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枕》第四十六章(6.20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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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楚生皺了皺眉頭,覺得事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和衛韞鬥了一輩子,自認還算瞭解這個人。他向來護短,對家人十分重視,也是個很會尊重人的人,絕不會做強迫別人意願之事。
楚瑜所做之事,他在昆有所耳聞,以楚瑜這份恩,衛韞必然是要銘記在心,替楚瑜謀劃未來的。
顧楚生之所以著急,也就是有這份考量,若是衛韞擅作主張,將楚瑜不聲不響嫁了,到時候未必有第二早死的衛珺了。
雖然他確定此時楚瑜心中有自己,應當不會是衛韞說什麼是什麼,可這世上之事多有變化,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於是顧楚生才如此著急回華京,先是設計姚勇投誠,並且向衛韞表明瞭自己的能力手腕,再同衛韞表明心意,言語間暗示他與楚瑜青梅竹馬投意合。這樣一來,衛韞就算不即刻答應他,也應將自己當做備選。
然而衛韞此時如此直言嘲諷,顧楚生的確有些意外。
他深吸了口氣,平靜道:「若是因下如今權勢不足以匹配衛大夫人,那敢問侯爺,顧某至何位,纔有資格上門求娶?」
這話問出來,衛韞覺得自己怒得想要掀了這人桌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惱怒些什麼,隻是瞧著顧楚生這不屈不撓死纏爛打的臉,覺得格外可憎。
可他麵不顯,握著酒杯,一言不發。
什麼位配的上?
衛韞也問自己,可是他想了許多,無論顧楚生是九品縣令,還是閣大學士乃至當朝首輔,甚至於有一日顧楚生他當了皇帝,衛韞都覺得,配不上。
他抬眼打量著顧楚生,顧楚生不由自主直了腰背。
客觀來說,顧楚生生得極好,斯文俊秀,看似文弱書生,但直腰背不卑不跪坐在他對麵,便帶了文人特有的那份傲氣風骨。任何一個子瞧見了,都難免會稱讚幾聲。
華京以文弱風流為,因此衛家的兒郎哪怕五上生得更有,與華京那些貴公子相比,卻總還是差了幾分。而顧楚生乃書香門第顧家出生,自持禮守序,一舉一自帶風流教養,端端就這麼看著,便覺得賞心悅目。
可衛韞卻是越看越難,總覺得這人賊眉鼠眼麵目可憎。
思索了許久後,衛韞終於找出了自己討厭這人的原因。
「你當初既然拒絕了我嫂嫂,斷沒有回頭的道理。」
他想到這件事,心裡經不覺舒了口氣,他放下茶杯,冷著聲音:「我嫂嫂何等驕傲子,容得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既然當初不好好珍惜,便莫在如今惺惺作態。你若願意,你我繼續合作,好好謀你的前程。若不願意,便自請離去,以大人之謀略,怕不是非我衛家不可,我會讓人護送大人,直到大人尋到安之所。」
顧楚生不說話,衛韞不願與他多說,起走。然而剛剛轉,顧楚生就慢慢笑了。
「侯爺說得極是,」顧楚生聲音平靜,衛韞慢慢回頭,看見顧楚生垂著眼眸,邊帶了笑意:「當初沒有好好珍惜,又怎是一言一語就能打人心的?做了錯事兒得認,犯下的罪得償。下明白。」
衛韞靜靜看他,等著顧楚生下一句。顧楚生抬頭看向衛韞,神中帶了懇求:「隻是,原不原諒,這就是大夫人與在下之間的事,可否請侯爺尊重大夫人的意思,大夫人嫁與不嫁,將軍切勿強求。」
衛韞著拳頭,他覺得心裡有波瀾翻滾,然而他麵上卻保持著那冷漠的神,隻是應了聲:「可。」
的意思,他什麼時候沒遵守過?
