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珩傷得重，上大大小小的傷不計其數，哪怕在闕炎那里拿到解藥，及時解了毒，陳洮等一眾太醫仍是用了兩天，才將人從鬼門關拉回來。

兩天后。

夜。

燭火搖曳中，謝臨珩醒過來。

掌心中，薄紗綢分明。

他目向下，往手中看去。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青湖袖。

男人眼底眸晃了一剎。

順著那，他看向床榻邊緣，伏在榻前睡著的虞聽晚。

子一只袖口被他拉著，連帶著，那只手臂，也只能放在他腕旁。

便側枕著自己的另一只臂彎，眼眸低闔，卷長濃如羽扇的眼睫輕輕垂著，在眼瞼打下一小片翳，安靜乖巧地睡。

滿瀑青，因著側趴的姿勢，小半鋪在云被上。

謝臨珩沿著床褥看了眼。

很快，他目再次定格在床榻邊緣的子上。

漆黑的瞳，在暖的燭下，盛著所有的影子。

不知過去多久。

他了，抬起手臂，想將額角落下的幾縷發撥開。

指尖剛要到，枕著臂彎、沒耐住困意合眼淺睡不多時的子便醒了過來。

羽長睫輕了。

隨即緩緩睜開。

清如秋波的水眸中困意未退，本能地朝他看去。

那雙水朦朧的眸子，在同他對上視線的那一剎，眼底所有的零星睡意，瞬間散去。

睜大了眼，定定瞧他兩眼。

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后，忽的直起。

“你醒了？”

說話間，驀地站起來。

轉就要出去。

然而剛了一下，袖上，一小小的阻力傳來。

停下作。

不敢再往外走，也不敢使勁拽自己的袖。

那天他昏迷后一直不肯松手，太醫醫治時，只能守在他旁。

自然也親眼目睹了他上那大大小小數不盡的傷。

橫縱錯的傷疤，深深淺淺的箭傷，不計其數。

尤其被闕炎傷的那個箭傷，雖然箭鏃上的毒已解，但那支箭角度刁鉆，骨又深，離心脈只有短短一寸距離。

虞聽晚怕弄得他傷勢加重，所以這兩日，無論他怎麼拽著不松，都不曾強行掰開他，只不解帶地陪在床榻旁。

只除了他中途痛極了竭力很偶爾地松開片刻，能暫時離開一會兒之外，只要他稍微緩過些勁，一來，他就重新抓住。

而且每次抓的地方還很固定，就那片袖。

這會兒見他仍舊不松開，虞聽晚回過，放輕聲音，跟他商量：

“我去給你喊太醫，你先松開，好不好？”

謝臨珩定定看著。

手指了，將那被攥出褶皺的袖口放開。

他昏迷了太長時間，這會兒聲音比以往虛弱很多，還有些沙啞。

“一直在這兒？”他問。

虞聽晚瞥了眼總算得到自由的袖，抬起眼，同他對視。

“你抓著不松，我怎麼走？”

“呵……”他輕笑了笑，眼底如星辰墜落，“拿剪刀剪掉那片袖口，或者——用力拽開不就行了？”

他說得似玩笑，又似認真，“我傷昏迷，力氣有限。若是晚晚多用些力，未嘗不會拽不開。”

虞聽晚：“……”

看著他斂著薄笑的黑眸，指尖隨意拂過廣袖，“太子殿下所言有理，下次，我直接拽開。”

說罷，徑直轉。

去外面喊來了太醫。

與之一道而來的，還有謝綏、司隼白和沈知樾等人。

見謝臨珩終于醒過來，包括陳洮在的所有人，齊齊松了一口氣。

陳洮拎著藥箱上前。

稔地拿出傷藥，為謝臨珩上藥。

謝臨珩一一看向眾人。

目最后停留在謝綏上。

嚨了，問：

“父皇在臨安，皇宮可一切都好？”

謝綏眼底著酸，忍著中的哽咽，讓語氣聽起來如常：

“父皇都安排好了，皇兒放心。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上的傷。”

陳洮作很快。

沒多久，便換好藥。

他自知儲君和陛下有話要說，理完傷勢后，第一個退了下去。

房中的眾人在里面待了會兒。

也很快離開了房間。

只留謝綏和謝臨珩在里面。

謝綏坐在床榻前，心疼又愧疚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心疼在于，自己的孩子此重傷，為父親，沒有人能不心痛。

愧疚在于，他這些年，執念太深，因心中的怨恨，忽略了這個兒子太多。

也虧欠了他太多。

謝臨珩掃了眼空的門口，回眸，他對謝綏道：

“這次臨安一戰，多謝父皇援兵趕來。”

謝綏長嘆氣，“這是父皇該做的，皇兒，不必跟父皇客氣。”

謝臨珩看過去。

時隔數月，父子倆，終于心平氣和敞開心扉地說了次話。

兩刻鐘后，謝綏方從臥房中出來。

院中，沈知樾、司隼白、虞聽晚幾人正在說話。

見到他人，幾人同時回，齊齊喊了聲“陛下”。

謝綏點頭，一一看過他們。

最后對沈知樾道：

“臨珩有事問你，進去吧。”

沈知樾點頭，大步進了臥房。

來到跟前，謝臨珩第一句話便是問：

“北境那邊如何？”

沈知樾坐在床邊的矮凳上，神輕松地笑道：“如你所料，大敗退兵。”

他不知想到什麼，搖了搖頭，慨道：“大概真應了那句天道回，他們肆意進犯他國，最后賠了夫人又折兵，又損失了一個二皇子不說，還讓他們國的兵力一再折損。”

“我們東陵的探子來報，北境皇帝這兩日差點氣瘋。”

謝臨珩冷笑出聲，“再氣，也不過是一時，待北境折損的兵力恢復過來，他們還是不會放棄東陵這塊。”

沈知樾眉目凝重。

不過很快，他自我安道：

“你先好好養傷，最近什麼都不要想，北境這次折損的兵力太多，在國力恢復之前，他們不敢再有作。”

謝臨珩沒再應話。

過了會兒，他問：

“宋今硯呢？”

“死了嗎？”

沈知樾搖頭，“沒死，已經被押去了大理寺，他份特殊，又涉及通敵，我想著，你和寧舒親自來置他，會更好。”

話音落，房門外閃過一片湖擺。

謝臨珩掀起眼皮，朝那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