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

凰花在北方生存得艱難,卻也依然在六月開得熱烈。

年復一年，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學生。

南大拍畢業照和畢業典禮的時間安排在同一天。

周珊珊在寢室里對著鏡子，仔細認真的描摹線和口紅。

林億架著腳,不耐煩地抖，“姐姐，你好了沒有,就等你了。”

“馬上了馬上了,等我補個腮紅。”

“......”林億皺了皺眉，“你的臉再抹，和猴子屁有什麼區別。”

周珊珊翻了個白眼，“你這種不化妝的懂個什麼，拍照會吃妝，化濃一點才看得出來。”

給自己上完腮紅,目看向懶懶散散靠在椅子上,沒怎麼說話的簡卿,無奈地說：“姐姐,知道你長得好看，但你多化一點妝吧？”

“不是要來不及了嗎，我化妝太慢,不想折騰了。”簡卿笑了笑。

周珊珊頗為不滿地嘖了一聲,“不行，你是我們寢室的門面，帶出去是要給我們長臉的。”

說著,拖著椅子和化妝包，坐到簡卿面前，利利索索地開始幫化妝。

林億靠在鐵質的豎梯上，也不催了,漫不經心地看們化妝。

沒一會兒，周珊珊抖了抖化妝刷，“好了。”

林億盯著簡卿的臉，挑了挑眉，不吝惜的稱贊，“你這手藝可以啊。”

“可不，專業的。”周珊珊得意一笑。

簡卿眨了眨眼睛，扭頭對著桌子上的鏡子照，微微愣了一瞬，“這樣會不會太艷了。”

平時本來就很化妝，就算化也就是涂個底，抹個口紅眼影的程度。

簡卿本底子就好，周珊珊沒有給化的很重，而且也不需要。就是在眼妝上多下了些功夫，眼線微微上挑，偏紅的眼影淺淺，用亮的眼影加深了臥蠶，眼神掠過誰，都像是在人，將天真和嫵結合到了一起。

林億吊兒郎當地彈了個舌，“不會不會，好看的不得了。”

周珊珊掃一眼，“剛才怎麼沒見你這麼捧我。”

林億傻笑道：“兩位姐姐都好看，弟弟給你們提包拍照。”

寢室里孩們磨磨蹭蹭地做好準備，換上學士服，去到南大校門口拍畢業照。

校門口已經烏泱泱站滿了人，一半是穿著學士服的畢業生，一半是來陪畢業生拍照的親友們。

大門就那麼一個，每個院都得拍照，所以時間安排上都錯開了。

院的畢業照拍得最早，醫學院第二個。

等們拍完學院照和班級畢業照，林億就被樂隊的幾個朋友走了，周珊珊拿著手機回了句消息，“社團的人我去落日湖拍照，你呢？”

簡卿看了眼時間，離畢業典禮開始還早，“那我回寢室吧。”

周珊珊疑道：“你沒男朋友來嗎？”

簡卿搖搖頭，“沒有，他工作太忙了。”

昨天陸淮予大半夜被醫院回去做手，今天又

有門診，簡卿怕耽誤他工作，就沒和他說。

周珊珊目落在簡卿后，遠不疾不徐走來一個人。

挑了挑眉，輕笑一聲，把手機揣進兜里，“行吧，那我走了。”

簡卿應聲，和道別，然后慢吞吞地轉往回走，低著頭看路，突然視線里出現了一個高大的影，擋住了去路。

的視線只到男人口，看見他白襯衫從上至下第三顆扣子，黑西裝熨燙得一不茍，西服包裹的兩條修長筆直。

簡卿愣了愣，好像預到什麼，慢慢抬起頭來，正對上陸淮予漆黑一團的眸子。

“......”簡卿瞳孔微微放大，怔怔地盯著他，忍不住角上揚，“你怎麼來了。”

陸淮予單手兜，視線在上停留許久。

今天穿著寬松的學士服，領系著雪紡蝴蝶結。

學士服長度及膝蓋，出兩條雪白纖細的長，黑緞面的高跟鞋上嵌著銀的云紋，比平時又多了幾分端莊優雅。臉上的妝容，眉眼彎彎，宛若桃花，瓣艷滴，誰也沒。

陸淮予的眸微沉，斂下眼皮，漫不經心嗯了一聲，“來拍畢業照。”

簡卿一愣，沒來得及問，遠醫學院的院長朝他們這邊招手，“陸教授”