顧楚生就是白擔心。
看著顧楚生那放下心的眼神,衛韞忍不住出聲刺他:「我不嫁人,可顧楚生,不是每個人都會等在原地。有一天會上別人,到時候,我也會親手送出嫁,絕不阻攔。」
聽到這話,顧楚生微微一愣,隨後他輕笑起來,平靜道:「我明白。」
他那雲淡風輕的樣子,激得衛韞氣翻湧。他本想是刺顧楚生,可話出來,他卻覺得彷彿是刺到自己。顧楚生那平靜的態度與自己張牙舞爪呈現出鮮明對比,一瞬之間,衛韞覺得自己彷彿是一隻髮都沒長齊的小狗,對著一頭狼齜牙咆哮。
他心虛著犬吠低吼,他卻帶著看過了世事的從容淡定。
這樣的對比讓衛韞心酸楚,越和顧楚生相,他越能明白,為什麼楚瑜會麵對和自己哥哥那樣眾人稱讚的好婚事,仍舊願意拋棄一切,學著紅拂夜奔去找這個人。
他和自己哥哥一樣,俱是心強大之人,和他這樣強撐淡定的年犬截然不同。
衛韞不與他再多言,大步轉離開。他憋著一口氣大步回了自己房中,將衛夏衛秋等人全都趕了出去後,一腳踹翻了放花瓶的架子。
衛夏在外麵聽見裡麵劈裡啪啦的聲響,忍不住抖了抖,衛秋轉就走,衛夏追上去,小聲道:「你去哪兒啊?」
「找大夫人。」
衛秋用看傻子的表看了一眼衛夏,衛夏頓時反應過來。
以前衛韞就是這子,不高興了就砸東西,每次都是衛珺來攔著。如今衛珺不在了,也就楚瑜能攔衛韞了。柳雪是個不管事的,同說此事,隻會說:「怎麼辦吶?那……要不就砸吧?砸累了就好了。」
可衛韞向來力超群,等他砸累了,怕是能把衛府拆了。
於是衛夏催促衛秋道:「我看著,你趕去。」
衛秋「嗯」了一聲,便問了人去找楚瑜。
楚瑜剛在飯廳與柳雪用過飯,同家裡眷聊著天。王嵐已經接近臨盆,所有人都圍繞著王嵐問東問西,囑咐著王嵐該怎麼著生產才會順利。楚瑜正笑著將手放在王嵐肚子上著胎,衛秋便走了進來,恭敬道:「大夫人。」
楚瑜抬頭看了衛秋的臉一眼,便知道衛秋是有事來了。
笑著辭別了蔣純和柳雪,來到長廊,皺起眉頭道:「怎的了?」
「小侯爺和顧楚生談得不高興,在屋裡砸東西。」
聽到這話,楚瑜微微一愣。顧楚生的能力知道,他既然費盡心思布了這麼大的局,應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和衛韞爭執起來纔是。而衛韞待人又向來心思寬廣,顧楚生不作妖,衛韞絕不會有什麼不高興的說法。
於是楚瑜立刻覺得,必然是顧楚生此人又做什麼妖,有些不滿,提步朝著衛韞房間裡走去:「你可知他們說了什麼?」
「不知。」
衛秋冷靜回答。
其實他知道,但作為一個好侍衛,最基本的原則就是,主子的事兒,他什麼都不知道。
哪怕他和衛夏什麼都看得清楚,可什麼也不該他們看清楚。一個人若是知道太多,看得太明白,就不容易活得長。
楚瑜知道從衛秋這裡也問不出什麼,就大步朝著衛韞房間走去,纔到門口,就聽見裡麵傳來一聲瓷碎裂之聲,衛夏蹲在門口,抬手捂著耳朵,跟著聲音一起了一下。
楚瑜到了門前,抬手敲了門,就聽見裡麵衛韞帶著氣的聲音:「滾開,別煩我!」
「小七,是我。」
