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琢坐在廊下，一隻手著腳踝，風有些涼，鑽進骨頭難免疼痛。

薑小綰深吸一口氣，朝他的方向走近，穿過一排又一排書架，看清扶琢眼中一片濃厚渾濁的鬱氣，夾雜著不可消散的失意。

隔著四五米的距離，停下，扶琢這才抬頭瞧見來人。

“你兄長的計劃，你也聽說了吧。”

薑小綰一驚，本以為扶琢對會有所避諱，卻不想他來的這樣直接。

靜靜看著眼前已然陌生的舊人，沒有給出回應。

扶琢輕笑，自顧自站起，薑小綰下意識要後退，他很是適時止住了腳步。

“下月初九，薑鐸弈和胡啟的近十萬大軍會打進宮城。”

薑小綰的瞳孔裏是深不見底的恐懼，萬般質疑在頭滾了又滾，聲音嘶啞了，“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忽地一涼風從扶琢兩側穿過，刮得書冊沙沙翻，徑直撲向薑小綰麵龐。

扶琢的隨著這風接近了，他的眼睛像沉睡的，若即若離盯著薑小綰發的雙頰，與相隔不足三寸。

“你會想讓我死嗎，小綰？”

扶琢的聲音鎮靜無比，落在薑小綰耳朵裏，卻是極致的瘋魔。

不知該如何回答，久久無言，四下寂靜良久，薑小綰以為扶琢已經打算放過，可他的驟然傾下來，沒有到一分一毫，卻把薑小綰整個人錮在了書架和他之間。

多年來溫潤如玉的扶琢，他在薑小綰腦海中留下的深固的印象，與他此時的舉形了強烈的反差。

薑小綰整個人如墜虛空。

“你如果想要我死，想要你哥哥死，現在就可以去把一切告訴周容徽。可是小綰，你不舍得，對不對？”

扶琢的聲音中有一醉酒後的迷瘋狂之，像叢林中的語，縈繞在薑小綰耳畔，可怕的咒語。

強行下心中的害怕，反問他，“即便我告訴了周容徽，難道胡啟的兵馬會因此消失嗎？既是沒有用的事，你又何必試探我。”

“不是試探，小綰。”扶琢溫熱的指腹刮過薑小綰耳畔，替理順雜的碎發，薑小綰愈發栗，卻逃不開扶琢的控製。

“你是我的人，不是嗎？這些事原該告知與你。等咱們贏了，再重新婚，我為你挑選一件全京城最的喜服，好不好？”

薑小綰眼神中的戒備和不願像一把刀刺扶琢瞳孔，他一瞬間惱怒了，雙手扣住薑小綰肩膀，狠狠用力掐著。

“你難道願意做妾嗎！隻要嫁給我，等周容徽一死，我還是毋庸置疑的王，你就是我的皇後，我保證除了你之外不會再有任何人！無論你有怎樣的過往，我全都不在乎！我能為你做到這樣，你還寧肯去做周容徽的妾嗎！”

“扶琢！”薑小綰咬牙拚命想掙束縛，肩膀被他摁在書架上，骨頭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扶琢的掌心碎。

“你我的緣分已經盡了。這麽多年，我隻是貪安穩的生活，念你的照顧和扶持，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夫妻的緣分。”

眼眶中一團迷蒙的淚水，語氣也是抖的，企圖通過這些喚醒扶琢已然消失大半的本心。

然而這些全是徒勞無用，扶琢有一瞬間愣怔，薑小綰急忙用力揮開他手臂，從扶琢的錮中掙出來。

薑小綰拚命想要逃離，轉的一剎那，扶琢的手像延而來無躲藏的藤蔓，再次纏繞上手腕。

薑小綰驀地頓住腳。

周遭的風聲一下子停息了，靜到幾乎清楚聽見後扶琢息的聲音。

渾毫倒豎，難以想象自己竟有一日，會這樣害怕從前依靠著的人。

扶琢的手在一點點攀升，從手腕挲到臂膀，憤、惱怒、惡心、無可奈何，夾擊著薑小綰的心髒。

不知道扶琢要做什麽，更不知道該怎樣阻止他，裏的力氣像被人空了，做不出反應。

薑小綰無助合上眼的一瞬間，忽然一陣穩健有力的腳步聲靠近過來。

周容徽的聲音是拉離開地獄的手。

“扶琢，你廢了腳，如今連手也不想要了嗎？”

薑小綰心底一瞬間升起莫大的底氣和勇氣，用力甩開扶琢的手，奔向周容徽。

他的懷抱讓覺得心安，龍涎香溫暖的氣味足以消弭所有的恐慌和害怕。

周容徽手臂環住薑小綰，眼神看向扶琢了，“怎麽，弘文館的差事這樣輕鬆嗎？”

他滿眼憤恨，聲音從咬著的牙關中一字一字吐出，“多謝王上恩典，微臣呆在此，的確輕鬆不。”

周容徽笑意不達眼底，藏著幾分勝者得意，在扶琢麵前，更地攬住薑小綰肩膀。

“既然如此，孤和貴妃也就放心了。”

他拍了拍薑小綰的手，鬆開，一步步靠近扶琢，在他側停下，用隻有兩個人聽得清的聲音警告他。

“孤費盡心思搶奪來的人，自然不會再允許回到你邊，扶琢，從今往後，一輩子，你不過是個階下囚，再也配不上。”

扶琢眼中似有熊熊怒火燃燒，口一起一伏，冷笑著，“是，但願真如你所言，能贏我一輩子。”

周容徽聽了他的話，隻當做一陣風，全不放在心上，睥睨的眼神從扶琢上瞥過，就不再理會他，下階牽住薑小綰。

因為剛才的害怕，薑小綰渾發冷，周容徽大掌包裹住的手，給取暖，帶著往未央宮的方向走。

“怎麽忽然到弘文館來？”

“隻是隨意走一走。”

有氣無力應付周容徽，男人卻停住腳，上下薑小綰臂膀，“就沒什麽別的話，別的事，要告訴孤嗎？”

薑小綰的心驟然一，下意識開口問他，“王上聽見什麽了？”

周容徽隻是溫和看著，角笑意與尋常時別無二致。

心像被繩索兩端拉扯住，半晌，薑小綰語氣低沉著，“沒有，沒有什麽事。”

“真的？”周容徽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