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枕》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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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生產那天下著小雨,正是由夏轉秋的時候。

得知預產期到,長公主便直接讓人將楚瑜接近了宮裡,期初衛韞不讓人進去,攔著那宮侍冷著聲:「您去回稟太後,我衛家的夫人就在衛家生產,斷沒有進宮去生產的道理。」

兩月前長公主已誕下「皇帝」,終於是坐穩了江山,有了趙氏和李氏的脈,這個孩子無論是誰,都不敢說是不正統了。天下諸侯沒了聲討的理由,長公主便下令去,該招安招安,該剿滅剿滅,兩個月下來,大楚諸侯之,便算是穩住了。

這個孩子自然不是長公主生的,本沒有懷孕,隻是算了時間,讓顧楚生送了一個剛出生的孩兒進宮去。那孩子是從農戶家借過來的,暫時放在長公主手裡,顧楚生說得清楚,等楚瑜生下來,若是個男孩,便將這個孩子換宮中,若是個孩,那便將顧青換宮中。

因著這個緣故,無論如何,長公主都是要讓楚瑜生在宮裡。

然而衛韞對於這件事,卻是有著抵。讓孩子宮為帝,這一點他不是沒想過,但是在他真的守在楚瑜邊,看著楚瑜肚子一點點大起來時,他心對這個孩子卻有了萬般不捨。

他第一次會到一個父親對於孩子那種濃重的,並不僅僅是因為那個孩子的母親是楚瑜,還因為這個孩子的父親是他。

隻是楚瑜察覺了他的緒,見他攔下了宮人,嘆了口氣道:「你何必為難他呢?本該去的。」

說著,楚瑜讓下人收拾了東西,由晚月扶著走下臺階,同衛韞招了招手道:「你也別置氣,同我一起進宮吧。」

楚瑜開了口,衛韞也就沒有做聲,他總不能當著這麼多人與爭執,於是跟在了邊上,扶著上了馬車。

宮之後,長公主給他們安排了去,拉著楚瑜聊天。

還住在以前當梅妃住著的地方,房間裡什麼都沒變過,楚瑜進來瞧見了,嘆了口氣道:「你不如換換屋裡的擺設,日日對著過往,心裡難。」

「也沒什麼難的。」

長公主笑著在手裡抱了隻貓兒,招呼著楚瑜住下:「他活著時候我不喜歡他是罪過,如今他死了,我反而能坦坦追思了。」

楚瑜愣了愣,見長公主低下頭,垂著眼眸:「這房間裡還有他的味道,我就覺得他還在,心裡舒服些。」

楚瑜抿了抿,沒有說話。

當天夜裡與衛韞睡著,有些睡不著。衛韞在邊時候,每晚睡得極好,腦袋朝著上隨便一靠,隻要有那麼點搭邊,讓溫和他有連結,便睡得特別安心,像隻小豬一樣。

楚瑜覺得他近來似乎是又白了些,胖了些,應當是過得極好了。

瞧著他白白胖胖的,還睡得這樣好,便有些不高興了,想著自己睡不著,便推了推他。

「小七。」

衛韞迷迷糊糊睜了眼:「嗯?」

「你同我說說話吧。」

「啊?」衛韞雖然還有些迷糊,卻仍舊帶了詫異:「你還不睡啊?」

「我睡不著。」

「哦……」衛韞眼睛,盤坐了起來,沒有半點抗拒道:「好,那我陪你聊。」

「我頭疼。」

楚瑜將頭搭在衛韞上,衛韞趕按頭,清醒了許多。

「我覺得長公主過得苦啊。」楚瑜嘆息著開口:「今天的樣子,我瞧著是走不出來了。」

「嗯……」

「小七,」楚瑜慢慢想著:「咱們的孩子要是生下來,真了宮,長公主便算他半個娘了……」

一聽這話,衛韞頓時醒了。他皺起眉頭:「我們的孩子,真的要宮嗎?」

楚瑜沒說話,好久後,才道:「咱們孩子不宮,長公主不會放心。」

道理衛韞明白。

他握著兵權,他不可能給長公主,如果那個位置上坐的是一個與他徹底無關的人,長公主又怎麼不擔心,哪一天他有了反意?

