背影,便覺得自己不能倒下。
雖然和衛風打打鬧鬧,覺得這人惱人至極,可是到最後這條路上,卻還是想為他做些什麼。
楚瑜抬眼看著宮門,如今長公主出麵,便是時機到了。
不出楚瑜所料,長公主進門時,朝上已經為著這事兒爭得焦頭爛額,謝太傅帶著人據理力爭,而太子帶著另一批人拚命阻攔。
長公主進去時,謝太傅正用笏板指著姚國公怒喝:「這七萬軍之事,你姚家敢讓我細察嗎?!你要是敢,老臣即刻請命,親赴邊疆,看看這七萬軍之事到底是如何!」
「謝老兒你休得胡言語!」姚國公急得大吼:「你要查便查,我姚家坦坦,有何不敢讓你查的?」
「喲,這是做什麼啊?」
長公主聲音從外麵涼涼傳來,眾人抬頭看去,便見一個子著金縷,輕搖團扇翩然而。
皇帝見得來人,趕忙起,詫異道:「長公主怎麼來了?」
長公主與皇帝一起長大,深得帝心,有不用通報便可上朝的特權。隻是長公主從來也是識時務之人,雖有特權,卻從不曾濫用。
如今過來,太子心中咯噔一下,頓時覺得不好,長公主朝著皇帝行了禮,皇帝皺著眉頭,一時有些尷尬。
他才給長公主下了足令,長公主卻就這樣大大咧咧出現在了朝堂上,他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說了便是打了長公主的臉,到時候這位姐姐怕有得氣要出。
皇帝沉默之間,便見長公主跪到地上,揚聲道:「陛下恕罪!」
長公主這一跪把皇帝嚇了一個哆嗦,忙道:「長公主罪從何來?」
「四日前,陛下方纔給長明下了足令,長明今日卻強行來到殿上,耽誤陛下議事,此乃罪一。」
皇帝沒說話,他本也在惱此事,如今長公主先道了歉,他氣消了三分,嘆息道:「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過來?」
「此乃罪二。長明聽聞衛家孀如今長跪宮門之外,雖知陛下乃嚴守律法之君,卻仍舊惻之心,來此殿前,想為衛家求,求陛下網開一麵,饒了那衛六公子衛韞罷!」
話說完,滿堂就安靜了,隻聽長公主聲音哀切:「不知陛下可曾記得,陛下年時,曾摔壞一隻玉碗,陛下向先帝請罪,先帝卻未曾懲罰陛下,陛下可知為何?」
皇帝明白長公主話裡有話,卻還是開了口:「為何?」
「因先帝尋了長明,問長明,陛下那一日為何摔碗,我答先帝,因陛下想為先帝端上一碗雪梨湯。先帝又問,那雪梨湯可是陛下親手所熬?我答先帝,乃陛下聞得先帝多咳,聽聞雪梨湯生津止,特意熬製。於是先帝同長明說,陛下熬製雪梨湯有功,摔碗有錯,一切因孝心而起,功過相抵,不賞便罷了,若再過多追究,未免寒心。」
「長公主的意思,是父皇按律行事,也會讓衛家寒心嗎?」太子站在皇帝側手邊,嘲諷出聲:「若是如此容易寒心,那衛家的忠心,怕是要讓人質疑一二了。」
長公主聞言,抬頭看向太子,眼中俱是冷意:「環兒此話不妥。」
他環兒,便是抬出了雙方的份,哪怕太子是太子,畢竟也是長輩,說話,太子就算反駁,也該恭敬有加纔是。
立於朝堂之上的人都是人,立刻聽出了長公主言語中的意思,太子臉變了變,又聽長公主道:「衛家此次,滿門男丁,僅剩下一個十四歲的衛韞,這樣的犧牲為的是什麼?為的是護著這大楚山河,是站在這華京之中著華的在座諸位,是冠以李姓、為皇族的你與我!」長公主驟然提聲,帶了質問:「太子殿下,若這還『容易』,你倒告訴我,到底要犧牲怎樣,才能算『不容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皇帝雖為天下之主,亦為天下之君。君需恤百姓仁德民,若一味隻讓人為你付出,太子,」長公主冷笑出聲:「這樣的想法,我到要問,是太傅教的,還是您自個兒琢磨的?」
「這想法,老臣不曾教過。」