“你在這里等我一下。”陸淮予低低代了一句，快步往那邊走。

簡卿反應過來，平時陸淮予總是在醫院里待著，也是在醫院里帶醫學生帶的多，倒是讓人想不起來他還是南大醫學院的教授，學生畢業了，自然是要來拍畢業照的。

醫學院的學生在校門口排列站好，老師們站在最前列，陸淮予站在院長右側。

院長笑瞇瞇調侃道：“真是稀奇了，難得你今天出現啊，之前年年喊你，你年年不來。”

陸淮予斯文有禮地客套，解釋道：“之前確實是太忙了。”

他盯著擺照相機的影樓工作人員，覺得他們的作有些慢。

目不自覺飄走，看向靠在樹下的小姑娘，腳尖時不時點地，舉止天真，碎發垂落至額前，羽似的在鼻尖輕掃，眉眼上挑間又是不經意流出的態。

干凈修長的食指，骨節分，在手表表盤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好像是等拍照等的有些沒耐心。

等好不容易拍完畢業照以后，陸淮予又被很多醫學院的學生圍著請求拍照，即使著急也一時不開。

簡卿低著頭，百無聊賴地看地上扛著餅干碎回家的螞蟻，時不時小惡意的用腳擋住它的去路。

小螞蟻翻越重重阻礙，還是敏捷地竄進草叢里消失。

耳畔響起一道開朗的男聲，“同學”

簡卿朝聲音的方向抬頭，看見面前穿著白邊沿學士服的男生，是醫學院的學生服。

他的長相干凈，笑起來出潔白的牙齒，皮偏黑，標準的大學生的模樣。

疑地問：“有事嗎？”

男生笑了笑，手背蹭了蹭鼻子，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害，他說：“想和你拍個照片，可以嗎？”

簡卿一愣，對他直白的表達有些不適應。

目下意識越過他的肩膀，落在人群里醒目的男人上，陸淮予站在校門口，兩邊站著學生，一隊照完，又換下一隊，他臉上的表淡淡，又不失禮貌教養，時而點頭頷首，偶爾回應學生兩句。

就連不是醫學院的，也有生湊上去要拍照，但看起來陸淮予好像是直接拒絕了，幾個別院的生鎩羽而歸。

好像是到來自簡卿的目，陸淮予掀起眼皮看過來。

四目相對。

“......”簡卿敗下陣來，收回視線，朝面前的男生委婉地說：“不好意思啊，我在等我男朋友，不太方便拍照。”

男生聞言，有一瞬間的失落，然后很快掩藏，沒有放棄地說：“我看你在這里等很久了，他也沒有來，這男朋友當得也太不稱職了。”

“......”簡卿靠在樹上，尷尬地扯了扯角，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氣氛有些僵持。

“簡卿。”陸淮予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低低緩緩地喊名字。

簡卿站直起來看向他。

男生聽見聲音也回過頭，看見陸淮予，臉上驚訝而恭敬地喊人，“老師。”

陸淮予盯著他皺了皺眉，好像想了許久，才吐出兩個字，“程嘉？”

程嘉點點頭，對于陸淮予記得他還開心，“我是醫學院口腔醫學專業的學生，之前在協和實習的時候您帶過我。”

聞言，陸淮予倒是沒什麼反應，淡淡嗯了一聲，直接越過他朝簡卿示意，“等久了吧。”

簡卿搖搖頭，“還好。”

然后邁出步子乖乖地走近他。

陸淮予順勢牽起的手，十指相扣。

看起來自然而然，但當著旁人的面，又好像是在不經意地宣誓主權。

“......”

程嘉盯著他們牽起的手，瞪大了眼睛，滿臉問號，“？”

陸淮予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皮，語氣里沒什麼溫度，“你還有什麼事嗎？”

“......”

程嘉呵呵干笑，“沒、沒有了。”

“我同學還在等我，先走了，陸老師再見。”程嘉落下這句話，飛快的跑走，像是到了十足的驚嚇。

“......”

