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順慈知道，顧家人被趕出去這件事，祖母醒來之後一定會過問。

卻沒想到會是這麽激烈的方式，已經鬧到要把驅逐出蘇家的地步。

而那個向來拎不清的父親，跟預料的一樣，甚至沒敢上前勸一句。

蘇順慈站在鬆鶴堂正房屋簷下，眼見著下人端進去一碗藥，轉瞬間就傳出了藥碗碎裂的聲音，和老夫人的咒罵聲。

看這架勢，隻要在蘇家，祖母這藥就不會喝。

蘇順慈神雖有些凝重，但依舊直著脊背，低頭不知道思量著什麽。

眼裏的眸也從無助到慢慢堅定。

有些事，看著是禍事可能最後卻是福，全看自己怎麽選擇。這是三表哥教的，深以為然。

此刻倒是像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想明白了，臉也舒緩了。

抬腳正要離開，就聽後傳來二嬸何氏的聲音，“阿慈，你沒事吧？你祖母也是因為生病，脾氣才這麽大，你別往心裏去。”

蘇順慈腳步頓住，二嬸這麽和悅和說話，還真是見。

“二嬸，我理解的。既然祖母這麽說……”

後麵的話還沒說完，就聽何氏說道：“二嬸想跟你聊幾句，咱們去邊上花廳說吧。”

蘇順慈錯愕地看了眼何氏，想了想還是提起擺跟上了。

進了花廳後，兩人相對而坐，有下人上了茶。

何氏低頭抿了口茶，又思量了片刻，才開口說道。

“阿慈，你祖母都是氣話，當不得真。哪能真的趕你出去，這麽被趕出去，你可就沒有活路了。”

蘇順慈眉梢挑起，又略帶恐慌地說道：“二嬸這話我不大明白，我年紀小，也就知道鋪子裏怎麽算賬，外麵的事是不大懂的。二嬸這話是什麽意思？怎麽就沒活路了？”

何氏聽這麽問，彎了眉眼。

“你年紀小，自然是不懂的。你這麽被你祖母趕出去，就等於沒了蘇家的庇護，外麵的人自然想怎麽欺負都行。”

“二嬸可不是嚇唬你，還有人專門抓你這樣的，直接就賣到青樓了。”

蘇順慈一雙水潤的眼眸眨了眨，“還有這樣的事？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何氏嗤笑了一聲，“王法？你都不是侯府的兒了，王法哪會管你？依我說，你不能離開這個家，對你沒好。”

蘇順慈兩隻手絞在一起，無措的樣子，“那二嬸說，我該怎麽辦？”

何氏聽主問，便歎了口氣說道：“那自然是讓你祖母消氣了，我倒是有個主意。那個華錦閣是你的吧？不如就給家裏，你祖母一高興，自然也就消氣了。”

蘇順慈應付了半天，這才問出何氏是什麽意思。果然，黃鼠狼給拜年，沒安好心。

這主意不一定是祖母想的，沒準就是二嬸覬覦華錦閣的生意，才想在此時落井下石。

“那怕是不能讓祖母消氣了，那生意是大姐姐的，我無權給家裏。”

蘇順慈從說話的語調到表，都滴水不。何氏盯著看了半天，心裏狐疑，難道那生意真是蘇清妤的？

“多謝二嬸關心了，隻是二嬸說的我實在是辦不到。”蘇順慈欠了欠，起往外走去。

從花廳出去，就見父親蘇承鄴也從老夫人住的正房走了出來。

看見，頓時怒目圓睜。

“你這個孽障，還不進去給你祖母跪著請罪。什麽時候你祖母原諒你，什麽時候再起來。”

哪怕心裏已經猜到了父親是什麽反應，蘇順慈還是心裏一陣失傷心。親生父親做到這樣，也真是不多見。

還是幻想被父親疼的年紀，隻是一次次的失，終究讓幻想破滅。

有時候想，應該像大姐姐那般心腸才好，這些事也就不往心裏去了吧。卻不知道蘇清妤看的清，是因為多經曆了一世的磋磨苦難。

“父親也覺得，祖母今日的決定是對的麽？真的是我的錯？我該被趕出蘇家？”

蘇承鄴被蘇順慈複雜的目看得口一，但還是咬牙切齒地訓斥道：“你不知道什麽是孝順麽？你祖母說什麽，你都得順著。”

自小老夫人就是這麽教他的，老夫人用了幾十年，教會了這個長子孝順。

準確的說，應該是愚孝，起碼蘇順慈是這麽想的。

沒有自己的是非觀和底線，一味地順從，就是愚孝。

父倆就這麽對峙了半天，蘇順慈開口問道：“我若是不去呢？”

蘇承鄴大怒，“去祖母床前跪著請罪和被趕出府，你選一個吧。”

蘇順慈心裏冷笑，去祖母床前跪著？那一碗碗滾燙的藥，最後怕是都要倒在腦袋上。

至於被趕出府……

蘇順慈低著頭，不知道在思量什麽，像是在想怎麽開口。

忽然有小廝跑了過來，“侯爺，不好了。曾姨娘和蓮姨娘吵起來了，曾姨娘吵著說肚子疼。說怕了胎氣，請侯爺做主。”

蘇承鄴頓時大怒，曾姨娘有孕這事，時間尚短，還未對外宣揚。若是男胎，就是長房的繼承人。這時候了胎氣，怎麽能不讓人惱火。

“你和你娘一個德行，一點都不讓人省心。這孩子若是有什麽事，你們娘倆給我一起滾。”

蘇順慈能忍蘇承鄴說，卻不能忍他辱罵詆毀姨娘。

“我姨娘伺候父親多年，現在您不問緣由便說出了滾字，父親還真是一點麵不留。”

蘇承鄴也知道剛剛的話衝了，但他是老子，哪裏有跟兒低頭的道理。就是麵對嫡，他也從未主低過頭。

便厲聲嗬斥道：“這些事沒有你的份，還不快去你祖母床前跪著，難不你還真敢和你姨娘滾出侯府不？”

蘇順慈站在那紋不，仰頭看著蘇承鄴，“父親怎知我不敢？那父親可敢把姨娘的契給我？”

大周朝姨娘都是有契的，不同於下人的賣契，也不同於正室的婚書。是介於這兩者之間的文書，隻要契歸還妾室，妾室就等於恢複了自由。

“來人，去拿蓮姨娘的契過來。”此時蘇承鄴依然覺得蘇順慈就是在較勁，實際上本不敢離開蘇家。

被蘇家趕出門的妾室和庶出小姐，出了蘇家還能有什麽好下場？

就算蘇清妤照應們娘倆，也不可能把人接到沈家。

這母二人淪落在外，怕是用不上多久就要宿街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