長公主剛說完,謝太傅就涼涼出聲,太子麵尷尬之,正要說什麼,長公主便轉過頭去,麵哀慼之,同皇帝道:「陛下,若是滿門灑疆場之後,唯一的孤和那滿門眷還要嘗這世間冷暖,若是四世戰沙場上百年,還不能給兒孫一次犯錯的機會,那我天家,未免太過薄涼了啊!長明正是有此擔憂,於是不顧陛下足之令前來,還陛下看在衛家那四世忠魂、百年忠義的份上,放了衛韞罷!」
長公主匍匐高喊出聲,謝太傅站在長公主邊,疲憊道:「陛下,按我朝律法,若獨子犯罪,上有父母需要贍養,應讓獨子替父母養老送終之後,再懲,此乃我朝人倫之道。如今衛韞並未犯錯,乃其父牽連,又乃衛家唯一脈,衛家上有八十祖母,下有兩歲稚兒,於於理,都當赦免衛韞。還陛下開恩,」謝太傅聲音抖,帶了哭腔,緩緩跪下:「赦了這衛家唯一的脈吧!」
皇帝沒說話,他嘆息了一聲,轉頭看向周邊:「諸位大臣覺得如何?」
「陛下,」姚國公提了聲:「陛下可知,七萬兵,於朝廷而言,是多大的損失?七萬人啊,均因衛忠之過,埋骨白帝穀中,衛家死了七個人,他們的命是命,那七萬人的命,就不是了?這七萬人喪命之過,就這樣不追究了?!」
皇帝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長公主抬頭看了皇帝一眼,明白皇帝的意思,此時此刻,這位帝王怕是已經不耐至極了。
那些不能放到明麵上的事兒,皇帝或許早已清楚,哪怕說不上一清二楚,卻也在心中大致有個猜想。他在等別人給他遞臺階,眼見著就要下去了,如今又讓人攔住,他如何不惱?
長公主察覺出皇帝的意思,忙道:「陛下,此事乃衛家之事,陛下不若去宮門前,見一見那衛家婦人,陛下見了,才會真的明白,我等為何在此長跪不起,求陛下開恩的原因!」
皇帝看著長公主,許久後,他嘆了口氣:「既然長公主相邀,朕便去看看吧。」
說著,他站起來,帶著人往宮門口走去。
此時下著大雨,豆大的雨珠砸到人上,砸出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疼痛。衛家人跪了這麼一陣子,本也搖搖墜,這大雨一下,立刻又倒了一大片,最後也就剩下了楚瑜和姚玨、蔣純三人,依舊熬在原地。
楚瑜回過頭去,看了一眼姚玨,見咬著牙關,微微抖,便知道此刻是熬著了。楚瑜嘆了口氣,同道:「你別跪著了,去歇著吧。」
「我還。」姚玨聲音沙啞:「別以為就你。」
楚瑜有些無奈,正要說什麼,就看見姚玨子晃了晃,整個人就往旁邊倒了過去。
蔣純一把拉住,旁邊王嵐帶著人過來,讓人扶起姚玨。王嵐紅著眼,扶著肚子,勸著楚瑜:「夫人,要不回去吧……」
「無妨。」
楚瑜搖了搖頭,關切看向王嵐:「你還懷著孩子,別了寒,我在這兒等著。」
「小七不回來,」楚瑜目落到宮門裡,平靜道:「我便不走。」
王嵐見勸不住楚瑜,也不再說話,扶著姚玨到了一旁馬車裡,讓大夫上來給姚玨喂葯。
雨下得劈裡啪啦,蔣純也有些撐不住,便就是在這時,宮門慢慢開了。
楚瑜抬眼看過去,見為首一明黃,頭戴冕冠,十二琉懸於額前,因風而,讓那人的神帶了悲憫。
那人後站立著著金縷的長公主和純白金線綉龍廣袖長袍的太子,再之後是浩浩滿朝文武百,他們隨著宮門開啟,一個一個顯現出來。
而他們對麵,是跪著的楚瑜和蔣純,以及後立於風雨中的一百三十二座牌位。
兩個子是雪白的,而那牌位是黑金字的木,黑白相立於眾人對麵,肅穆安靜,仿若與這宮門之,是兩個世界。
一麵是生者的浮華盛世;一麵是死者的寂靜無聲。
一麵是華京的歌舞昇平;一麵是邊疆的白骨堆。
這一道宮門彷彿是相隔的兩個世界,衛家那一百三十二位已經故去的人帶著兩位未亡人,平靜看著這宮門的他們,似乎在問一句——
良心安否?