他知道金座上的是個假皇帝,他還有兵權,到他真的想反,要兵有兵要理由有理由,對於長公主來說,他是一個太大的風險。

可這時候長公主不可能像淳德帝和趙玥一樣置他於死地,唯一的辦法,就是讓皇帝那個位置,由他的兒子來坐。

是他兒子當皇帝,他總不能反了他兒子。

長公主的算盤他明白。

「可是,」衛韞心有不甘:「你問過這個孩子願意嗎?」

「那出生在衛家,你又問過他願意嗎?」

楚瑜有些疲憊:「小七,不是每個人都想閑雲野鶴,我們是給了他一條路,我和長公主說好了,如果有一天他不想當這個皇帝,那就讓他走。」

「如果長公主不放人呢?」

衛韞皺著眉頭,楚瑜沒說話,有些話不說,然而衛韞卻是明白了的意思。

他嘆了口氣。

「你放心,」他低頭親了親:「不會有這一天。」

「小七,」楚瑜平靜開口:「你不會是你父親,我們的孩子,也不能再當下一個衛韞。」

被人踩在腳底再往上爬,這樣的人生,他們的孩子不會有。

他出生便會是九五之尊,他們會給他最好的天下,最好的人生。

「好。」衛韞聽到這句話,心裡,終於是認可了楚瑜的決定。兩人沉默下來,沒了多久,楚瑜就覺到了腹痛。

楚瑜驚呼了一聲,衛韞忙道:「怎麼了?!」

「我……」楚瑜臉有些變了:「我好像……好像要生了。」

「來人!」

衛韞聽得這話,頓時慌了神,他給楚瑜披上袍子,同時大吼著道:「將來!」

醫早就已經隨時等著,聽得衛韞召喚,早已準備好的人魚貫而。侍衛將衛韞請了出去,衛韞有些猶豫,楚瑜疼得還不算嚴重,隔上許久才疼一下,冷靜道:「你先出去,我不想你看著。」

衛韞明白楚瑜心裡那份彆扭,總不想讓他看見狼狽的時候。他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便轉走了出去。

他出去之後,裡麪人來人往,也沒什麼聲音。隻有侍隔上一陣子來告訴他,沒事兒,很好。

他在人前不敢出焦急,衛夏給他端了酒來,小聲道:「王爺,你喝點酒,舒緩舒緩,別太張。」

衛韞冷著臉喝了一口,就站在門口,死死盯著閉的大門,一言不發。

沒了多久,顧楚生和長公主便趕了過來,顧楚生焦急道:「怎麼樣了?胎位還正嗎?況如何?」

他問得著急,衛韞一句話不想說,還好衛夏話多,仔細給顧楚生講著況。顧楚生抬眼看了一眼裡麵,轉同旁邊吩咐道:「將我帶來的人蔘準備好……」

「你準備那東西做什麼?」

衛韞猛地抬頭,那都是續命的東西。

他清楚知道顧楚生和楚瑜有著不一樣的人生,顧楚生準備這些東西,他不由得有些害怕,著聲音道:「你準備這些做什麼!」

「衛王爺你別太張,」長公主看出衛韞神,趕忙同他道:「顧大人也隻是做個準備而已。」

「娘娘,」衛韞剋製住自己,著拳頭道:「您先去休息吧,這裡我和顧大人看著就行。」

長公主愣了愣,看了一眼顧楚生,明顯看出兩人之間是要說什麼,向來聰明,笑了笑後,便同兩人告別離開。

衛韞讓旁邊人站遠了去,他終於才轉頭看著顧楚生:「上輩子生產,怎麼了?」

「胎位不正,」顧楚生深吸了口氣:「人差點沒了,還好當時父親帶了幾千年老參過來吊著命……」

衛夏腦子一嗡,剛好裡麵傳來了楚瑜「啊」的一聲驚

他毫不猶豫,直接就朝著屋子裡開始沖。旁邊侍從趕忙上前來攔住衛韞:「王爺,這是產房啊!您不能進去的。」

「放開!」

衛韞一腳踹開了對方,他下了狠心要進去,誰都攔不住,頃刻間就破門而,來了楚瑜邊。

楚瑜正開到第六指,這是最疼的時候,死死抓著床單,臉上沒有半點覺自己彷彿是在岸上瀕死的魚,連呼吸都帶著疼,便就是這時候,有人一把握住的手,焦急出聲:「阿瑜,阿瑜我來了。」

楚瑜被這聲音喚回神智,轉過頭,看見握著的手,眼裡全是惶恐的衛韞。

楚瑜艱難呼吸著,沙啞著聲道:「你怎麼來了……」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裡,」衛韞艱難出笑容:「我想來守著你。」

