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枕》第一百零二(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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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皺了皺眉,說著,看見顧楚生緩緩開啟了手中的盒子。
那盒子裡放著一個小木墜,那小木墜用紅線穿著,仔細去看,就能發現,是一個小小的楚瑜。
那是當年楚瑜送給顧楚生的信裡一起送過去的墜子,這個墜子,楚瑜刻了三年。
從十二歲到十五歲,喜歡他喜歡得小心翼翼,因為知道他是妹妹的未婚夫,不敢出聲,不敢言語,藏著自己的心思,將所有思念和都放在這個木墜上,想他了,就刻一下。
楚瑜看著那木墜,也說不出是什麼緒。就好像隔了好多好多年,突然看見了年的自己。
「我以為上一次,我說得很清楚。」
楚瑜神平靜,目從那木墜抬起來,看著麵前這個人,平靜道:「你如今來,拿這個給我看,又是做什麼?」
「沒什麼,」顧楚生笑了笑,沙啞道:「我就是想讓你看看,你曾經多喜歡我,我怕你忘了。」
聽到這話,楚瑜忍不住嘲諷出聲來:「怎麼,顧大人是覺得失了麵,特意來找我找回這個麵?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來同你做個易。」
顧楚生打斷了,收起了聲音裡那些緒,冷靜自持,終於恢復了上輩子楚瑜所見的模樣。
楚瑜收起心神,抬眼看他:「什麼易?」
顧楚生收起木盒,站起來,跪坐回自己位置:「我來求娶大夫人,這次不是兒戲。」
楚瑜皺起眉頭,顧楚生手挲著自己的木盒,平靜道:「大夫人嫁給我,日後我顧楚生任憑衛家差遣,大夫人覺得如何?」
聽到這話,楚瑜忍不住笑了:「顧大人何必如此?您如今乃禮部尚書,陛下邊的紅人……」
「我如今乃禮部尚書,日後會閣,假以時日,我會為閣首輔,這朝堂之上,糧草兵馬,階品級,衛韞要人打點,他總要找個盟友吧?」
顧楚生抬眼看他:「尤其是,在他反之際。」
楚瑜這次沒說話了。
「反」二字出來,楚瑜就明白,這次顧楚生來,是下了本。沉默了片刻,輕笑起來:「若我不答應,你要如何?」
「如今王賀在蘭州自立為安蘭王,陛下想讓衛韞去征討衛韞。」
「你出的主意。」楚瑜肯定,顧楚生玩弄著木墜的盒子,含笑抬眼:「對,我出了。可是衛小侯爺該謝謝我纔是。」
「哦?」
「蘭州鄰京州,小侯爺終於有將兵馬直接囤在京州周圍的機會,他不該謝謝我嗎?」
楚瑜沒說話,知道顧楚生的話絕不會這麼簡單,顧楚生垂下眼眸,敲著桌子道:「他可以和陛下要兵要糧,直接拿下蘭州。可他要做這些的前提是,陛下要給兵給糧,陛下要給他發展機會,我可以給小侯爺討伐蘭州的機會,可小侯爺想什麼我清清楚楚,我能給他這些……」
說著,顧楚生抬眼看,他的話沒說出口,楚瑜卻清楚知道他的意思。
他能給的東西,他自然能要回來,甚至於不僅是要回來,他還會想盡辦法,讓衛韞步履維艱。
楚瑜靜靜看著他,好久後,輕笑起來:「這麼多年,你一點沒變。」
顧楚生猛地起拳頭,他知道的意思。
這麼多年,說的不僅僅是這一輩子的十二歲到二十歲,而是上一輩子,這一輩子,所有加起來的時。
心裡,他始終卑劣無恥。
可那又怎樣?
