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枕》第三十九章(6.17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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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韞是兩天後收到顧楚生失蹤的訊息。

衛秋雖然沒有救下顧楚生,卻尋到了顧楚生的隨從張燈。張燈手裡拿著顧楚生臨走時的包袱,衛秋將張燈打包帶著往華京趕,張燈拒不出手裡的包裹,衛秋也不敢對張燈太過強,怕衛韞打算與顧楚生好,因此一直也不知道裡麵到底是什麼。

但不用衛秋檢查,衛韞也差不多猜出來,張燈包裡應該是顧楚生準備的證據。顧楚生既然能提前料到姚勇要對他手,自然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之所以在昆逗留這麼久,怕就是為了準備這些證據。

如今張燈不出來,衛韞搶也是可以的,可是了顧楚生,這件事就得他去出頭。他如今是皇帝寬赦下來「罪臣之後」,拿著姚勇的把柄告姚勇,怕皇帝不會採信。

無論如何,這件事最好還是讓顧楚生來做。而且出於道義,衛韞也不打算讓救了白城百姓的顧楚生因此而死。

若這世界上做出如此義舉的人被惡人殺死卻沒有人管沒有人問,這世上怕是再無人敢當好人了。

衛韞思索著顧楚生的事,吩咐衛夏:「請大嫂過來。」

衛夏應了聲,沒有多久,就把楚瑜請了過來。

楚瑜本在庭院中練劍,如今一切安定下來,柳雪管束並不多,家中雜事也有蔣純理得井井有條,也就開始了過去的生活。

梳著出嫁前的髮髻,抬手拿著帕子著汗進來,一麵走一麵道:「可是出什麼事兒了?」

衛韞看著走進來。

梳著髮髻的楚瑜對於他而言,似乎有了一種不同於往常的親近沒有了平日作為衛家大夫人那子沉穩氣息,反而帶了幾分活潑模樣。

自從與楚錦談了那一次之後,似乎是放下了什麼,沒有了過去那份約讓人心疼的酸忍,終於有了幾分他聽說的「楚家大小姐」的驕縱模樣。

出嫁前他就替哥哥打聽過,是個恨分明的姑娘,聽聞王家三小姐曾在馬場嘲諷過,就被一鞭子下馬,在家裡捱了十軍,都咬著牙沒去給人家道歉。

楚瑜嫁進衛家之後,沉穩了太久,讓衛韞都忘記了,過往曾經做下那些「輝事蹟」。這樣驕縱不羈的貴,在京中也是獨一份了。那時候他還勸過哥哥,要不要再考慮一下,雖然定了親,可以衛家如今的門楣,以衛珺世子的份,退了這兇悍的人,大家也能理解。

可是衛珺卻是,思量了片刻道:「倒也無妨吧……楚府都罩得住,我衛府不能?」

想到衛珺當年的話,衛韞不由得笑了。

楚瑜被衛韞笑得莫名其妙,停住汗的作道:「你笑什麼?」

「我想起你甩王家三小姐那一鞭子,」衛韞含著笑道:「以前覺得嫂嫂不該是那樣的人,如今瞧著,的確有那麼幾分氣勢。」

碎,我又說不贏,乾脆一鞭子了吧。」

楚瑜滿不在乎攤了攤手:「反正十軍我扛得住,那一鞭子在床上裝病裝了半個月,也怪辛苦的。」

衛韞抿輕笑,招呼著楚瑜坐下來,給楚瑜遞了雪梨湯,細緻道:「你先喝些雪梨湯,二嫂說它滋下火,你天天在外練武,晚月怕你著涼,一碗一碗薑湯給你喝,怕是要上火的。」

說著,衛韞讓人招呼了一件外套來,轉頭同道:「你練劍子熱,但停下來就該把外套加上,這樣……」

「先別說這些瑣事了,」楚瑜聽衛韞唸叨得頭疼,就不明白,衛韞在外麵幾乎不說話的一個人,怎麼在這裡就這麼婆媽。擺了擺手道:「你我來一定是出什麼事兒了吧?」

衛韞見楚瑜不耐煩了,也就不說了,直接道:「顧楚生找不到了。」

楚瑜驚詫抬頭,衛韞慢悠悠回到自己位置上:「姚勇還是選擇殺他,他跳進河裡跑了,衛秋跟丟了人。如今他肯定是要姓埋名往華京來。」

楚瑜皺眉聽著,聽到最後一句,有些明白過味來:「他來華京,是來投奔你,還是來告狀?」

「這兩者有什麼不同嗎?」衛韞低頭喝了口熱茶:「他來告狀,便是來投奔我。」

「你要扳倒姚勇,要用顧楚生作為敲門杖?」

楚瑜思索著,想到那個人,心裡總有那麼幾分異樣。

然而,也隻是止於那麼幾分異樣而已。放下了,就不會掛念。無論是好的掛念還是壞的掛念,都止於此了。

衛韞沒察覺楚瑜心有什麼波,他點頭道:「既然他給我送了這敲門杖,我自然不會辜負他。」

「那他如今找不到了,你待如何?」

顧楚生找不到了,楚瑜卻是一點都不擔心的。這個人從來都是條泥鰍,若是姚勇就把他弄死了,他也混不到後來的位置。

可是轉念一想楚瑜又覺得,對顧楚生的能力太過信任。上輩子顧楚生的確老謀深算,可是如今顧楚生不過十七歲,當年十七歲的顧楚生也是好幾次差點就死了,都是出去保住的,為此自己培養的一隻暗衛隊幾乎都賠了進去。

一想到這件事,楚瑜就格外心疼,突然覺得重生有重生的好,省錢。

衛韞聽了楚瑜的話,著茶杯,斟酌著道:「自然是要讓人繼續去找的。隻是說如今怎麼找,卻是個問題。」

「如何說?」

楚瑜喝著雪梨湯,心還算愉悅,衛韞有些無奈:「顧楚生不認識我的人,怕是不會信我的人。」

聽到這話,楚瑜微微一愣。

是了,衛家乃武將,常年居於邊關,衛韞認識的人,多為武將世家出。而顧楚生卻是實實在在的文,祖上往上數過去,沒有一個是武將。衛家與顧楚生沒有集,也算正常。

以顧楚生的能耐,要是不悉他,換了裝,怕是衛家侍衛連人都認不出來,又談何找人?