一聽這話,裡麵的衛韞就愣了。他站在一片狼藉之間,那份和顧楚生對比出來的稚,在這狼藉裡顯得越發清晰刺眼。
衛韞抿了,僵著聲音道:「嫂嫂,今日我不適,有什麼事,還請嫂嫂改日再來吧。」
「哦,不適啊,」楚瑜在外麵善解人意一般拉長了聲音,隨後帶了笑意:「那你開門,我來替你看看,到底我們小七這病,是在上呢,還是在心上呢?」
衛韞不說話,楚瑜便將手放在門上,笑著道:「你不開,我就踹了?」
「別!」
衛韞趕忙出聲,怕楚瑜踹門進來,看見這滿地的狼狽。衛韞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道:「還請嫂嫂在門外稍後片刻吧,小七出來。」
楚瑜也不,堂堂鎮國公被人看見這樣孩子氣的一麵,怎麼也不麵。衛韞又是要麵子的人,自然不會願意此刻進屋去。於是楚瑜背過子,負手立在長廊上,又同衛夏吩咐拿了酒和一些下酒菜過來,仰頭看著月亮。
衛韞見外麵沒再做聲催促,他深吸了一口氣,忙去鏡子前整理了衫,梳理了頭髮。他如今還不到束冠之年,雖然按照華京的風,像他這樣不及弱冠卻已為的年也可用發冠做為裝飾,但並不強求。因此像衛韞這樣武將出的人家,是不慣帶那些複雜的髮飾的,隻用一髮帶將頭髮一束,最多在束髮帶上做點文章,但樸素如衛韞,連髮帶都沒有任何墜飾。
這樣的髮帶簡單是簡單,但是沒有任何審意識也的確是沒有。以往衛韞不覺得,可今日打量了顧楚生後,看著這簡陋的髮帶,衛韞竟是生出幾分不滿來。
他覺得自己這番心思別彆扭扭,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想些什麼,擺弄了頭髮一會兒後,惱怒得將桌子一拍,便開門走了出去。
剛開門,便見到楚瑜負手而立,背對著他,仰頭看著天上明月。
素廣袖,頭髮也是用一紅髮帶簡單束在後,看上去頗有幾分名士不羈味道。
衛韞站在後瞧,楚瑜聽得關門的聲響,笑著轉頭看了過去:「出來了?」
「嗯。」衛韞垂下眼眸,沒有多說,心裡不自覺湧起了幾分自卑來,總覺得麵前人如月宮仙子落凡,自己隻是人間莽撞年郎,不得。
楚瑜招呼著他到了長廊邊上,這裡已經備好了水酒茶點,楚瑜靠著一柱子坐下來,指了指水酒對麵道:「坐吧。」
衛韞聽話坐下來,楚瑜靠著柱子,曲著,執了一杯酒,含笑看著衛韞。衛韞則是腳搭在長廊邊上、手放在兩邊,垂著眼眸坐著,活像個小姑娘。
楚瑜不覺笑出聲來,卻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多激他,隻是著笑意道:「是怎麼同顧楚生吵起來的,同給我說說?」
「他這豎子,」衛韞也沒直說,扭頭叱責道:「輕狂!」
「嗯。」楚瑜點了點頭,這點倒是贊。顧楚生此人心極其狂傲,於政治一事上完全是個狂熱賭徒,從來覺得自己不會輸。
想一想,怕死這樣的態度惹惱了衛韞。笑了笑道:「他這人是這樣,有幾分才能的人多有些脾氣,你日後見得多,要學著包容些。」
說著,給衛韞倒了杯酒:「做大事者心思不能太過細膩,否則善妒多疑,日久天長,便會走到歪路上,也引不來良才效力。」
