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未央宮靜極了，周容徽白日裏傳了消息要過來，薑小綰提前兩個時辰吩咐人預備下酒菜，誰知等來的，卻是他去了蘭林殿的消息。

從薑鐸弈跟胡啟合作的事被周容徽發覺後，一連數日，他都往蘭林殿去，薑小綰心裏有數，他是要重新啟用沈家了，隻是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措手不及。

薑家貌，從小京中有傳言，說貌足以撼國運。

可如今看來，卻不盡如此。分明才是被掌控的那一個，被薑家和周容徽為造的時局推著走。

桌上的飯菜涼了大半，薑小綰百無聊賴攪著碗裏的四合湯，瓷相撞的聲音在黑夜裏格外明顯，刺耳。

唐珺悄無聲息進來，替收拾床上的東西，躬背對著薑小綰。

“他今晚是不會過來了，晚膳你好歹吃兩口，早些睡下吧。”

薑小綰聞聲也隻點了下頭，沒有出聲，唐珺轉出去的一剎那，起走到妝奩前，拉開最下層的屜子，取出一隻金簪。

那是迎送大會時躲進驪王府，周容徽從櫃子裏翻找出來送給的。

薑小綰握著那簪子坐在榻上，瞧了一會兒月亮，沉沉睡過去。

夢境混，時而是縹緲如煙的時過往，時而又狼煙四起，戰火紛飛，在夢中也知道自己心頭不夠安定。

有腳步聲踏月而來，捅破了夢中虛幻，薑小綰正要睜眼，忽然被人騰空抱起，從榻上抱到了床頭。

暖而濃鬱的龍涎香鑽進鼻孔，睫發，睜開眼，對上男人狹笑的眸子。

手上的簪子不知什麽時候被他拿走了，周容徽把雙手攏進掌心，哈著氣給暖手。

薑小綰歪著頭，神還有些朦朧懵懂，“王上跑出來，沈貴妃就不惱嗎？”

周容徽扣住雙肩，著手解發髻，“蘭林殿的安息香一向很管用，什麽都不知道。”

薑小綰眼眸中一亮，躺在男人膝上，“王上還有這樣的招數呢，拿這些去誆小子。”

周容徽俯下，鼻尖磨蹭臉頰，“除了你，別人都不要。”

薑小綰俏鑽進他懷裏，發淩鋪灑在他口，“妾等了王上兩個多時辰，還以為王上不來了呢！王上這樣失約，可賠給妾什麽？”

周容徽輕笑著臉頰，“孤也沒用晚膳，還盼著你這兒的糕點呢。”

不知從何時起，薑小綰有些吃胖了，上雖不見長了多，但臉上的比從前多了不，起來的一團，惹人憐。

佯裝惱了，躲開男人的手，“王上來我這兒，就為了討吃的？”

周容徽兩隻胳膊架起薑小綰，把人牢牢圈在懷裏，薄蹭過臉頰，繞到耳邊。

“等過了這陣子，咱們要個孩子好不好？”

薑小綰登時紅了臉，手掌綿綿推他口，“這樣的事，豈是說有就能有的！”

周容徽握住不老實的兩隻手，斂了幾分笑，仿佛是真在打算這件事，“太醫院有的是方子，坐胎藥也不傷。隻要你聽話，好好調養著，想要總是會有的。”

薑小綰一聽見坐胎藥那三個字，瞬間臊得臉都沒地兒擱，急匆匆推了周容徽一把，赤著腳跳下床。

“王上不是要糕點吃嗎，妾去做就是了，拿這些事來打趣人！”

眼瞧著人紅著臉一溜煙跑進後殿，周容徽越發笑起來，下床跟在後。

剛進小廚房，薑小綰察覺到他跟了上來，一回頭，向周容徽。

男人倚靠在門框上，月粼粼鋪灑下來，把他深邃英武的五也勾勒得和了。

周容徽學著的樣子做紅豆餡的糯米糕，淨了手，那粘手的麵團。

他在舞刀弄槍上是一把好手，進了廚房，不出一刻鍾折騰得薑小綰不了，索趕了他去外頭池水邊坐著。

蒸的紅豆甜得發膩，薑小綰揭開籠屜，頓時被這味道熏得惡心，胃裏泛起酸水，衝到外頭池水邊吐了起來。

周容徽一驚，急忙起，拍打後背。

幸而難得不算很厲害，隻是幹嘔。

周容徽單手把人拎起來，亭子裏有茶水，倒了一杯送到薑小綰邊。

“你這個月的月信，可來了嗎？”吐得這樣頻繁，卻又沒有旁的病癥，他皺眉看著薑小綰，心裏越發有疑慮。

薑小綰有一下沒一下拍打自己口，“還沒到日子呢，應該是那紅豆太甜了，我不了，一聞就想吐。”

半蹲在池水前好一會子，薑小綰這才好些了，周容徽將打橫抱起，帶回寢殿，親手浸了熱巾給薑小綰臉淨手。

他神嚴肅極了，“明日太醫來看一眼，若真是子不大好，可不許拖著。”

薑小綰虛弱笑著，周容徽手背，“這下好了，都怨王上非要折騰人，糯米糕定是吃不了。”

男人無奈笑了笑，合窗，把被子蓋在薑小綰上，手將人攬進懷裏，“本也不是奔著糯米糕來的，誰知你這樣照顧不好自己，若有一日咱們不得已分開了，你我怎麽放心？”

半晌，懷中人沒有回應。

周容徽輕臉頰，一垂眸，薑小綰已然合眼睡著了。

鬼使神差般，男人把手覆蓋在小腹上，心裏有一層強烈的期待，終有一天，他一定會跟薑小綰有一個孩子，也許那孩子來得很晚，但也許那孩子就快來了。

薑小綰這一夜睡得沉，到次日清晨，周容徽換好了裳要走時，也不見起。

外頭天，像是要落一場冷雨，周容徽本邁步出寢殿了，又折返，仔細檢查了一遍未央宮的窗戶，手給薑小綰掖被角。

驀地，他掌心到一件冰涼的什。

薑小綰沒睜眼，看不清周容徽眸中一瞬間閃過的鬱和低沉。

他當然知道這東西不屬於薑小綰，而是有人故意放在這裏，要給薑小綰看的，想一手把拉進泥潭，迫不得已摻和進薑鐸弈的謀中。

那是薑磊的字跡，一張他親手繪製的、有些潦草的宮城布防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