簡卿了他的手心，忍不住揶揄道：“你這樣很刻意啊。”

陸淮予盯著含笑的眉眼和揚起的角，俏嫵。

好像是在不經意間，他的小姑娘已經長大了。

半晌。

“你上好像沾了東西。”他說。

然后驀地手按在的上挲。

簡卿一愣，到他指腹溫熱而糲的，紅不自覺微啟，歪著腦袋不所以地著他。

“什麼東西？”

直到指腹蹭下了大半的口紅，妝容里的也

斂去了幾分。

陸淮予收回手，輕描淡寫地說：“沒了。”

簡卿皺著眉，抿了抿角，半天也沒白沾了什麼東西。

畢業典禮。

典禮現場是在南大的育館里舉辦的。

分為場區和看臺區。

場區里擺滿了白的簡易靠椅，據學院和專業劃分好區域，提供給畢業生落座。

看臺區則是為來觀禮的學生家長和朋友準備的區域。

簡卿在育館門口和陸淮予揮手告別，跟著林億、周珊珊們在場區坐下，等待著校長致辭以及頒發學位證。

寢室里的幾個姑娘，抓時間的自拍合影，好像怕拍了一張，就了一點點的回憶。

們鬧騰完以后，兩鬢斑白，年邁的校長咳嗽著上了主席臺，敲了敲話筒開始講話。

主席臺上擺了十幾把雕花檀木的古式椅子，坐著每個學院的院長，一個個都是西裝革履，外面套著各的袍子，莊重而肅穆。

學院畢業生的位置坐得很靠后，幾乎看不清臺上坐著的人的臉。

校長致辭像是老太太的裹腳布，又臭又長，大家又不能講話，簡卿坐在椅子上，視線忍不住向看臺區移，想看看陸淮予坐在了哪里。

也不知道是看臺區人太多，還是他坐在了視線的盲區，總之是沒看到人。

半個小時過去，校長終于講完了他的致辭。

然而這還沒完，校長講完了，又到一個個院長講。

“......”簡卿昨天加了個夜班趕圖，一天的力已經快消耗完了，捅了捅旁邊的周珊珊，“我先睡會兒，授位儀式的時候再我。”

主席臺上，到醫學院院長講話時，他一改其他學院老學究的慢吞吞，語速極快的說完稿子，然后匆匆忙忙走下臺。

沒一會兒，換上另一位坐在他的位置上。

醫學院院長的位置挨著院的。

周瑞撇了眼在旁邊落座的男人，皺了皺眉，“老蔣呢？”

“醫院有個重點病人危重，趕回去了。”

醫學院的副院長不在，其他老師的資歷不夠，院長能想到代替他撐場面的人只有陸淮予了。

陸淮予淡淡解釋，而后慢條斯理地整著長袍的袖擺，平上面的褶皺，就連這種松松垮垮，極難穿得好看的袍子，在他上也立馬變得很有氣質。

他遠眺場區，烏泱泱的都是人，學院在最后。

場區后排看不清主席臺，但是坐在主席臺上倒是看得清楚全局。

陸淮予一眼就找到了坐在倒數第二排的小姑娘，閉著眼睛，昏昏沉沉，小啄米似的點頭。

其他人都在這樣畢業的氛圍里得淚眼汪汪，倒是沒什麼反應還睡得著。

在悠揚的校歌旋律里面，授位儀式開始。

簡卿被周珊珊晃醒，著眼睛，迷迷糊糊地跟著輔導員去到前面臺下角落里排隊。

因為畢業生很多，為了節

省時間，每個院的院長站一列，學生們排好隊，一批一批的授位。

為了對應上自己的院系，排好的隊伍也是按照各個院長的站位來的。

簡卿后面排著醫學院的畢業生。

程嘉站在隊伍最末，注意到排他前面的簡卿，心著實復雜，大概是想的妹子最后了師娘的這種覺。

輔導員拿著名冊，確認好這一批上去的學生名單，低聲音指揮著他們上去。

“快上去吧，記住踩點的序號，認準自己的院長啊，別找錯了。”輔導員提醒道。

簡卿跟著隊伍慢吞吞地往前走，忍不住扭頭朝看臺的方向看去，看臺里到是黑的腦袋，也找不見陸淮予在哪里。

背景音樂的節奏湊，舞臺莊嚴，頗有授位的儀式。

簡卿邁過臺階到了臺上，低著頭去找在地毯上的序號，學院是二號。

主席臺的地毯上了序號，一是為了對應學院，二是為了一會兒合影的時候位置不偏。

育館里幾千人的視線全都聚焦在舞臺，簡卿有些拘束，也不敢東張西，在二號點上站定。

抬起頭來的正好看見周瑞，禮貌地朝他微微彎腰鞠躬。

“程嘉，你能和換個位置嗎？”側方傳來一道清淡謙和的聲音。

“......”

