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亮。

沈知樾趕至南郡暫時落腳的庭院。

剛將懷里的玉佩放在謝臨珩常放的桌案上，還未起，謝臨珩突然從外面進來。

“這兩天，你去哪兒了？”

突然乍起的聲音，讓沈知樾這個本就心虛的人險些心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他背脊僵了一瞬。

自門口看過來的那道冷銳目，像有穿，將他這兩日所做的事盡數剖開現于人前。

他迅速調整神，佯裝是在看桌案上的信件，坦然自若地側，朝著門口的謝臨珩看過去，沒個正形道：

“我回了皇城一趟。”

他靠在伏案上，眉眼間恰到好地帶上了點憂，愁眉苦臉地接著說：

“這不是還沒把未來的夫人追到手，怕我在南郡待上十天半個月，未來的沈夫人跑了，特意往皇城跑了一趟。”

謝臨珩瞇眼，看著他的眼神，深沉漆暗，“是嗎？”

沈知樾慢悠悠點頭。

將手中拆都沒拆的信件放回案上，打了個哈欠，搖著扇子往外走：

“我一個晚上眼都沒合，全程在趕路，這會兒困得不行了，殿下，我先回去睡會兒，待會再來。”

謝臨珩沒說話。

抬步走到方才沈知樾站立的桌案旁，拿起他剛放在桌上的信件，直起時，指節若有似無地了下那枚儲君玉佩。

整個玉佩還帶著點余溫。

全然不像長久沒人過的冰涼。

他覆下眸，目明明是落在信件上，出口的話，卻瞬間讓沈知樾汗直立。

“你去楚家，還用帶著儲君的玉佩？”

沈知樾渾僵住。

瞳仁微了一剎。

他停住腳步，側過，看向謝臨珩，不明所以道：

“什麼玉佩？殿下，你是不是記錯了？”

謝臨珩眸底一片暗。

他對上沈知樾的視線，問得直白，“是我記錯了，還是你記錯了？”

周圍的空氣仿佛在瞬間凝滯起來。

某一個瞬間，沈知樾甚至在想，謝臨珩莫不是，這麼快就發現虞聽晚出宮的事了？

可不應該啊。

南郡距離皇城這麼遠，快馬加鞭，也要五六個時辰才能到。

尤其，他早已將皇宮的一切安排妥當，不應該被發現才對。

沈知樾正不知該怎麼回答時，墨九突然快步從門外進來。

“殿下，北境黨似又有異，張大人等人已候在院外求見。”

謝臨珩垂下眸，掃了眼信中容便轉離去。

未再提及那枚玉佩之事。

沈知樾長長舒了口氣。

后背浸出一片冷汗。

在墨九準備離開時，他喊住他，似好奇般，語調如常地問：

“墨九啊，我離開的這兩日，可有發生什麼事？”

墨九想了想，搖頭，“這倒沒有，不過殿下似乎急于回宮，對陣北境那些敵寇，比之以前，多了凌厲之勢。”

—

謝臨珩的態度，讓沈知樾心中有些沒底。

他一邊理南郡這邊的事，一邊暗中聯系皇城那邊，還要顧著，虞聽晚和司隼白有沒有將離開的蹤跡抹除干凈。

就這麼心驚膽了兩天。

這天一早，沈知樾剛和兵部的兩位大臣商議完事，正要起去尋謝臨珩，剛出門，就見一名暗衛道：

“大人，殿下回宮了。”

沈知樾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他下意識問，“皇宮路途遙遠，南郡這邊的事還沒理完，殿下怎麼突然回宮了？”

暗衛說：“殿下與太子妃的婚期將至，殿下不放心寧舒公主一人待在皇宮，今日天剛亮就啟程回皇宮了。”

沈知樾匆匆聽了兩句。

顧不上別的，立刻讓人備馬，快速往皇城趕去。

他來到的時候，東宮的氣息能凍死人。

所有暗衛和侍從，全都跪在殿外，半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沈知樾心下越發沉重。

腳步似有千斤，剛邁進大殿，一個茶盞就“啪”的一聲，砸碎在腳邊。

謝臨珩坐在上首主位，渾冷肆，滿臉鷙戾氣。

直視著他，嗓音如淬冰寒，一字一頓質問：“沈知樾，你把寧舒弄哪去了？”

沈知樾嚨發干。

晦暗的目，從滿地的碎瓷片上掠過。

他抬起頭，看向謝臨珩。

努力出一個笑。

佯裝不解道：“臨珩，你在說什麼，寧舒自然在淮——”

“程武！”他耐心耗盡，戾聲打斷他。

殿外跪著的程武迅速進來，垂首跪在殿中，不敢瞞，一五一十陳述：

“兩天前，沈大人拿著殿下的令牌，說讓寧舒公主去南郡，屬下以為是殿下的命令，便未曾阻攔。”

謝臨珩這會兒殺人的心都有。

程武說罷，他反手出一旁的長劍，眼底冷如深潭，碾過地上瓷片，渾鷙人，劍尖直抵沈知樾頸側，臉森到，讓人不寒而栗。

“說！在哪兒！”

這麼多年，這是第一次，他對他刀劍相向。

冷劍鋒芒畢，殿中氣氛仄到讓人窒息。

沈知樾掃過劍尖。

臉上那抹懶散淡笑得神斂去。

冷靜看向盛怒下的謝臨珩。

“我不知道在哪兒。”他語氣很平靜。

謝臨珩冷笑，劍鋒離他脖頸更近。

“你放走的人，你會不知道在哪兒？”

沈知樾迎著他的視線，半個字不說虞聽晚在哪里。

“不愿意留在皇宮，我只負責將送出宮門，至于去了哪里，如今在何，我并不知。”

謝臨珩冷諷挑。

上的殺意更為濃烈。

若是換了旁人，他手中這把劍，早已沾了。

兩人僵持片刻，他忽的冷笑。

“不知是吧？”

“砰”的一聲。

劍與地面撞的尖銳聲音狠狠劃過在場之人的耳。

謝臨珩指骨死死攥，吸的空氣像最鋒利的刀，狠狠攪弄著膛。

眼底的盛怒不減反增。

“墨九！”

殿外候著的墨九匆匆進來。

他連看盛怒的主子一眼都不敢。

低著頭，正要說‘屬下在’，還未出聲，就聽到他們主子說：

“把霽芳宮給孤圍起來！”

“孤倒要看看，泠妃娘娘還在皇宮，能跑去哪里！”

墨九即刻領命。

立刻去辦。

見墨九快速離開，沈知樾手都在。

“臨珩！”

“你當真要死不？！”

謝臨珩眼底深戾沉。

冰冷的目看向沈知樾，話音明明不重，卻如重錘，狠狠砸在人心頭。

“沈知樾，孤記得告訴過你，無論生死，都必須留在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