楚瑜聽著他的話,被他握著手,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疼痛減輕了很多。

生過一次孩子,那一次更疼更痛,早已做好了準備。然而沒想到衛韞的出現,卻讓這場生產更輕鬆了些。

旁邊人讓呼吸,讓用力。聽著他的名字,配合著產婆。

等宮口全開的時候,試探著將呼吸下,所有人高興道:「快了!快了!看見頭髮了!」

而衛韞握著的手,已經完全說不出話,整個人都在抖,好像生孩子那個人是他一般。

等孩子生出來,剪斷臍帶,孩子的哭聲響起來,楚瑜終於像活了過來。

已經沒有半點力氣,臉煞白,整個房間裡全是穢,瀰漫著各種難聞的味道。

上全是粘膩的汗,自己都覺得有些噁心。輕輕呼吸著,轉頭看向衛韞。

衛韞眼裡帶著淚,他不敢,就靜靜看著。旁邊人都在抱著孩子,都在歡呼這個新生命的到來,隻有他守在邊,目一寸不離。

楚瑜看著他的眼神,不由得笑了。

「讓你別來看。」聲帶彷彿是被石子挲過,啞得不像話:「你看我現在,多醜啊……」

話沒說完,就看見旁邊人了。

他不敢太大作,就小心翼翼將抱在懷裡,明顯覺到他的抖,他的害怕,他眼淚混著的汗流的脖頸,滾燙灼熱。楚瑜愣了愣,聽見衛韞沙啞著聲音道:「不生了。」

「以後再也不要孩子了……」

他哭著道:「咱們再也不這個罪了。」

楚瑜有些哭笑不得,被這個人抱著,溫暖讓疼痛減輕了許多,有些無奈:「又不是你生,你哭什麼?」

衛韞不說話,楚瑜沒等到回應,也有些疲憊,便不再說話了,就靠著衛韞,覺侍從理著子,昏昏睡過去。

醒過來時,衛韞正抱著孩子守在邊上。他笨手笨腳和人學著怎麼抱孩子,見睜了眼,他趕抱著孩子,獻寶一般過來道:「阿瑜,你醒了?」

「孩子呢?」楚瑜目落在孩子上,手要抱。衛韞卻是搖了搖頭,認真道:「你現在不能抱,抱了你以後要腰疼的。」

楚瑜被衛韞搞得有些無奈,衛韞想了想,坐在邊上:「我抱著,你看看得了。」

楚瑜有些無奈,便靠著他,瞧著那個孩子。

孩子還小,也不說話,就瞇著眼睡覺。楚瑜想了想,轉頭看向衛韞:「他一直睡著?」

「是啊,除了最開始,讓孃餵過後就沒醒過。」

楚瑜聽著有些擔憂了,抬手孩子的臉:「他不會是個傻子吧?」

「應該不會吧……」

衛韞也有些擔心了。

「男孩兒孩兒?」

楚瑜終於想起來這個問題,衛韞有些不高興:「男孩兒。」

楚瑜點了點頭,也沒多問。兩人盯著孩子看了一會兒,孩子終於醒了,他慢慢睜開眼睛,看了衛韞一眼後,就把目落在了楚瑜的上。

片刻後,他震天地的哭了起來,嚇得衛韞一哆嗦,差點給他扔了。

好在衛韞手穩,楚瑜瞧著孩子,猜測道:「大概是要喝了吧。」

衛韞也是這樣想的,於是兩人了嬤嬤過來,教著楚瑜餵

衛韞堅持不讓楚瑜抱孩子,便自己扶著,讓孩子喝著。等喝完後,衛韞有些不開心,輕輕拍了拍孩子的臉道:「小王八蛋,你也不傻啊。」

「都當父親的人了,」楚瑜看著衛韞稚的作,笑著勸道:「別這麼稚。」

兩人說話間,長公主卻是來了。

長公主走進來,看著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模樣,便就笑了。

「這孩子生得好看。」

「哪裡有,皺的,小猴一樣。」

楚瑜笑著開口,招呼著長公主坐下來。

長公主端了那孩子一會兒,終於抬頭道:「二位可想好了?」

「娘娘給了我們想的時間嗎?」

衛韞聲音平淡:「這個孩子不宮,娘娘放心嗎?」

長公主沒有說話,從侍手中拿了茶,抿了一口茶,平靜道:「你們不過是捨不得這個孩子,所以我也想過,這個孩子會拜衛王爺為亞父,日後衛王爺和王妃可以自由出宮中,代為教養。」

兩個人愣了愣,長公主繼續道:「你們也別以為,我就隻是為了我自己。衛韞,」長公主抬眼看他:「如果他不當皇帝,衛家可能會有下一次浩劫,卻未必有下一個衛韞,你明白嗎?」

衛韞沒有說話,長公主垂下眼眸:「上位者之心,我再明白不過。我在之時,我得為衛家,為大楚,找一條出路。隻有這個孩子長大,為你的兒子的他,才能接你完完整整歸還兵權。除了他,哪怕是我,哪怕你真心真意還兵權,我敢信嗎?而你還了兵權,你敢信我嗎?」

「你不敢,我也不敢。」

長公主擲地有聲。

「娘娘之心,」衛韞終於出聲,他輕嘆:「懷瑜明白。」

長公主點了點頭,這纔想起來:「孩子可有了名字?」

楚瑜轉頭看了一眼衛韞,衛韞想了想,終於道:「順吧。」

他這一生坎坷曲折,希這個孩子一生能平順無憂。

楚瑜明白衛韞的意思,落在這個孩子上。

想,會的吧。

這個孩子,會和大楚一起,平安順遂,幸福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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