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上服時，已經略過了子時，唐珺很是急切，拉著薑小綰往外走。

從未有一日覺得未央宮的磚石這樣滾燙，每走過一塊，讓人覺得愈發慌。

倒不是不想走，隻是怕。

侍衛們都守在大門外，在朱紅大門前停住腳時，薑小綰捂住吐出長氣。

唐珺敲了兩下宮門。

“什麽人？”外頭的聲音有些不耐煩。

“侍衛大哥，我們是未央宮裏的宮，家裏有急事，想出宮一趟，還請侍衛大哥行行好吧。”唐珺道。

外頭先是罵罵咧咧說了些什麽，接著聲音又停了下來，似乎是他們收到了外頭死士遞的銀子。

才這麽一小會兒的空檔，薑小綰連自己每一聲心跳和呼吸都聽得那樣清楚，生怕一打開門，或者一回頭，又看見周容徽近在眼前。

那樣窒息的被監視被包圍被玩弄的覺，實在不喜歡。

又過了一小會兒，未央宮大門打開，侍衛裏為首的幾個打量薑小綰和唐珺。

“就你們兩個？”

唐珺以為這是答應了，急忙點頭，“是是是！就我們兩個人！隻出去一個時辰而已！請侍衛大哥放行吧！”

“不行。”

“你！”

那人斬釘截鐵拒絕了，一下子把唐珺堵在那裏。

薑小綰悄悄扯袖，唐珺的語氣一瞬間又是討好，“還請大哥行行好吧，家裏當真出了急事，不能不去的！”

“什麽樣的急事，大半夜也要出去？”

唐珺早已備好了說辭，就等著他問，急忙道：“我母親有哮癥，昨夜叔伯傳信，說夜間睡覺時，房裏飄進了蘆花，人險些去了。我原以為沒事了，誰知今夜又犯起病來，若不出宮，隻怕一輩子都見不到母親了啊！”

聲音在啜泣，那幾個侍衛麵上果真容了，就在唐珺以為他們要答應的時候，眨眼的空檔，那些人卻卸下了腰間的佩刀，橫刀擋住他二人去路。

“那也不行！莫說是快死了！就是你老娘已經死了，等著人發喪，沒有王上的旨意，也不準出去！”

“你！”

唐珺被他氣得啞口無言，手指著那侍衛鼻尖抖。

前橫了一柄又一柄刀，們誰都不敢再前進一步。

“你們！你們不是收了外頭錢了嗎！怎能如此不守信用！就不怕我捅到王上那裏，他怪罪嗎！”

唐珺氣急了，威脅那幾個侍衛。

為首那個頓了一下，接著嘲笑，“你？你算個什麽東西！咱們是收錢了，但若說有罪，也是你這個給錢出宮、抗旨不遵的罪名更重！有本事你就捅出去！我倒要看看，王上會怎麽置！”

唐珺被氣得口急切起伏，手一下下在上頭，卻緩和不了半點。

原本不該說話的薑小綰此時卻突然出言，“人人有其父母，你們如此為人，就不怕遭報應嗎？”

怕被人認出來，已經可以低了聲線，誰知一句話剛說出口，後頭立即繞出了一個侍衛，停在前仔細打量。

薑小綰無聲握住唐珺的手，心慌極了。

那侍衛的手撥弄了兩下頭上的兜帽，薑小綰左右躲避，仍是無用。

他的手忽地攥住薑小綰鬆垮挽著的長發，“你又算個什麽東西！也敢咒我老娘！我告訴你！報應這種狗東西，隻嚇唬你們這些窩囊廢！我呸！還不給我滾回去！”

薑小綰被他拽得頭皮發痛，聽到這一番話時，先是一頓，接著，心中慌散了大半。

原以為是被人認出來了，卻不想他隻是過來發脾氣，方才那兜帽都要被人摘了，竟也無人懷疑。

也許是夜太深，侍衛亦看不清人影，隻要不被發現，們就還有機會。

“我們不會回去。”

薑小綰話音未落，唐珺急忙來拉的手，把拽到自己後，示意薑小綰莫要再言。

唐珺假做猶豫，從背上包裹裏了兩塊銀錠，塞進那侍衛頭子的手上。

“大哥，這些話想來也不必多說，隻要你今夜肯放我們出去，我家裏尚有些積蓄，需要多銀錢，回頭我都補給你。”

那侍衛一把接過銀子，掂了兩下，塞進懷裏。

他麵上忽地笑，湊近了瞧唐珺和薑小綰。

“你們倒是大方……”唐珺臉上的乞求之意愈加明顯，那侍衛卻突然轉了語氣，“不過，即便你們再大方，今天這道門，你們誰也別想出去！”

“你！若不放人，你收銀兩做什麽！”

唐珺指著那侍衛，心裏已經要氣得不住。

“收銀子幹什麽？這世上有誰會跟銀子過不去嗎？隻不過呢，這銀子是一回事，王上的吩咐又是另外一回事。未央宮裏頭這位薑貴妃可是個厲害人，若是因為惹惱了王上，那下場可比殺頭還慘！”

那侍衛齜牙咧在脖頸上比了一個殺頭的姿勢，接著就要關門。

薑小綰急忙上前，擋在他們前頭，一隻腳已經邁出了門檻。

“你這小妮子！你幹什麽！快回去！你不要命了嗎！”

那侍衛瞧見邁出宮的一隻腳，既是急又是慌，更多是氣，抬手就要拔刀強迫薑小綰回宮時，一把摘下了頭上的兜帽。

這為首的侍衛不認得，隻在恍惚看見麵容時愣了一下，可這一群侍衛裏，卻已經有幾個見過薑小綰的人竊竊私語起來。

這世上但凡見過、認得的人，無一人不驚歎，無一人不記憶良久，甚至這等貌，一眼，足夠讓人終生不忘。

為曾上妝的素淨容，在月下更顯得清麗，不似凡塵之人。

“薑……薑貴妃？”

“薑貴妃？是薑貴妃？”

侍衛裏的私語，薑小綰聽清了幾句，有意揚聲道：“是，今夜打算抗旨不遵，違抗皇命的人，是我，薑小綰。”

那為首的侍衛瞳孔驟然放大，急忙跪倒，十幾個人炸了鍋一般議論起來，更多的是慌，不知所措。

“小的有眼無珠！請貴妃娘娘恕罪！”

薑小綰上前一步，“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