楚瑜聽明白衛韞讓來的意思:「你是問我手裡有沒有悉顧楚生的人?」

衛韞頗有些尷尬,他大致知道顧楚生和楚瑜似乎有過那麼一段前塵,雖然他也和楚瑜再三確認過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可是讓楚瑜的人去找顧楚生,他終究還是由那麼幾分尷尬。

他訥訥點頭,隨後道:「沒有也沒關係,我去找其他人好了。」

楚瑜沒說話。

手裡自然是有人認識顧楚生的,晚月長月,都認識他。可是如今顧楚生失蹤,那明顯是他跑了,顧楚生不想見人,找他就難了。

自問還算瞭解顧楚生,若去找人,對他的習慣態或許還能揣一二,若是其他人去,怕是找不回來。

若是找不回來,也還好。若是被姚勇的人先找到,那衛韞的計劃,怕是又要重新部署。而且顧楚生乃後來戰場後方財政民生的支柱,在這裡死了,日後又要找誰來替著他?

他這人雖然黑心爛肝,但要找一個能替代他的人,著實也不太容易。

楚瑜思慮著,衛韞便有些不安了,趕忙道:「我想宋世瀾應該是認識他的,我這就修書過去……」

「我去吧。」

楚瑜突然開口,衛韞猛地抬頭,片刻後,他立刻反應過來:「不行。他如今被姚勇追殺著,此行兇險,你過去……」

「小七,」楚瑜平靜看他,那目從容冷靜,卻帶了一種無形的迫:「別把我養雀。」

衛韞聽著的話,慢慢反應過來。

楚瑜和蔣純,和柳雪是不一樣的。

出生於邊境,除卻是個子,所有的長環境,與他並沒有任何不同。對於而言,所謂保護,或許又是另一種折辱。說他可以,你得信行。

衛韞說不出話來,他對別人殺伐果斷,卻偏就是這個人,說一,他說不出二來。

他沉默著不說話,楚瑜便給他分析:「顧楚生此人難尋,這一次咱們拚的是看誰先能找出他來,所以能越快找到他越好。我與他自識,對他之手段十分悉,我去找他,找得更快一些。」

衛韞還是不語,他本打算答應了,然而聽著楚瑜在那裡說對顧楚生十分悉,他心裡也不知道怎麼的,就驟然有些煩躁起來,抿,就是不願說話。

楚瑜看他臉不太好看,就繼續規勸:「而且他這個人生多疑,哪怕我派長月晚月過去,他也不一定會全然配合,我若過去,他應該是放心的。到時候配合著我過來,也能更快回華京。」

上輩子顧楚生雖然對算不上好,卻的確是從沒懷疑過。幾次關鍵時刻,都是將最貴重的東西託給,對於顧楚生的信任,還是敢保證的。

衛韞越聽臉越不好,楚瑜也不知到底衛韞是在擔憂什麼,隻能繼續道:「而且……」

「行了我知道了,」衛韞終於聽不下去,板著臉道:「我知道嫂嫂與他乃故十分悉,怕也是擔心他的安危,去就去吧,也不是什麼大事。」

楚瑜瞧著衛韞跪坐在地上,手著拳頭,目冷冷直視前方的模樣,直覺有什麼不太對。猜想衛韞是氣惱不聽勸,也是擔憂的安危,心裡暖洋洋的,覺得彷彿是多了個弟弟一般。抬手衛韞的頭髮,笑著道:「別擔心,我可厲害的呢。」

衛韞被這麼一,先是愣了片刻,隨後就覺得心慢慢舒展開來,似乎也沒有那麼生氣了。彷彿是一隻炸了的小狗,被人輕輕順了,便變得乖巧安靜下來。

他依舊板著臉,聲音卻和了不,努力僵、卻仍舊滿滿的都是關心道:「我把天字衛都給你,你帶著過去,顧楚生,能救則救了,不能救也沒什麼。」

「他可以死,」衛韞認真看著楚瑜,眼裡全是鄭重:「你半不得,你可明白?」

「行行行我知道,」楚瑜向來知道衛韞護短,也沒想護短這樣。站起來,不打算和衛韞婆媽,往外走去:「我不和你說,我走了。」

衛韞看著的背影,忍不住道:「凡事小心,別冒冒失失的,有事……」

「知道了。」楚瑜背對著他,擺了擺手,拖長了聲音道:「衛大姑娘,我知道了。」

「你……」

衛韞一口氣堵在口,看著那人一手負在後,一手給他擺手作別,全然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他竟是一時間什麼都說不出來,憋了半天,終於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嫂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點心?」

衛夏站在他後,翻了個白眼。

「怕是您心眼兒太多。」

衛韞:「……」

而楚瑜走在長廊上,看著庭院裡飄起雪花,心全是安寧平和。

仰起頭來,忍不住勾起角。

對楚錦說,如果是緣的糾纏就解開,是孽的牽扯就斬斷,何嘗又不是和自己說?

他從未想過原諒顧楚生——

可是能放下,未必也不是救贖。

「行吧,」楚瑜瞧著遠方呢喃:「我再救你一次,你可千萬要像上輩子一樣,好好對我們小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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