楚瑜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在這帝王出現時,沒有哀嚎,亦沒有哭泣,隻是平靜看著皇帝,目落在他上,堅韌又清澈。
一瞬之間,皇帝覺得自己彷彿是來到年時,看到了年時的衛忠。
年伴讀,弱冠伴君,再之後護國一生,埋骨沙場。
哪怕他不知道邊境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帝王一生,什麼暗他沒見過?哪怕是猜,也猜得出這位乾淨了一輩子的將軍,遭遇了謀和不公。
他自以為帝王冷,卻在及這子與那衛家如出一轍的眼神,在看到那上百牌位安靜立於麵前,在看見衛忠的牌位立於子前,彷彿帶了眼睛,平靜注視他的時候——
帝王之手,終於微微抖。
而這一幕震撼的不隻是這位皇帝,他後文武百,在看見這天地間潑灑的大雨,看見那英烈的牌位立於風雨泥土之間時,都不由得想,讓這風雨停了吧。
所有人終於知道,為什麼長公主讓他們來這裡。
看到這一幕,隻要稍有良知,都難有鐵石心腸。
皇帝走上前去,太監上前來為他撐傘,著急道:「陛下,小心腳下泥水。」
皇帝沒說話,他來到楚瑜前,垂眸看向楚瑜麵前衛忠的牌位,沙啞道:「你是衛家哪位夫人?」
「回稟陛下,妾乃鎮國候世子衛珺之妻,西南大將軍之楚瑜。」
「哦,楚瑜。」皇帝點了點頭,這位新婚當日丈夫就奔赴戰場的姑娘,他是聽過的。他還同謝貴妃笑過,說衛珺回來,必然進不去家門。
皇帝收了自己的心神,著緒道:「你跪在此求見朕,又是為何?」
「陛下,妾帶著舉家前來,祈求陛下放衛氏七郎衛韞出獄。」
「國有國法……」
「並非為一己之私。」
楚瑜抬頭看向皇帝,神平靜:「楚瑜出將門,亦曾隨父出征,以護國護家為己任。衛家兒郎亦是如此。衛家兒郎可以死,卻理應死在戰場上,而非牢獄中。」
「妾不過一介流,不知衛家何罪,不知小叔何罪,但卻知我衛家忠心耿耿,若陛下要小叔為其過錯抵命,那妾請陛下讓衛七郎死於兵刃殺伐,以全我衛家報國之心。」
這是漂亮話。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這話若是出自他人之後,便也隻是討好之言。然而在那衛家滿門牌位之前,所有人卻都知道,無論出於是懷著怎樣的心思說這話,這的確是衛家這百年來所作所為。
生於護國之家,死於護國之戰。
衛家男兒,莫不亡於兵刃,又怎能讓小人辱?