聲音分外悉，簡卿一愣，下意識側過頭，正對上陸淮予漆黑如墨的眸子，的瞳孔微微放大，驚異地看著他，沒想到陸淮予會出現在臺上。

“......”程嘉很快反應過來，麻溜地和簡卿換了位置，倒不是很在意這個學位證書是誰頒的。

周瑞看著自己的學生被換了醫學院的，心里默默罵了一句臟話，純當沒看見，眼不見為凈。

簡卿站在陸淮予的面前，頂燈的線從后面照過來，被他的形擋住，投的影將整個人罩住。

“低頭。”他低聲地提醒。

簡卿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趕低下頭。

陸淮予出手，將學位帽上的黃穗子從右邊撥到了左邊。

他黑袍子的袖擺掠過的側臉，微涼清冽，空氣中散發出淺淺淡淡的薄荷香。

完撥穗儀式之后，陸淮予從司儀的托盤里接過燙金的學位證書，遞給。

簡卿怔怔地接過，指尖到他的，仿佛過電一般。

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學位證書會是由陸淮予給頒的。

陸淮予薄輕輕勾起，眉眼含笑地著，漆黑一團的眼眸亮，仿佛綴著微閃爍的星子。

“畢業快樂。”他說。

“......”

周圍很吵鬧，校歌嘈雜，卻好像什麼也聽不見，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

空中飄散著彩的碎紙片，下降的很慢很慢，盤旋久久不落。

畢業典禮結束以后，簡卿和同學聚會到很晚，白天的時候沒什麼覺，到了離別尾聲時，才

會到了些許的傷。

好在大學里玩得最好的林億和周珊珊畢業之后都還留在南臨。

陸淮予開車來接的時候，聚餐也到了尾聲，簡卿在飯店門口和同學告別，小跑著上了他的車。

“喝酒了？”陸淮予敏銳地聞到車里淺淺淡淡的酒味。

簡卿知道自己喝酒是什麼德行，怕他生氣，趕出手比劃了一下，“就一點點。”

畢業散伙飯的氣氛濃烈，在那個境下不喝酒怎麼也說不過去，倒也沒喝多，就是一罐啤酒。

陸淮予漫不經心地掃一眼，簡卿喝酒上臉，雖然喝的，這會兒臉頰已經染上緋紅。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下次記得報備。”

好像就這麼揭過去了，倒是沒有立刻追究。

簡卿識趣的點頭，“這不是你本來就要來接我嘛。”

回到家以后，簡卿坐在客廳地毯上，擺了好久的畢業證和學位證拍照紀念，然后翻著今天和同學老師的合照。

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看向剛洗完澡從浴室里出來的陸淮予，學著之前醫學院學生對他的稱呼喊他，“陸老師”

聲音糯糯，嗓音里含著喝酒以后的慵懶醉意。

陸淮予頭發的作一頓，掀起眼皮看過去。

“我們今天還沒有合照呢。”說。

“......”陸淮予盯著，秋水眸不自知地人。

“那怎麼辦呢。”他問。

簡卿想了想，從地毯上站起來，扯過擱在沙發上的學士服，“要不然現在拍一張吧。”

說著就把學士服往上套，寬松順的學士服罩在上，遮不住里面卡通圖案的睡睡。

簡卿皺了皺眉，往房間里走，“等我一下，我里面換一件服。”

越過陸淮予的時候，手腕突然被攥住，他的聲音低啞，“不用換了，直接吧，反正里面穿什麼也看不出來。”

“......”簡卿喝過酒以后，腦子轉得有些慢，沒聽出他語氣里喑啞的異樣。

眨了眨眼睛，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于是走回房間，也懶得再學士服，直接手挽起寬大的袍子，開始解睡的扣子。

房間的門沒關，陸淮予就這麼看著。

一舉一，都似乎在他最敏的神經上撥。

男人漆黑的眼眸深邃沉沉，結上下滾。

學士服的袍子寬大礙事，簡卿磨磨蹭蹭了許久。

突然，猝不及防背后出一雙手掐著的腰，將往床上摁，男人低低地說：“我幫你。”

“......”

陸淮予幫的確是幫了。

只是幫換下睡以后，事朝著不可控的方向而去。

“還沒拍照呢。”簡卿小聲嘟囔著，扯開他的手。

陸淮予蹭上的脖頸輕吻，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臉上，“天再拍，今天老師教你些別的。”

他的聲音低啞沉沉，攜帶著蠱心弦的磁，勾人放縱。大手在學士服里索，錮住扭來扭去的，將其染上一寸一寸的緋紅。

無垠的夜里，簡卿的頭頂一下一下撞到床頭，齒間溢出難忍的細。

學士服凌地皺一團，沾上氤氳的水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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