「嫂嫂說的,我都明白。」衛韞低著頭,任楚瑜將酒杯放在他手邊,垂眸道:「嫂嫂不如同給我說說,你和顧楚生的事兒吧。」
其實本來不該問的,他從來也不是想打聽楚瑜過去的人。可是聽著顧楚生說「他與楚瑜青梅竹馬,還有隻有兩個人認出來的符號」,聽著楚瑜說如何如何識顧楚生,顧楚生是什麼脾氣,他就有種莫名的排斥湧上來。他覺得自己彷彿是一個外人,他不了他們的世界,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的世界經歷過什麼。
然而問出這句話後,衛韞就覺得失禮,忙道:「我就是好奇,不說也不妨事。」
「其實,也沒什麼。」
楚瑜垂著眼眸,從來沒有人問過與顧楚生的事,彷彿顧楚生這件事是突如其來,說,大家就坦然接,也沒有人問過一句為什麼。
「我想我和他的事兒,得從我十二歲那年說起。」
楚瑜淡淡開口,其實和顧楚生的開始並不複雜,戰場被救,從此長久的暗,被楚錦慫恿下私奔,然後被拒絕。
十五歲的楚瑜和顧楚生,十分簡單,僅此而已。
「遇到你哥哥後,我意識到其實我的不是顧楚生,我的是顧楚生給我的那份錯覺。十二歲那年他對我出手,我就以為他會給我,但其實他不會給,也沒有責任給。其實我和楚錦沒有多大區別,楚錦在家庭裡沒有過,於是用盡方法手段去追求一個人對好,我也是如此。」
上輩子執著十二年,求的是這份心上的圓滿,年時沒有得到,所以就拚命求。
而回顧來看,楚錦用盡手段,與所求,何嘗不是一樣?
看明白了楚錦,也就看明白了自己。隻是這一路的悟如何得來不能言明,隻能用衛珺當幌子,說著自己的心得:「人心都會有殘缺,有不圓滿,可不能一直活在這份殘缺裡。」
「所以你放棄了顧楚生?」
衛韞皺起眉頭,楚瑜輕輕一笑:「應該說,所以我放下了我的執念。而顧楚生……」
楚瑜抿了口酒,輕輕嘆息:「或許曾經喜歡過,可是放下了,就是放下了。如今瞧著他,也就覺得是個路人而已。若不是要幫著你,我與他大概今生今世,都不會再見了。」
衛韞沒有再把話接下去,他低頭看著腳下庭院裡的鵝卵石,許久後,他慢慢道:「其實我氣惱的不是顧楚生,是自己。」
「嗯?」
楚瑜有些疑:「你氣惱自己什麼?」
衛韞沉默了一會兒,楚瑜便靜靜等著,過了好久,衛韞終於才抬起頭來,認真看著楚瑜,有些忐忑道:「嫂嫂,我是不是太孩子氣了?」
聽了這話,楚瑜微微一愣,片刻後,卻是笑出聲來:「你是氣惱這個?」
「我與顧楚生,差別也不過就是三歲,」衛韞抿了抿:「可我卻覺得,這人心智之深沉,讓我自慚形穢。與他相比較,我總覺得自己不過是虛張聲勢,刻意裝出來的那份。他卻是真的老謀深算,無論是拿緒還是猜測人心,都準得讓人覺得可怕。」
楚瑜聽著,喝了口酒:「你覺得自己在外是虛張聲勢,怎不知他在你麵前也是虛張聲勢呢?」
年時顧楚生是什麼樣子,還記得。十七歲的顧楚生比十四歲的衛韞,半斤八兩,誰也不比誰好到哪裡去。都是天之驕子,不過是所擅長方向不同,哪裡又來天差地別?