皇帝沒有說話,他目落到衛忠的名字上,許久後,他轉過,回到了宮門。
宮門慢慢合上,皇帝揚袖出聲:「帶衛韞上殿來!」
這話讓曹衍心裡一,這些時日衛韞在獄中別打之事他是清楚的,衛家結怨甚多,如今衛家遇難,衛韞就了最好的發泄口。所有人都以為七萬人葬於白帝穀這樣的案子,必定是帝王震怒,如同當年秦王案一般。誰曾想,衛韞居然還有麵聖的機會?
曹衍想要開口說話,卻看見謝太傅一眼掃了過來。
他目裡全是警告,曹衍心中驟然清醒。
不能說,他不能說。
如今皇帝一定要見衛韞,這事兒本瞞不住。他沒在天牢裡過衛韞,此刻若他多加阻攔,怕是要把自己一起葬送進去。
曹衍冷汗涔涔,站在人群中等著衛韞到來。
過了許久,外麵終於傳來了腳步聲,而後皇帝便看到,那曾經意氣風發的年郎,被人用轎子,慢慢抬了進來。
他衫上沾著,全上下沒有一完好,神憔悴,卻唯有那雙眼睛明亮如初。
皇帝看見這樣的衛韞,麵大變。
然而衛韞卻還是掙紮著起,恭敬跪到地上,叩首出聲:「衛氏七郎,叩見陛下!」
他聲音沙啞,與皇帝記憶中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截然不同。
衛家曾蒙恩寵,衛韞也與皇帝頗為親近,可以說是皇帝眼看著長大,如今了這副模樣,皇帝咬著牙詢問:「你怎的了這幅樣子?」
衛韞沒說話,皇帝抬起頭來:「大理寺卿,你出來給朕解釋一下,好好的人進去,如今怎麼就了這樣子?!」
「陛下,臣不知,」大理寺卿衝出來,跪到地上,開始拚命磕頭:「臣即刻去查!即刻去查!」
皇帝沒有理會大理寺卿,他紅著眼,從臺階上走下來,一步一步來到衛韞麵前,溫和出聲:「衛韞,今年幾歲了?」
「再過半月,年滿十五。」
「十五了……」皇帝嘆息:「若皇伯伯今日要賜你死罪,你可願意?」
衛韞僵了僵,他抬起頭來,目落到皇帝臉上,神平靜:「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隻是陛下可否讓看在臣父兄麵上,讓臣選一個死法?」
「你想如何死?」
「我想去邊疆,再殺幾個北狄人。」
衛韞說得鏗鏘有力:「我父親曾說過,衛家兒郎,便是死,也該死在戰場上。」
這話與楚瑜所說不謀而合。
皇帝看著他,許久後,他轉過,揚聲道:「看看,這是衛家的子孫,是我大楚的兒郎!」
「他隻有十四歲……」
皇帝抖出聲:「十四歲啊!」
滿場無人說話,雀無聲。皇帝說出這句話來,大家便已經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從衛家被曹衍欺辱、楚瑜下跪、謝太傅據理力爭、長公主以人,這一番鋪墊下來,百姓、臣子、天子,都已經化下來,唯有太子一黨還想再做爭執,可勢已到這樣的地步,又能說什麼?
