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邊通明火紅的燈影，變了一片黑暗，耳邊除了兩個人的呼吸聲和風聲外，再沒有旁的聲音。

連薑小綰自己都不知道眼前是什麽地方，路過一廢棄府邸時，側的人忽而停下腳步，跟著看向四周。

鋪天蓋地的黑暗，混著數年來掩藏在心底的記憶，驟然席卷上來。

薑小綰仰起頭，看清了那廢棄府邸牌匾上的三個字，驪王府。

兩年多了，與周容徽分別兩年多，兩年來無人再會想起驪王府，從前春湧的舊地，也了斷壁頹垣，滿目荒涼。

竟鬼使神差拉著周容徽跑到了這裏。

其實那幾年裏，作為一個未出閣的小姐，是不該私自往別人家府邸裏跑的，隻是周容徽一慣唬，把人約在驪王府附近的池水旁，玩了一整天，到了用膳的時辰，好說歹說就把人騙了進去。

一來二去的，兩個人索也不躲了，換信，攜手出遊，這些都在大庭廣眾之下做過的。

大周民風還算開放，議論幾句也就過了，隻是薑磊始終看不起周容徽。

“要進去看看嗎？”耳邊忽然響起周容徽的聲音，他嗓子有些啞了，低沉著。

一片黑暗中，連臺階都看不大清楚，薑小綰卻對此地悉到不能再悉。

幾步上階，手到門環上，頓了一下。

厚厚一層灰塵，像是在告訴所有人，這已經是個不合時宜的，廢棄了的地方。

周容徽緩緩走到後，握住薑小綰臂膀，輕輕推了一下，大門吱呀一聲打開。

撲麵而來的灰塵氣，像在兩個人上圍了一層罩子，進這破敗府邸的一瞬間，他們被隔絕開，與外界毫不相幹了。

腳下有些黏膩，不知是青苔或者旁的什麽東西，有些走不開。

周容徽扶著一隻胳膊，小心翼翼提醒。

“東邊的雜草有些高，你避開些。”

幸好這庭院雖荒蕪了，大致的樣貌還在，周容徽不知從哪裏尋來一盞燭火，捧在手心，照著往廂房閣樓裏去。

從前每回跑出來，薑磊差了薑鐸弈到驪王府來尋人，薑小綰就躲在閣樓上，等人走了，周容徽過來接，笑瞇瞇把從高腳架子下撈出來。

又一次在周容徽書房裏睡午覺，一覺醒來天都黑了，慌得不樣子，兩個人貓兒似的潛薑府，一進門，被薑鐸弈逮個正著。

十七歲的年頭一次端起驪王的架子，指著薑鐸弈的鼻子維護，薑小綰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安心，那時候覺得一輩子都會被他這樣護著了。

廂房裏放著兩隻舊櫃子，銅鎖鏽了，周容徽一用力，砰一聲悶響，打開了櫃門。

旁的舊都不大好了，隻有金是不會長鏽的，前兩年男之間時興用金簪子定，周容徽給打磨了一支，始終沒來得及送出去。

他門路從櫃中取出一方雲錦手帕，展開來，裏邊包著一隻鏤金嵌珊瑚簪子，有幾縷金線歪斜了，可見這打磨簪子的人手藝並不巧。

周容徽把那簪子在服上了兩下，戴在薑小綰頭上。

歪著頭了兩下，“好看嗎？我瞧不見。”

周容徽又起要去尋鏡子，可閣樓裏實在有些，薑小綰打量了一眼，一把攥住他，“算了，我知道不會醜的。”

他正對著昏暗的燭火，站在薑小綰麵前，笑聲一下子爽朗了，“是，你從不會醜的。”

月這時候過布滿蛛網的窗子照進來，周容徽一屁坐在地上，把頭埋進薑小綰懷裏。

“一輩子都不許再離開我了，好不好？”

薑小綰連想都沒想，輕他脊背，“好。”

“咱們回宮去吧，再晚一些，我怕有人……怕要下雨了。”

拉住周容徽的手起，話到一半，改了口，畢竟薑鐸弈的人沒有被發現，周容徽未必知道他們的計劃。

男人不大在乎這個理由，隻是牽著薑小綰下閣樓，吹熄了燭火扔進草叢。

一出驪王府，薑小綰小心翼翼往他們奔來的方向看，除了遠的燈外，分明在街尾還藏著幾束火把。

薑鐸弈絕不會輕易放棄，若在這黑暗的街道裏萬箭齊發，隻要能殺了周容徽，他也甘願冒險。

薑小綰推了邊的男人一把，“你先走，我剛才吃多了餞，有些走不了。”

不聲走在周容徽後，確保薑鐸弈的暗箭不會刺穿他。

到拐角時，不由分說，一把拉著周容徽繞了進去。

他腳步頓住，眼神在昏暗中向。

“吃多了餞，需要繞路來散步嗎？拉著我躲什麽呢？”

周容徽的語氣分明是輕快的，全無責備，全無懷疑，全無試探，卻沉沉擊薑小綰心底。

可是不能猶豫，一旦選錯了，上天不會給重來一次的機會。

“我記得咱們的馬車在這邊，去找找吧。”

周容徽跟在後，兩個人繞了好大的圈子，子時剛過，終於回到了馬車裏。

“快走！”

薑小綰探出頭去吩咐馬車夫，語氣裏是掩飾不掉的慌和急切。

周容徽的手一下下口，馬蹄嘎達嘎達的聲音響了很久，薑小綰才終於不那麽害怕了，鬆下繃的。

“隻是可惜了那包餞，落在西街上了，你要是真喜歡，改天人從宮外買一些回來。”

邊人溫潤的聲音像清泉水自心頭緩緩流過，薑小綰轉過頭，指尖從周容徽發上，一路到他下，眼眶酸。

真真切切的，他還在邊。

車架一下下顛簸著，就離宮門不遠了。

薑小綰吐出長長一口氣，到此時才勉強扯出個笑，“我不喜歡那餞，你著人買栗糕回來吧。”

砰的一聲，馬車突然被什麽東西撞停了下來，薑小綰的心一瞬間提到嗓子眼。

周容徽掀開帷幔，手臂橫在薑小綰前頭，不下車。

朱雀門已近在眼前了。

“出了什麽事？”他問道。

前麵車夫回過頭，“回王上，不知是什麽人的車架，著急忙慌的，跟咱們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