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天。

謝臨珩的緒恢復不。

周沒了那冰冷戾氣，也沒了那種濃到化不開的頹然與冷懨。

他好像變得和從前一樣。

該理政事時理政事，該和大臣議事時和大臣議事。

就連上藥，也一反常態地配合太醫。

只一點，他沒再時時刻刻讓人匯報虞聽晚的近況。

種種變化，讓沈知樾到訝然。

這天，謝臨珩正在看文牘，沈知樾將手頭上的事理完，佯裝不經意地看向他問：

“你和寧舒，以后真就男婚嫁，各不相干了？”

雖然謝臨珩從不肯提那天他和虞聽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從這兩天的觀察，沈知樾這個深諳謝臨珩的兄弟，多多能猜出幾分。

對于他這個問題，謝臨珩并未明面回復，只道：

“東陵不安，現下最該做的，是揪出鬼，平定戰。”

沈知樾長長嘆了口氣。

平定戰。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何其之難。

東陵與北境的國力懸殊擺在那里，他們這場仗，比三年之前，更難打。

但話再說回來，難打易打，他們都必須要打。

東陵的國土，他們要守住。

東陵無數的黎民百姓，他們也要守住。

—

翌日一早，謝臨珩剛和大臣議完事，墨九就快步進來稟報：

“殿下，楚淮敘楚公子求見。”

乍然聽到這個名字，沈知樾斂眸看了幾眼謝臨珩。

后者神平靜不起波瀾。

薄輕闔，只道出一個字：

“傳。”

墨九頷首。

很快，一常服的楚淮敘從院中進來。

行禮后，他先將幾封信和一個檀木盒子呈給了謝臨珩。

隨后才道：“殿下，微臣按您的吩咐，已將您代的事查清。”

謝臨珩看了眼這個木盒，沒立刻打開，而是問楚淮敘，“前朝通敵的叛臣中，到底有沒有宋家？”

聽到這句，沈知樾有些意外。

但隨即，神凝重下來。

楚淮敘說：“據此次調查來看，沒有。”

這個答案，讓謝臨珩皺眉。

接著，楚淮敘又說：“但目前已經能確定，前太傅宋大人雖未參與通敵，但他在宮變之前，早已便知曉前丞相等數位大臣叛國，也知道東陵十幾個城池接連為敵軍大開城門之事。”

沈知樾這就有些聽不懂了。

他問：“既然宋頊一早就知道丞相叛變，他為何不提前稟明建帝？”

當時宋家是最炙手可熱的權貴世家，宋頊又高居太傅之位，最得建帝重和信任。

他若是提前將消息告知建帝，宮中提前部署，不至于落得個皇宮流河、尸骨山的悲慘下場。

楚淮敘角抿一瞬，說：

“宋頊一早得知北境攻伐是真，得知前丞相叛國也是真，從微臣搜查出的線索來看，北境當時，除了暗中籠絡了丞相等數位前朝大臣，也曾想一并籠絡當時居太傅之位的宋家。”

“一開始的時候，宋頊似乎是搖的，甚至還暗中與北境皇室往來了一封書信。”

這些，在前丞相留的室中都有記錄。

“但后來，不知為何，宋頊又反悔了，他沒有提供給北境任何助力，也沒有提供給他們任何東陵的城防圖紙。”

“但他知道北境攻城是事實，知道丞相等人叛變也是事實。”

說到這兒，楚淮敘頓了頓。

看了眼謝臨珩，才接著道：

“沒有殿下的命令，臣不敢直接拿人，也無法審問。但通過調查的一些細節，微臣推測，宋頊中途反悔與北境易，或許，是為了宋家的地位與殊榮。”

宋頊曾經，因為某些利益，或者某些不為人知的，面對北境的，確實搖過。

但后來，他許是怕，萬一北境吞并東陵失敗，那他這個居高位太傅，還有他們高居世家之首的宋家，便會從朝中貴胄，一夜跌為株連九族的賣國賊。

所以宋頊中途反悔了與北境的易。

但他同時也并未對建帝稟報此事。

或許，他有其他。

又或許，只是為了給自己和后的家族留條退路。

若是北境吞并東陵功，那他這個東陵太傅，雖未助力北境，但也沒有阻他們的路，不至于被殺。

至于到底是什麼原因，目前還未對宋家審問，暫時還不知。

聽完楚淮敘的稟報，沈知樾然大怒，“單單為了他們宋家一門的虛名，這個老匹夫就要置東陵皇室和無數黎民于不顧？”

“他是不是忘了，那個時候，寧舒和宋家已經定下了婚約！他們宋家當時可是皇室的駙馬！能是多大的，讓他們在得了駙馬之位后，還不能全心全意為東陵盡忠？！”

沈知樾很這般怒。

如今得知宋家當年確實有這樣的心思，再想到三年前因北境的攻打而滿目瘡痍的東陵城池和流河的前朝皇宮，他就不住心底這直沖腦門的怒火。

那個時候的宋家，明明有機會減當年的傷亡。

可他們為了一念私，竟置自己的君主于不顧，置那麼多普通百姓于不顧。

謝臨珩打開楚淮敘方才拿過來的木盒。

木盒中，全是當年參與過叛國之人的書信。

這些書信，有的是從廢棄的室中挖出來的，有的是從旁系中出來的。

徹查當年的叛國者，并將那些通敵叛國的罪臣全部斬之事，從宮變后，謝家徹底掌權開始，謝臨珩就一直在做。

新朝剛建立的那段時間，他就置了很大一批叛國的罪臣。

只是當時北境攻城時，一連十多個最富饒的城池同時被攻破，這里面，就不可能僅有那幾個罪臣這麼簡單。

他一點點徹查，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將凡是有嫌疑的前朝重臣，一一挖了出來。

但這里面，只有一個例外。

——宋家。

從當時來看，不管從哪個方面考慮，都絕不會有人懷疑宋家叛變。

因為宋家當時的聲實在太高了。

太傅之尊，世家之首，駙馬之位，還有，建帝的重與信賴。

這些別人窮極一生都塵莫及的殊榮，他們宋家，都得到了。

甚至就連未來東陵小儲君的脈，若是沒有意外，都有他們宋家的一半。

所以，從沒有人，懷疑宋家。

包括當時剛著手理宮變殘局的謝綏和謝臨珩。

直到，宋頊驟然提出辭、退出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