於是隻能眼睜睜看天子回,手放在衛韞頭頂。
「當年朕曾打破一隻龍碗,先帝對長公主言,朕所做一切,皆因孝心而起,功過相抵,不賞便罷了,若再過多追究,未免寒心。朕念衛家忠誠熱,你父親所犯下的罪過,他也已經以命償還,功過相抵,再不追究。而你……朕希你好好活著,重振衛府,你還在,衛家英魂便在。」
「小七,」皇帝聲音沙啞:「皇伯伯的苦,你可明白?」
後麵這一句話,衛韞明白,皇帝問的是,他能不能明白,他作為天子,卻不幫衛家平反的苦楚。
衛韞沒說話,他抬頭看著向皇帝,平靜道:「衛韞不明白很多事,衛韞隻知道,衛韞乃衛家人。」
衛家家訓,護國護君,生死不悔。
皇帝的手微微抖,終於道:「回去吧,找個大夫好好看看,你在天牢裡的事兒,我會讓人去查。」
「謝陛下。」
衛韞磕完頭,便由人攙扶著,坐上轎攆,往宮門外趕去。
此時在宮門外,隻剩下楚瑜一個人跪著了。
見過皇帝後,蔣純再也支撐不住,也倒了下去。隻剩楚瑜一個人,還跪立不。
隻是風雨太大,也跪得有些恍惚,隻聽雨聲嘩啦啦潑灑而下,神智忽遠忽近。
有時候覺眼前是宮門威嚴而立,有時候又覺得自己彷彿是還在上一輩子,長月死的那一晚,跪在顧楚生門前,哭著求著他。
那是一生最後悔、最絕的時刻。
那也是對顧楚生放下的開始。
決定放下顧楚生,來源於這一跪。可真的放下他,卻用了很多年。
因為花了太多在顧楚生上,人大多像賭徒,投越多,就越難割捨。
為了顧楚生,離開了家人,失去了自己,不知道離開顧楚生,還能去哪裡。
天下之大,又何以為家?
習慣了付出和等待,日復一日消磨著自己,彷彿一隻一直在燃燒的蠟燭,把自己的骨和靈魂,紛紛燃燒殆盡,隻為了顧楚生。
可是真疼啊。
楚瑜有些恍惚了。
而這時候,衛韞也來到了宮門前,他已經聽聞了楚瑜的事,到了宮門口,他住抬轎子的人:「停下吧。」
他說著,抬手同旁邊撐傘的太監道:「將傘給我,我走過去。」
「公子的腳……」
那太監將目落到衛韞的腳上,那上的淤青和傷痕,他去時看得清清楚楚。
衛韞搖了搖頭:「回家時不能太過狼狽,家裡人會擔心。」
說完,他整理了自己的衫,遮住了上的傷口,又用髮帶重新將頭髮綁在後。
這樣收拾之後,看上去終於沒有這麼狼狽,他又借了一方手帕,沾染了雨水,將臉上的和汙泥乾淨。
最後,他從旁人手中拿過傘來,撐著來到宮門前。
宮門緩緩開啟,他目便是楚瑜一白,帶著衛家的牌位,跪立在宮門之前。
麵上帶著紅,似乎是染了風寒,發起了高燒,神也有些迷離,目落到遠,本沒有看見他的出現。
衛韞心裡狠狠了一下,可他麵上不聲,他撐著雨傘,忍住上的劇痛,一步一步走到楚瑜麵前。
雨傘撐在楚瑜上,遮住了暴雨,楚瑜這才察覺麵前來了人。抬起頭來,看見年手執雨傘,長而立,尚還帶著稚氣的眉目俊朗清秀,眼角微挑,帶了幾分天生的風流。
他目落在上,神溫。
「大嫂,」他為遮擋著風雨,聲音溫和,彷彿是怕驚擾了一般,輕聲道:「我們回家吧。」
回家吧。
楚瑜猛地回神,那過去的一切彷彿被大風吹卷而過,定定看著眼前年。
是了,這輩子不一樣了。
沒有嫁給顧楚生,還沒有被磨平稜角,是衛府的夫人,還有家。
心裡一片,看著那年堅韌又溫和的眼神,驟然有大片大片委屈湧了上來,紅著眼,眼裡蘊滿了水汽。
「你可算來了……」隨意拉扯了個理由,以遮掩此刻狼狽的心:「我跪在這裡,好疼啊。」
「那你扶著我的手站起來,」衛韞出手去,認真開口:「大嫂,我回來了。」
他已活著回來,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讓他的家人,此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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