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薑小綰聽著外頭時而呼嘯，時而靜謐的秋風，枕邊放著的白玉瓶，越發像一頭蟄伏的。

趁著周容徽還沒去上朝的時辰，熬了濃稠的白粥，唐珺有意監視似的，徘徊在小廚房外，直到看見打開玉瓶，把裏頭的末一腦倒進鍋裏，這才放下心。

薑小綰甚主往紫宸殿去，小全子遠遠看見過來，急忙迎了上去，“貴妃娘娘怎麽這麽早過來了，王上才起呢！”

親手端著兩碗白粥，幾碟小菜，朝小全子點了點頭，“裏頭可有旁人在嗎？本宮親手熬了粥，還有些許小食，來給王上送早膳。”

小全子急忙把薑小綰往裏頭請，“娘娘快進去吧！裏頭沒有旁人，王上正等著娘娘呢！”

薑小綰緩步進去，周容徽剛洗漱完，通清爽極了，碧簪束發，隨手捧了本書坐在桌前，常年習武的人，有這樣文雅清潤的時候。

不等薑小綰行禮，周容徽先一步抬頭看見了，把人朝邊招呼。

“怎麽這麽早過來，坐近些。”

“算著時辰熬了些粥，來給王上嚐嚐。”薑小綰乖巧笑著，把早膳放在桌上，靠在周容徽邊坐下。

周容徽打眼一看，除白粥外，一應都是清爽可口的小菜，挑著他兩年前喜歡的口味做的。

他拾起筷子，隨手挑了一塊醃菘送進裏，鹹多鮮，倒是合心意。

薑小綰坐在一旁看他吃了兩口，卻不筷，周容徽大手一撈，把人拎到上坐著。

“王上，外頭還有人呢！”

周容徽毫不理會的掙紮，指腹小巧的耳垂，一陣麻傳遍全，激得薑小綰心。

“貴妃怎麽會這麽好心來給孤送早膳，說吧，又想求什麽？”

他上溫和極了，照在上，暖烘烘的氣味，薑小綰貪地深吸。

從前總幻想這樣的日子，晨起的時候兩個人一起用早膳，親手熬粥，他一勺勺喂進裏，莫說是這許多煩心事，便是連閑事都沒有，用完早膳，兩個人一起去釣魚劃船，過最平凡幸福的日子，做最恩和樂的夫妻。

周容徽察覺走神，略使一點力氣下。

薑小綰呀一聲躲開，從周容徽上下來。

“這粥是你親手熬的？”

周容徽把勺子丟進碗裏，一下下攪拌著，漫不經心，看不出半點疑心。

他越是這樣自然，細微攪拌的作，就越像把薑小綰的心放在油鍋裏翻滾煎炸，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聲音虛弱極了，“是，是妾親手熬的。”

“倒是濃稠，想來費了不的功夫。”

周容徽舀起一勺，在邊徘徊，薑小綰看著那粥潤了他的，心猛烈。

他卻忽地將手上的湯勺倒轉了方向，喂到薑小綰邊。

周容徽溫和的笑與方才並無異樣，薑小綰握住他手腕，正要就著他的手喝下這勺白粥，周容徽驟然收回手，把勺子丟回碗裏。

他的聲音比方才冷了不，“這樣殷勤，卻無所求，貴妃以為孤這樣好騙嗎？”

薑小綰繃，心虛垂下眼瞼，不敢與周容徽對視，心髒砰砰鼓脹著，強烈，兇猛，像要衝破渾。

周容徽的手覆上側臉，輕，眼底萬千寵溺。

“小綰，你舍不得，對嗎？”

“王上說什麽？”

久未從他口中聽到這個稱呼，薑小綰一滯，恍然間抬起頭，溺進周容徽眸中深沉的海裏。

他手上的作溫極了，像春風與花瓣，輕麵頰，“孤說，你舍不得離開孤，對嗎？”

薑小綰磕磕絆絆回答他，“是，妾舍不得王上。”

周容徽忽地笑了，再次拾起粥中湯勺，毫不猶豫喂進裏。

“貴妃待孤這樣好，為孤親手熬的粥，孤也不舍得辜負。”

薑小綰愣在原，眼看著他端起一碗白粥，片刻喝到見底。

毫無預兆哭起來，無聲地痛哭，豆大的眼淚砸落在桌上，暈出水痕。

周容徽擱下碗，把人擁在懷裏，拭下上的淚珠，“下毒了嗎，嗯？回答孤。”

薑小綰渾栗，幾乎下一秒就要暈在周容徽懷裏，聲音被嗚咽吞噬，抖得不像話，“沒有，沒有毒……”

此時的周容徽溫極了，遠勝過從前任何一個時刻。

他的心跳住薑小綰脊背，“我知道你舍不得，小綰，你舍不得。”

薑小綰胡點頭，眼淚不止，“是，我舍不得……容徽，我這樣沒用，弱，終究會害了旁人……”

“不會，我答應你，永不會有這樣的一日。”周容徽手臂收得更，像要把薑小綰進骨裏。

“薑磊和薑鐸弈在牢裏，孤會讓人給他們調理，絕不會輕易殺了任何一個薑家人，你放心。”

薑小綰的哭泣驟然止住，生生咽在嚨裏。

仰起頭看周容徽，“你說什麽？”

他輕笑，拭眼角，“哭傻了不？不是早答應過你嗎，隻要薑家和扶琢不太過分，你乖乖跟著孤，不再逃跑，孤會善待你邊所有人，包括罪人。”

“聽明白了嗎？”

仿佛一團黑暗中照進暖，薑小綰剎那間覺得心頭一片清明，把頭靠在他口

周容徽渾清爽溫和，綿綿包裹住不安的心，薑小綰深深吮吸，微弱回應他，“是，妾都知道的。”

“好了，好了。”周容徽一下下拍打薑小綰後背，把粥吹涼了喂到邊，“既然粥裏沒毒，把它喝了，不許不吃早膳。”

薑小綰方才哭得兇，虛弱到極致，趴在周容徽口，由著他喂自己用完一頓早膳。

如何能想得到，周容徽毫不猶豫喝下那粥，僅僅問一句舍得。

若真有一瞬的狠心，隻需要指甲蓋那麽大的一點，一切萬劫不複。

他將生死托付於一念之間，做這樣的豪賭。

出了紫宸殿，薑小綰背著人繞到殿後的花叢中，從袖子裏取出那玉瓶，拔下瓶塞，將裏頭的末全數倒進了花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