他盯著,慢慢開口:「是你我的。」
「我你?」楚瑜嘲諷笑開:「我你什麼了?我不想嫁給你,不想喜歡你,這就是你?」
「那你也不該喜歡別人!」
顧楚生一掌拍在桌麵上,怒氣沖沖道:「我捧著你寵著你守著你,你可以不喜歡我,你要我等一輩子都行,可你和公孫瀾……」
「那關你什麼事?」
楚瑜冷聲開口:「我嫁於誰關你什麼事?得到你多多舌?我與你什麼關係?到你這樣說三道四?」
「是,」顧楚生被罵得反而冷靜下來,他盯著楚瑜,平靜道:「我管不了,我沒資格管,所以我今天來同你要這個資格!楚瑜,」他神平穩:「你嫁給誰不是嫁,你以為你這輩子就真的能找一個和你舉案齊眉的人了?你當真公孫瀾?你一個人什麼樣子我清楚,你不他,你若嫁他,不過隻是因為他是衛家家臣,他能幫著衛家,你嫁給他,就能一直留在衛家。可是我也能。」
楚瑜被這話說得愣了愣,顧楚生盯著,認真道:「你若願意嫁我,我可以贅,以衛韞為主,為衛家家臣。」
「阿瑜,」顧楚生聲音裡夾雜了苦:「其實你可以試著再喜歡我一次。我不一樣了,真的。我年時候不懂事,傷了你的心,可是我可以慢慢補,這麼多年我是什麼樣,你看在眼裡。除了讓你走,我什麼都能答應。」
「你看,」顧楚生拿出木墜,聲音沙啞:「這木墜多巧,多好看啊。」
就像的,用盡了一切好灼熱,得他銘記一生。
楚瑜聽著他的話,驟然有些疲憊。
如果沒有上輩子,麵對這樣的顧楚生,或許也不會拒絕。
沒有喜歡的人,嫁給誰不是嫁,如今能對衛韞好,那就是最好的。
腦海裡不知道為什麼驟然閃過了夜裡的夢境,使勁了一下自己的手掌,用疼痛讓自己清醒許多。顧楚生看著神不定,繼續道:「你嫁給我這件事,你別多想,也沒什麼不。不過就是一場換,我與衛韞聯手,我保證幫他扳倒趙玥,日後我為他安定朝堂管理民生,他好好守護百姓大楚,開不世功勛。你在我府裡,我府裡不會有第二個人。你不願意的事,我不會強迫你,我們分開睡都可以。你就當自己隨便嫁了個人,就為了衛家。你若答應我,我今夜就可以送你一分見麵大禮。」
聽到這話,楚瑜慢慢抬眼,看著他,青年在夜裡出笑意。
「蘇查的人在我這裡。今夜他是宮還是來衛府,」顧楚生低了聲音:「就看大夫人的意思。」
楚瑜沒有說話,顧楚生看著的眼睛,平靜道:「阿瑜,我知道你的脾氣,你放棄的人,你不會再去看他,哪怕他已經為了你期的樣子,你最好的選擇。可是人在不斷長大,我們用盡一生就是在讓自己去做最好的選擇。如今的我是不是你最好的選擇,你比我清楚。」
「你喜歡過我一次,」顧楚生聲音沙啞:「隻要你願意,你可以喜歡我第二次。」
楚瑜心念了。
其實顧楚生說得沒錯,如今的他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如今該嫁出去了。
如今如果再呆在衛府,自己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衛韞年,可是長輩,這種年人的誼,看得太多。早一點嫁,早一點斷了衛韞的念頭,也讓自己不要再有那些七八糟的念頭。
此時嫁人,以顧楚生的子,絕不會讓事,顧楚生貴為禮部尚書,又是趙玥麵前當紅之人,敢對上顧楚生娶的,怕是沒有幾個。
拋下上輩子的事來看,如今的顧楚生對的確極好,甚至也許下了嫁過去可以相敬如賓的許諾。他這個人雖然寡了些,對自己的承諾卻也是看重的。完全可以嫁過去,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
最重要的是,嫁給他,衛韞就會有一個堅固的盟友,如果他願意和衛韞站在一邊,那未來的大楚就會和上輩子一樣,固若金湯。
無論怎麼盤算,對自己、對衛家、對衛韞,嫁給顧楚生似乎都是一個極好的選擇。
隻是心裡總有那麼些不甘心,垂著眼眸,沒有說話。
顧楚生靜靜等待著,許久後,終於聽開口:「顧大人,哪怕嫁給你,我一輩子,或許都不會喜歡你。」
聽到這個答案,顧楚生笑了笑,眼裡帶著苦:「沒關係。」
說著,他抬眼看:「我等得起。」
「我或許會和你分居。」
「沒關係。」
「你可以自由納妾。」
「我不會。」
「我會繼續陪伴衛楚兩家。」
「我知道。」
話說到這裡,楚瑜再沒了話,許久後,垂下眼眸:「蘇查的人,你是怎麼找到的?」
「你們城那日,我在城門那邊就發現這批人形跡可疑,就將他們抓了回來。」
楚瑜點了點頭,便明瞭過來。
顧楚生早就抓到了蘇查的人,所以他和衛韞查了這麼久都沒有頭緒。可顧楚生卻沒有將人給,怕是見到「公孫瀾」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今日脅迫的準備。
楚瑜低笑,覺得這真是一個機關算盡了的人,一麵說著深,一麵卻早就做好了籠子。
「行吧。」
起道:「明日將人送過來,等小侯爺真的攻下蘭州,」楚瑜抬眼看他,平靜道:「你擇日下聘。」
說完,楚瑜轉頭離開,冷聲道:「送客。」
顧楚生瞧著進了屋子,輕輕一笑,帶著人出門去。
楚瑜走出門外,披著外衫往自己屋裡走去。走了片刻,突然想起來:「如今公孫先生睡下了嗎?」
聽到這話,長月便麵上難來,瞧著的臉,楚瑜便知曉是有什麼不好的事,皺眉道:「怎麼了?」
「公孫先生估計還沒睡。方纔……他站在大堂外麵呢……」
聽到這話,楚瑜臉驟變:「他站在門外你怎麼不攔著?!」
「他……他是小侯爺啊。」長月支支吾吾:「他不讓我說……」
「混賬!」楚瑜怒喝出聲,長月嚇得當場跪在了地上,楚瑜顧不上同計較,轉同晚月道:「立刻去看看小侯爺在哪兒!」
「是。」
晚月領了命令便轉去尋人。楚瑜等了片刻,長月就跪在地上不敢說話,過了許久,晚月風風火火走了進來,焦急道:「顧楚生出府前,小侯爺就帶著衛淺和十幾個侍衛出府了!」
帶著衛淺和十幾個侍衛,衛韞要做什麼還不明白?!
