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琦玉從來沒見過，那麼犟的孩子。

也從來沒見到，被母親無緣無故地狠打都不肯掉一顆眼淚的孩子。

他的倔強與沉悶，讓心頭更為悶堵與怒。

生他下來，只是為了讓他幫留住謝綏。

他連哭都不會哭，還留著他干什麼？

漸漸的，下手越來越重。

隨著謝臨珩逐漸長大，他眉眼本就與謝綏有幾分相似，尤其被狠打、咬著牙一聲不吭極度倔強的時候，與謝綏那種冷沉絕的神，更為相似。

那段時間，姚琦玉分不清，是因為在謝臨珩的上看到了謝綏的影子才更加變本加厲地毒打他以此來發泄心中的恨意，還是單純的恨他不肯哭。

只記得，那個一開始去抱他、得到母的兒子，漸漸失去了眼中所有的亮。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看向的眼神中，再也沒有了最初那種的期待，那種母的期待，也再也沒有了任何亮。

就像一潭漆黑的死水。

無法激起半分波瀾。

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皆是如此。

他任由打，任由罵。

每每緒暴躁時，他都會自覺地跪在院中。

任由那帶著倒刺的鞭子，一鞭一鞭在皮里，服都被出深深的痕，渾沒一塊好。

可盡管如此，他也不肯出聲。

就像覺不到疼痛一樣。

鞭帶刺，綢緞料容易被鞭子破。

府中那段時間，謝臨珩的服總是裁做的格外勤。

不知的外人見了，還說這個母親是多麼多麼稱職，多麼多麼疼自己的孩子。

記憶歸攏，一滴雨水落進眼眶，混合著裹不住的熱淚，重重砸在地上。

姚琦玉頹然跌在地上。

想抓住什麼，可除了一地的雨水，什麼都沒抓住。

又哭又笑，笑意悲涼哀慟。

渾的服被雨水，狼狽得可悲。

再也不復，半個時辰前，來霽芳宮之前的鮮亮麗。

【您給我一條命，我還您一條命。】

謝臨珩固執，給了他一條命，那他便還一條命。

對他沒有養育之恩，只有生育之恩。

如今，這恩還了，那往后余生，他們之間，再也沒有其他干系了。

他該還的母子恩，時至今日，已徹底還清。

秋華急忙跑過來，想扶起來。

姚琦玉卻推開了。

仰天長，淚水混著雨水串滾落，“你說，這二十年多年，我到底，得到了什麼？”

秋華不知如何回答。

最初的姚琦玉，出世家，嫁給異姓王，是人人艷羨的高門主母。

后來的姚琦玉，位居中宮，是萬人之上的皇后，權勢地位皆有。

而現在的姚琦玉，家離子散，一無所有。

—

霽芳宮寢殿中。

謝臨珩進來的時候，殿中的腥味，越發濃重。

司沅又吐了幾大口，一碗接一碗的參湯和湯藥灌下去，也無法讓恢復半分。

所有太醫，守在一旁。

半刻不敢愣神，拼盡所有本事，只為將司沅這條命從閻王手中奪回來。

終于，在當天深夜，司沅臉上終于有了兩分。

雖然依舊未曾完全退熱，但好在，脈象已經平穩下來。

不再像白日，忽強忽弱，偶爾細若游。

整整一天的時間，虞聽晚寸步不離地守在司沅旁邊，一分一秒都不敢離開。

直到子時，陳洮上前稟報，說司沅的況已經穩定下來，暫時命無憂。

謝臨珩想讓虞聽晚去休息一會兒。

怕再熬下去不住。

怎麼都不肯，就這麼守在司沅旁邊。

最后在子時末，謝臨珩讓人搬來幾張矮榻，就放在司沅寢榻的旁邊，讓虞聽晚側躺在床上陪司沅。

這樣，若是哪一會兒撐不住了，可以直接合上眼睡會。

第二天一早，虞聽晚徹底撐不住，在矮榻上小睡了一會兒，謝臨珩給蓋好毯子，又吩咐人將作放到最輕，別吵醒公主，才去上朝。

謝綏一心掛在司沅上。

朝中事全扔給了謝臨珩。

他便沒去勤政殿，一直在霽芳宮陪著。

辰時初，太醫再度施針后，司沅意識昏沉地醒來了一次。

謝綏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的手，低喊名字。

司沅不知有沒有認出他是誰，現在的意識并不清楚，卻在他握住手的那一刻，反扣住他手腕。

用盡全力抓著他，就像在抓所有的希。

聲線低如蚊蠅，卻執拗地一遍遍重復：

“放晚晚出宮……”

“放我的兒離開……”

謝綏聽清這幾個字，眼底然得厲害。

他雙手握住司沅的手，說一句，他便不厭其煩地附和一句：“朕會讓晚晚離開。”

“司沅，你快些醒來，朕一定，會幫寧舒離開。”

接下來的一天一夜，司沅高熱的況反反復復，直到第三天一早，才徹底退熱。

又過了兩個時辰，總算醒來。

陳洮和張榮等人齊齊大松一口氣。

這幾日，太醫院的這些太醫，基本就沒怎麼合眼，拼了老命從閻王手中搶人。

萬幸，他們搶贏了！

司沅睜開眼，看向床榻邊緣的幾人，最后視線落在自己兒上。

雖然已經能醒過來，但那幾味藥藥太烈，損傷了不，這會兒本沒有力氣起。

只緩緩抬了抬手，輕輕了虞聽晚。

瞧著自家兒蒼白擔憂的臉，尤其看到眼底的紅時，司沅第一句便道：

“快去休息，母妃好多了，好好睡一覺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