隻是顧楚生畢竟年長,而且從小就是個會裝腔作勢的,怕是唬住了衛韞。
抬手拍了拍衛韞的肩:「別沮喪了,你要真覺得自己比不上他,那你就努力。而且,我覺得吧,我們家小七哪兒都比他好,怎麼就比不上顧楚生了?」
聽了這話,衛韞抬起頭來,認真道:「那我哪兒比他好?」
沒想到衛韞居然會這麼認真問這個問題,隨口一說的楚瑜當場愣了。
然而年看著的神卻是清明認真,容不得半分欺騙猶豫。楚瑜沉默了片刻後,慢慢道:「你比他好太多,我一時半會兒說不完。」
「那你慢慢說,我慢慢聽。」
衛韞端了酒杯,看著前方。楚瑜無奈,靠在柱子上,盯著衛韞,開始認真思索:「你比他長得好。」
沒想到開口就是這個,衛韞不由得僵了僵,楚瑜見他似是被誇得害了,不由得掌大笑:「我們小七怕是不知道自己長得多好,你可知我在閨中時,你十三歲跟隨父親凱旋迴來,我同眾位貴族小姐去迎接你們。當時我就坐在茶樓包廂裡,看見你們衛家子弟領軍城。那天你跟在你哥哥後,一出來,我就聽人家說,哎呀,那個小公子好俊啊,我一眼瞧見就挪不開了,長大後一定是華京第一男啊。」
楚瑜浮誇學著那小姐的口吻,說著說著,自己倒忍不住笑起來。衛韞靜靜瞧:「那時候,嫂嫂也瞧見我了嗎?」
「瞧見了,」楚瑜回想著那遙遠的過去,其實滿打滿算,應該已經過了十四年,然而當刻意回想,卻覺那回憶彷彿就在昨日一樣,明明早該忘卻,仍舊在這一刻,想起了衛家子弟著銀甲,意氣風發城的模樣。楚瑜抿了口酒,嘆息出聲:「一眼就看見了。」
聽到這話,衛韞心裡總算是舒展了些。
他發現自己果然還是耳子,楚瑜說著些好聽話,他就覺得開心。於是他再次追問:「除了長得好,我還有什麼比顧楚生好?」
楚瑜沒說話,酒喝得多了些,抬眼看著年此刻清澈的眼睛,那眼睛如寶石一樣,引人窺探往前。楚瑜忍不住往前探了探,將如玉的之間輕輕指在衛韞的口,如薄櫻一般的,吐出兩個字:「心正。」
「你如天上皎皎月,」輕笑:「他似月下晚來香。阿韞,你不需要同他比較的。花開會敗,唯日月永恆。人一生唯有心正,才得長久。」
「聰慧也好、出也罷,從不是最重要的,如何當一個人,纔是人活一輩子,決定其命運的本。」
衛韞沒說話,他目落在楚瑜指尖:「那麼,嫂嫂覺得,要如何當一個人呢?」
「無愧於人,無愧於心。」楚瑜靠回柱子上,嘆了口氣道:「別傷害他人,是做人的底線。但別傷害自己,是做自己的底線。」
「好難。」
衛韞果斷出聲,楚瑜笑開:「所以說,做人難啊。」
衛韞不說話了,他發現楚瑜總有一種莫名的力量,無論任何時候,隻要同他這麼簡簡單單說幾句話,他就覺得一切都會被安。時間、世界,都彷彿與他們隔離,他們在一個獨立的空間裡,這個世界隻有他們兩個人,安靜說著話。
衛韞端起楚瑜的給的酒,同說這話,聽著楚瑜一句一句誇讚他。
說話,他喝酒,兩個人肩並肩坐在長廊上,彷彿兩個孩子,訴說著所有心事與未來。
衛韞說他想為衛家報仇,想滅北狄,想讓國家有一個聖明的君主,想看海清河宴,四海昇平。
楚瑜就說想等天下安定了,想去蘭州去,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遇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想做什麼做什麼,最好能養五隻貓兒,還要有個小魚塘。
衛韞喝了酒,有些困了,他一喝酒就容易困,楚瑜卻是越喝越的型別,他撐著自己問:「為什麼想養五隻貓兒。」
「小時候在邊境,大哥不喜歡貓,」楚瑜比劃著:「我就一直沒養,可我隔壁有個妹子,就養了五隻貓,我每天饞啊,隻能爬牆過去蹭貓玩。我那時候就想,等我以後長大,飛黃騰達,我一定要養五隻貓!」