楚瑜立刻轉,咬牙道:「帶上人跟我去找顧楚生!」
說著,便領人提著劍沖了出去,臨去前回過頭來,看著長月惡狠狠道:「你給我跪著!」
另一邊顧楚生出了楚府,踏上馬車,便進了巷子裡。
他心極好,重生來這麼多年,有這樣高興過,馬車走了沒有多遠,他邊侍衛便衝進他的馬車,著聲音急促道:「大人,有一批人跟著咱們,武藝極高。」
顧楚生睜開眼睛,平靜道:「多人,我們可能抵擋?」
「怕是不下十五人,與我們差不多。」
「掉頭,」顧楚生立刻道:「立刻護送著我,發了訊號彈,往皇宮方向去!」
說話間,外麵傳來羽箭之聲,那侍衛立刻衝出去,駕馬一路狂奔。訊號彈在天上綻開,顧楚生坐在馬車裡,起簾子,看向外麵的場景。
下,那些殺手穿著黑印銀雲紋的夜行,腰上墜著一顆圓珠,同他的人糾纏在一起。他皺了皺眉頭,這打扮他認識,這是衛府的人。
難道是楚瑜對他下的殺手?
他皺起眉頭,然後立刻否認了去。如果楚瑜要下手,怕是在衛府就手了。楚瑜不是個衝的人,在大事上,向來是個願意犧牲的人。
如今衛家、楚家和百姓就是的肋,一個死了的顧楚生,和一個願意效忠於衛韞的顧楚生,不會分不清要選誰。
如果不是楚瑜,那如今衛家能調暗衛又來殺他的……
馬車在夜中疾馳,顧楚生勉力才能支撐著自己的沒有四搖晃,在他腦海中閃過那名字的前一瞬間,隻聽外麵「噗嗤」一聲響,濺在車簾之上,隨後馬痛撥出聲,車廂朝著前方猛地砸了下去。
顧楚生隨著車廂滾在地上,整個人甩了出去,砸到地上,他抬手捂住流的額頭,息著抬頭,便見月下,人影白長衫,麵帶覆著半張臉的白玉麵,靜靜瞧著他。
他的侍從早已人首分離倒在一邊,馬被斬斷雙還在因為疼痛而嘶,顧楚生扶著自己艱難起,咬牙道:「公孫先生,我來之前就做了準備,要是我今日沒回去,我的人會立刻通知陛下衛韞在華京,我追殺衛韞而去,衛韞逃,我為衛韞所殺。衛府今夜就會被圍,到時候,衛韞不反也要被反。你們家侯爺,做好反了的準備了嗎?!」
衛韞沒說話,他朝著顧楚生走去,從腰間出劍來,顧楚生看出他上濃重的殺意,一時竟覺得仿如上輩子最後被衛韞殺死之前。
他不由得了拳頭,故作鎮定,冷笑道:「怎麼,公孫先生為了爭風吃醋,連侯爺大業都不顧了?」
衛韞依舊沉默,他朝著顧楚生走去,抬劍就斬!也就是這時,顧楚生抬起手來,袖中數千飛針朝著衛韞衝去!衛韞疾退而去,抬袖攔下這些毒針,顧楚生趁著這個機會,掉頭就跑,等衛韞甩開袖子重新看到顧楚生,他已經跑出老遠去。衛韞沉著臉抬劍,朝著顧楚生直接砸了過去,同時整個人追上劍去,顧楚生隻聽後麵風聲呼嘯而來,他艱難朝著地麵一滾躲開,也就是這瞬間,就看見那白影出現在他前,提著劍朝著他刺下。
顧楚生猛地瞳孔,隨後便聽到一聲高呼:「住手!」
另一把劍破空而來,狠狠撞在衛韞劍上,衛韞劍尖一偏,便刺了牆中,堪堪就在顧楚生麵頰邊上,劍風劃破了他的麵頰,顧楚生的順著麵頰流了下來,顧楚生急促呼吸著,看著衛韞冰冷的眼。
這時候楚瑜已經奔到衛韞邊,拉扯著他,同顧楚生道:「你趕走。」
顧楚生慌忙起,衛韞長劍再一次探出來,楚瑜一把握住他的手,怒道:「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他你。」
衛韞冷冷看著楚瑜,楚瑜給顧楚生使著眼,顧楚生息著起,自己捂著傷口踉蹌離開去。
楚瑜抬眼看向衛韞,平靜道:「你先同我回去說。」
「我殺他,你捨不得了?」
「你同我回去!」
楚瑜拉著他,麵上帶了厲,衛韞抿,被拖著往衛府的方向回去。有腳步聲傳來,顧楚生的人終於到了,侍衛焦急道:「大人……」
