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珺仍沒有回應，周容徽抬手了兩個小宮過來，徑直繞過唐珺，推開殿門。

他沒留任何人，自己走了進去，方進殿，腳底踩中兩滴鮮。

呼吸一瞬間止住了，腦海中像有萬千條線在糾纏，得不樣子。

周容徽匆忙跑進殿，殿中的地上鮮淋漓，一直蔓延到床邊。

薑小綰閉雙目躺在床上，疼得大汗淋漓，小腹上，纏著一條寬而長的白緞子。

他怔了片刻，意識到薑小綰對自己做了什麽，急忙將人打橫抱起。

“太醫！快請太醫去紫宸殿！”

未央宮與紫宸殿間隻隔了那麽一條長街，周容徽抱著已經疼暈過去的薑小綰一路飛奔，膛中的心像要活生生跳出來。

他砰一聲踹開殿門，太醫已然候在那裏，薑小綰剛被放下，殿中瞬間作一團。

周容徽垂下頭，襟上全是。

太醫在紫宸殿中待了多久，他雙臂就抖了多久，天暗下來已經有一會兒了，太醫才收了東西，幹額頭的汗，上前回稟。

“怎麽回事。”周容徽聲音幹沙啞。

“回王上，貴妃娘娘的小腹有被過的痕跡。王上將人帶過來時，娘娘腹部纏著一條白帶，微臣鬥膽，不知是否是有人闖未央宮，企圖用這白帶，扼殺貴妃娘娘腹中之子。”

周容徽猛地一晃，眼前一陣陣恍惚，腦子也發懵。

未央宮殿門前，唐珺一聲聲阻止的話就在耳邊，沒有人進去過，誰敢進去，除了薑小綰自己。

是自己不想要這個孩子。

“你隻說，貴妃的子如何。”

周容徽渾僵麻木，隻覺得都凍住了，出口的話也帶著僵冷的死氣。

“回王上，幸而王上發現得早，貴妃娘娘腹中的胎兒尚算保住了，隻是娘娘子實在虛虧，看脈象……平日想來也沒有注意滋補養護，若再如此下去，隻怕對胎兒不好。”

滋補養護？

已經數日憔悴，連膳食都不怎麽用，更何況滋補養護的湯藥呢？

“孤知道了，貴妃醒了嗎？”

“回王上，應當快了，隻是娘娘清醒之後，用完湯藥，還是該早些睡下。”

“知道了。”

周容徽手攥拳，指尖到掌心，自己也被指頭上的冰涼驚住了，他徐徐鬆開手，暗自深吸一口氣，往寢殿走。

兩個一貫伺候周容徽的宮此時守在薑小綰榻邊，見他來了，十分懂事挪開地方。

床上的人仍雙眸閉，不知是不是在做夢，或者是上太疼。

周容徽讓人打了熱水，沾錦帕，一點點拭額頭上細的汗珠。

可這汗珠卻越越多，他一下子慌了，指尖上去，才發覺那是薑小綰的淚。

究竟是有多麽惱恨他，多麽不喜這個孩子，才會想要用這樣的方法扼殺。

“放我走，放我走吧……”

薑小綰雙忽啟，模糊吐出幾個字。

周容徽手狠狠一，再去看眼前人時，已經睜開了眼睛。

薑小綰下意識自己小腹。

“孩子沒事，太醫說你子虛，平日要多用些藥膳來滋補，這些天就住在紫宸殿吧。”

周容徽給掖了兩下被子，無聲把薑小綰的手從小腹上挪開。

聲音沙啞，“這孩子……還在嗎？”

“孩子還在，你就這樣不喜嗎？”周容徽終究沒忍住，問出口。

“我隻是想走……”

“那你就要殺掉我們的孩子！就因為你想離開皇宮，要讓我們的孩子去死嗎！薑小綰！你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

周容徽驟然怒起來，站起，渾栗指著薑小綰。

臉頰過淚，轉過臉去不忍看他。

宮在此時捧了湯藥過來，周容徽手取過，臉從方才的震怒，轉而變了異常的平靜。

他掰過薑小綰子，一勺湯藥強行送進薑小綰口中，子是平躺著，人又虛弱，本咽不下去，溫熱的過嚨，嗆得薑小綰不過氣。

周容徽冷眼看著，手握在床沿上，手背上青管蜿蜒鼓脹。

薑小綰咳了許久，他終於忍不住，一把將人拽起來，著肩膀靠在床頭。

“你不想要孩子，再這樣下去，連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嗎！孤若要一定留你和孩子在宮裏，你當如何！又要以死相嗎！薑小綰！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他的聲音是磅礴的怒意，夾雜著無奈，摁在薑小綰肩上的那隻手扯到發，薑小綰悶哼一聲，他鬆了手。

“妾隻是想走……”

薑小綰臉頰上滿是淚水，虛弱得蒼白，渾發抖。

周容徽雙臂無力垂在那裏，站了許久。

天愈加暗了，外頭傳來更鼓聲，清脆的咚咚聲，像自天邊而來，在寂靜的夜裏驚著兩個人的心魂。

即便是周容徽造反，闖薑家的那日，他們也還沒鬧到如此難堪的境地。

親近到極點，疏離至極。

一個想著永生永世，另一個想著永遠逃離。

從前那時候，在驪王府也曾為些許小事惹惱過薑小綰，背過去哭，周容徽嚇得話都不會說了，半晌鼓起勇氣抱住道歉，薑小綰一回頭，分明還滿臉淚，卻笑了。

可惜人不能永遠都那樣單純，他們之間積累的怨恨，早已是一條不能越的鴻，也不是一個擁抱就能哄好的。

分明還沒有過去很多年，可時移世易，人的心卻大變了。

周容徽又端起那湯藥送到薑小綰邊，轉頭拒絕，眸尖銳，像尖刀割破他心口。

那是兩年前從未在臉上出現過的神態。

究竟該說一些什麽樣的話寬，或者哄騙，起碼讓薑小綰心甘願留在宮中，把子養好。

周容徽想了許久，仍沒有答案。

他心上像空了一塊，既虛又冷。

好半天，男人長歎了一口氣，不再看薑小綰充滿怨懟的麵龐，而是凝視還平坦的小腹。

終於妥協了。

“孤答應你，隻要平安生下孩子，孤放你走，永不再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