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方嶄新的帕子，上繡青雲出岫，四角是淡青的如意紋。

薑小綰在掌心展開來，又鋪在周容徽手上。

他一時竟沒反應過來薑小綰的意思，細微挲著掌心涼而的錦帕。

“這是……給孤的？”

薑小綰一下子擰了眉，劈手要去搶，“王上不要就算了！”

甚至沒來得及看清周容徽是如何反應的，那帕子已然被他握在手心，背在後藏了起來。

薑小綰忽而笑出聲來，“妾還以為王上不喜歡呢，這上頭既沒繡龍，也沒繡了王上的名字，王上怎麽就真信了是給你的？”

周容徽握著帕子的那隻手更了些，“不給孤，你還要給誰？”

薑小綰幾步往前頭去，四周盡是暗影，唯月照出那麽一點點明亮，腳步輕快，鞋子踩在大理磚石上，聲音輕盈像是落雪。

“妾聽說蕭南國的四皇子生得俊朗，今日若得一見，要給人家當定信的，偏被王上搶了去。”

周容徽跟在後，手掌忽而落在肩上，得薑小綰不得不停下。

“王上做什麽？”

的頭發在月下有水波一樣的輝，洋洋灑灑落在後。

清淡的梔子香在周容徽鼻尖劃過，他抬手想攏住，卻消逝了，不知是氣惱還是別的，周容徽忽地把薑小綰摁進懷裏，冰涼的齒撬開櫻。

“到底給誰的？”

他的語氣有幾分威的意味，原就是繡了給他的，薑小綰也懶得再玩笑。

被他吻的一一，薑小綰兩隻手摁在周容徽肩上，勉強與他隔開幾寸的距離。

“是給王上的。”聲音綿綿的。

男人這才滿意，大手了頭發，把人攬在懷裏，與並肩往未央宮的方向走，“怎麽突然有這樣的閑心，樂意給孤這些小甜頭？”

“隻是小甜頭嗎？”薑小綰停住腳，臉頰因為剛才的吻泛起紅暈，略歪著頭看周容徽。

他登時改了說辭，“是大甜頭，孤恨不得日日夜夜揣在懷裏不撒手。”

薑小綰這才開心了，在他懷裏笑著，一手指勾起來去撓周容徽下，“這樣，王上可以封妾做皇後了嗎？”

月影沉沉，他們從明亮的地方走進黑暗，周容徽步子慢了不。

他臉上的笑意斂去大半，抱住薑小綰的手也鬆了，隻是虛攬著。

“你給孤繡這方錦帕，是為了這個？”

薑小綰的心隨著月下沉，“是啊，王上要妾費心當上皇後，妾自然該努力。”

若真能當上皇後，薑小綰恨不得他立刻就封自己做皇後，用這樣的法子送薑家和扶琢出宮，就不用在迎送大會上冒險。

懷中沒拿出來的那張紙條火焰一般灼燒，薑小綰心裏清楚得很，薑鐸弈的計劃絕不隻是帶走扶琢，若能趁殺了周容徽，才是最好。

而，早不能勸說自己為這計劃的一環。

周容徽沒接的話，兀自點頭，重重點了許多下，薑小綰不知道他究竟是失了，還是生氣了。

未央宮大門打開，幾個宮見到周容徽的影，到院子裏迎候，他卻突然開口。

“今日孤心好，未央宮所有的宮，一律賞賜半年的俸祿，都好好伺候你們貴妃娘娘。”

宮人們接連謝恩，笑得都要咧上天了，薑小綰腳步滯在原地，正揣周容徽的意思，後頭小全子急急忙忙跑了過來，說使臣另有要事求見王上。

周容徽湊到邊，在溫熱的臉頰上落下兩個細碎的吻，留話說改天過來陪，沒等薑小綰反應過來，轉離開了未央宮。

小全子跟在後頭，方才見未央宮中人人歡喜，他不知就裏，問周容徽。

“王上，這……們高興什麽呢？”

周容徽角勾起淡淡的弧度，抖出擱在口的帕子，“今兒有喜事，你也去領半年的月錢吧。”

月輝鋪灑在素白的帕子上，青雲出岫的紋樣仿佛與月融為一。

宮中人人奉承，他邊一切的東西都繡著金龍和祥雲，隻有薑小綰知道他不喜歡這圖案。

小全子臉上笑開了花，“呦！平白無故的，奴才又沒立功，哪兒能討賞呢！”

周容徽已然大步走到前頭，颯爽又得意，“因為有人腦子開竅了！”

未央宮中，薑小綰回到寢殿，宮人要進來謝恩，全部被打發了。

小心翼翼取出懷裏的紙條，不敢猶豫，點燃一盞燭火，把那紙條蓋在上頭，頃刻間燒灰燼。

已是深夜，外頭漆黑一片，眼看著紙條化為灰燼，剛定下心神，後卻突然傳來腳步聲。

薑小綰一個激靈，猛地回頭，對上唐珺的眼睛。

下意識就站起，“姨母，姨母怎麽深夜了還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紙條燃燒的灰燼還留在指腹，薑小綰將手背在後，細細磨著，掉那些黑屑子。

可心虛，指尖一層薄汗，越，反而染得指腹一片烏黑，薑小綰意識到，停了手。

唐珺徑直繞過，看那盞燭火，“你哥哥可帶了消息給你？”

“夜深了，姨母還是……”

薑小綰沒說出口的話噎在頭。

唐珺不問則罷，此事究竟做不做，做多，都由著薑小綰自己。

一旦唐珺也知道了，想暗中保周容徽，就難了。

“兄長的確來過一趟，想來姨母也是知道的，蕭南國使團進京，京中盛會，兄長想趁此時機帶走扶琢。”

薑小綰避重就輕，並未提起今日收到飛箭的事。

燭火在唐珺眼瞳中跳，明暗錯著，薑小綰心底發慌。

全然不知唐珺究竟有沒有收到消息，知不知道薑鐸弈靠飛箭的方式傳遞消息。

唐珺的眼神像一條藏在黑暗中的蛇，不曾從麵上挪走分毫。

燭火烤得臉頰發燙，薑小綰索回過頭，一口氣吹滅了那支蠟燭。

殿中一剎那沉黑暗和靜謐。

唐珺的聲音幽幽的，分明是從麵前傳來的聲音，卻像從四麵八方捆住了薑小綰的。

“怎麽，你兄長要你想辦法引周容徽出宮，你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