顧楚生擺了擺手,捂著額頭道:「回去吧。」
等顧楚生走了,衛韞終於道:「你怕什麼?他這樣你,是當我死了嗎。我得到他幫忙?我……」
「衛韞!」
楚瑜終於無法忍耐,猛地回頭,提了聲音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他是正三品大臣禮部尚書,你就這樣將他殺了,是怕趙玥拿你把柄不夠多?!」
「我有分寸。」
「你有什麼分寸?」楚瑜冷著聲音:「他今日既然敢來,既然將蘇查的事告知我,就是不怕我手的。他向來是個惜命的子,沒有把握他敢來?今夜他隻要不回去,衛府立刻就要被困,一旦發現你在華京,你以為自己還回的去?」
「我殺了他立刻帶你們走。」
衛韞聲音平靜,楚瑜氣笑了:「帶我們走,走哪裡去,和王賀一樣反了嗎?你準備好了,你證據拿到了,你要是沒有一個充足理由,衛韞你知道你什麼,臣賊子,你就是個反賊!同王賀一樣,人人得而討之!你說你有分寸,你這分寸,你就是稚!你將家人放在心上沒有,將衛府放在心上沒有?但凡你掛念我們半分,今夜就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那我要怎麼辦?」衛韞抬起頭來:「看著他你嫁給他我還拍手稱快?!」
聽到這話,楚瑜微微一愣,看著年的眼睛,聽他道:「我當年說過,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我不是騙你的。」
「當年是我無能,」他聲音沙啞:「可你當我如今也無能嗎?」
「小七……」
楚瑜有些慌:「我並沒有覺得自己被欺負。」
衛韞愣了愣,片刻後,他艱難笑開:「你果然還是喜歡他?」
楚瑜沉默不言,抿了抿,終於道:「小七,其實這世上的事,不是隻有喜歡或者不喜歡的。我嫁給他不是被,我希自己嫁一個能相敬如賓的人,如果我的婚姻能有幾分價值,那就更好了。」
「那你想過我嗎?」衛韞抖著聲,了拳頭,他眼裡含著熱淚,控製著音量,怕自己緒剋製不住噴湧而出,沙啞道:「你說我不把你、不把衛府放在心上,你又將我放在心上?」
「小七,」輕嘆出聲:「我都是為了你好。」
「什麼為了我好?!」
衛韞猛地上前一步,得楚瑜往後退了一步,楚瑜瞧著他靠近,不由得有些驚慌,衛韞卻完全沒注意到的神,提著聲音道:「拿著你的婚姻換一個盟友是為了我好?還是說嫁給顧楚生換他給我鋪路是為我好?你當你是誰,你又當我是誰?你當我對你是什麼心思,莫說我不把你當嫂嫂,就算我把你當嫂嫂,我衛家也做不出這樣的事!」
這一番話砸下來,震得楚瑜驚慌失措,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衛韞靠近,著靠在牆上,他低頭看著,認真道:「楚瑜我告訴你,如果你真的為我好,那你隻需要做一件事。」
「喜歡我。」
他沙啞出聲:「喜歡我,陪著我,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好。如果這些你都做不到,那你就做另一件事——」
「過好一點。」
他扭過頭去,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躲在我背後,當一輩子的楚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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