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容徽一聽便知是前朝急事，急忙披了裳往外走，腳離門檻隻差一步了，又退回來，提了提薑小綰上的被子。

“不是什麽要事，無需擔心，你睡便是。”

他這句話一說出口就後悔了，如今的薑小綰，未必肯擔心他。

周容徽邁步出寢殿，薑小綰在他影消失之後，裹著被子半坐起。

在他走了之後進來的人，竟然是唐珺。

“姨母？已經是後半夜了，姨母怎麽過來，可是又出了什麽事嗎？”

要下床，唐珺急忙過來摁住子，“你子不好，別了，確是咱們的事。”

薑小綰猛地怔住了，以為是薑鐸弈又出了事，開始心慌害怕。

可唐珺語氣裏竟有笑意，“是扶琢，他從走後，再三聯絡了宮外的幾個舊，幸而扶琢公子的名聲還在，再加上周容徽暴戾之名在外，願意幫咱們的人，還是不。”

薑小綰的心沒有毫放鬆，手攥了上的被子，“姨母是什麽意思？”

唐珺深吸了一口氣，握住薑小綰雙手，“扶琢他，反了。”

訇的一聲，耳邊像有驚雷炸開，薑小綰的心跳都停住了，反複思索唐珺這句話背後的意思。

扶琢反了，這話就意味著他有兵，且有不的兵，更利用廢太子之名獲得了名聲，聽唐珺的話，他在京中應該有不的擁護者。

應當有實力與周容徽博弈。

薑小綰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手腕細微地抖。

擔心周容徽嗎？似乎也不是。

可也沒覺得這樣的消息足夠人覺得驚喜。

唐珺忽地靠近過來，眼眸中的比尋常的日子明亮不，薑小綰知道，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

“扶琢一直在與我通信，小綰，明日子時，會有人在未央宮門外接應，不過隻是兩三個侍衛，他們有法子能出宮，可以帶上咱們與扶琢會合，無論如何，明晚你要想法子邁出未央宮的大門。”

“想法子邁出未央宮的大門？咱們去寧安閣那一日，周容徽來得那樣快，姨母，你是不是忘了，這裏是皇宮，是他一人做主的地方。”

薑小綰語氣略有些抗拒，並非不願意出宮，隻是不願意去找扶琢，一旦去了，那麽包括扶琢在的所有人，都會以為已經心甘願做了扶琢的人。

扶琢如今的子又與從前頗有不同，真到那時候，隻怕他要強迫，薑小綰都沒法子了。

“小綰！你何時了這樣畏手畏腳的人！”唐珺眸中一不滿，半是迫地勸說薑小綰。

“隻要出了這道門，都不需一刻鍾的空檔，咱們就見到扶琢了。你不是一直想出宮嗎？跑出去，總逃不過被周容徽的人找回來，可你若出宮去跟隨了扶琢，那即便是周容徽要找，也無力了。”

薑小綰眼中仍有抗拒之，唐珺推了一把。

“小綰！你難道還沒在這個鬼地方呆夠嗎！就當心疼姨母，與姨母一同離開，好不好？”

“可姨母，我與扶琢……”

薑小綰猶豫著說出心中顧慮，唐珺頓時明白了的意思，信誓旦旦握著薑小綰的手。

“你放心！扶琢已經答應了姨母，一切隻看你的心意，你若不願意，他會著人送你去山林之中，去一個周容徽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居一輩子。”

唐珺這話的本意是要寬薑小綰，卻像隻聽見了其中的一句話，在腦海中一遍遍回。

去一個周容徽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薑小綰的手不自覺上自己心口，從前多麽信任自己的心意，以為一刻就是永遠，到如今，才明白人心一瞬一變。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的心為周容徽變過多次？

也許從未變過，也許已經變得麵目全非。

隻知道自己該離開這裏，其他的兒長，都排在後頭了。

唐珺離開後，薑小綰依靠在床頭，月清輝灑下來，照在榻上那方繡了一半的錦帕上。

虎的頭已經顯出猛的兇狠和殘忍。

周容徽從十幾歲就喜歡虎，甚至在他母妃最寵的那段時日裏，還向先帝求了一頭虎來飼養，隻不過後來因為扶琢的老師害怕那虎，先帝再怎麽寵周容徽的母妃，到底偏向嫡子，便命人殺了。

才剛十歲出頭的周容徽為那頭虎哭了兩夜。

薑小綰早該知道他非池中之，後來弒父囚兄，做得比猛虎還要狠絕。

他也許生來就是王者的命數，與的命數有些相衝的。

薑小綰時曾算過命，那老師傅說是大貴之人，那時唐珺在邊，笑著說，我們小綰如今已是大貴了。那老師傅揪著胡子搖頭，隻怕還不止如此呢。唐珺聽了這話，笑意愈發綻開。

那老師傅卻打斷了，可這小姐命盤不穩，若是遇到極強的命數，隻怕要衝了。

唐珺問，衝到什麽，那老師傅頓了許久才說，衝到命。

那時候唐珺急壞了，問可有緩解之法嗎？

老師傅隻是搖頭，既不說有，也不道無，氣得唐珺回府時罵了他一路。

如今再想起這件事，可見那老師傅算得多麽準。

他那搖頭的意思，隻怕是個無字了。

薑小綰恍惚回憶著這些事，想著既然睡不著，幹脆起來把白日沒繡完的帕子去繡完。

可想著想著，竟也睡了。

次日一大早，便被來來往往的人聲吵醒，薑小綰原是個好說話的，竟也鬧起脾氣來，坐起正要訓斥宮人，外頭突然邁進一個人影

薑小綰眼底一驚，已然回憶起昨夜唐珺那些話，“王上不是有急事嗎，怎麽一大早過來？”

周容徽過來攬住肩膀，“不早了，晨時都已經過了。”

“晨時已過？可外頭那樣多宮人進出的聲音，他們往常隻在晨時初有些聲響。”

薑小綰說著這話，眼神往窗外看去，瞧清楚外頭的人影時，臉忽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