衛韞聽著,支吾著應聲點頭,楚瑜越說越高興,細細描繪著自己未來嚮往著的生活。說著說著,衛韞再也支援不住,突然就倒在了楚瑜肩頭,楚瑜微微一愣,扭過頭去,看見衛韞毫無防備的睡,許久後,才慢慢回過神來。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總是看著這個孩子要強撐著自己當鎮北侯的樣子,當他驟然靠在自己肩頭時,居然就覺得有那麼幾分心疼。
衛韞其實很久沒睡好了。
昨日同樣是連夜奔波,睡下時衛韞沒睡下,醒來時衛韞仍舊醒著。如今還神采奕奕,他卻已經撐不住倒在自己肩頭。
酒意上頭來,覺得自己側這個人,彷彿就是自己親弟弟一般。不忍心挪他,便就讓衛夏拿了毯子來,蓋在他上,坐著喝著酒,抬頭瞧著月亮。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衛韞慢慢醒過來。他許久沒有睡得這樣沉過,茫然著睜了眼,他就看到他側的楚瑜。
楚瑜提著瓶小酒壺,朝他笑了笑:「醒了?」
夜風吹過來,衛韞酒醒了許多,他直子,上毯落下來,小聲應了聲:「嗯。」
「你醒了,我就走了。」
楚瑜撐著自己站起來,穿著寬大的袍子,頭髮隨意散著,手裡提了壺小酒,背對著他聚了聚酒瓶:「早點睡,回見了。」
說著,便赤腳走在長廊上,轉離了開去。
衛韞看著月落在那人上,風吹得子廣袖長發飛揚,紅的頭繩在一片素中格外鮮明,手中小酒瓶上纏繞的紅結穗子跟隨著的作在空中來去,起起伏伏。
他就這麼靜靜瞧著,旁邊衛夏走過來,小心翼翼道:「侯爺,就寢吧?」
衛韞垂下眉眼,拿過楚瑜方纔喝過的酒瓶,他突然特別想知道,楚瑜喝過的酒,是什麼味道。
他喝了一口,楚瑜喜歡喝的酒是果酒,帶著些甜味,纏繞在齒之間,侵蝕得人意誌全無,弱不堪。
他低頭看著手心裡的小酒瓶,許久後,站起來,同衛夏道:「以後嫂嫂喝的酒都要溫過以後再送來,不然就不準喝了。」
衛夏愣了愣,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麼,最後卻終究是什麼都沒說。
第二天清晨醒來,衛韞再次去找了顧楚生。
顧楚生正在換藥,他聽聞衛韞來了,不慌不忙讓人將傷口包紮好,這才往前來,恭恭敬敬行了個禮,隨後道:「侯爺今日前來,不知有何賜教?」
顧楚生說著,目卻是不自覺打量向衛韞。
衛韞上的氣質與昨日不同,昨日明明像一隻齜牙咧將所有豎起來抵外敵的小,今日卻驟然收起了自己的倒刺,展現出了一種從容溫和的態度。
然而這份從容溫和卻非可欺,任何人瞧著他,都能察覺有一種無聲的迫傳遞在他的舉手投足裡,不是刻意為之,隻是因高位,與生俱來。
顧楚生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隻能是沉默著等著衛韞開口。衛韞抿了口茶,神平靜道:「衛某前來,是為昨日之事道歉。昨日衛某出口妄言,還往顧大人不要見怪。」
顧楚生沒想到衛韞居然是來說著這個,他沉默著聲,等著衛韞接下來的話。
衛韞靜靜看著他:「你與我嫂嫂的事,我昨日已同嫂嫂談過。你們的事我不會管,我也不希你們的事會影響朝政之事。」
「這是自然。」
顧楚生沒想到衛韞居然能將這些事都分開,他抬頭看衛韞,十五歲的年,經歷昨日那樣的惱怒,眉宇間卻不帶半分怨氣,反而真摯道:「顧大人要以做馬前卒換一個好前途,這是衛韞答應你。但嫂嫂之事不能作為此事賭注,顧大人知道吧?」
「明白。」
顧楚生果斷點頭,也不遲疑。
衛韞從手裡出了一張紙來,隨後舉杯抿了一口。
「上麵是陛下近日出行的時間,挑個好日子,」衛韞放下茶杯,輕聲道:「告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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