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小綰木然的眼神終於添了一彩，轉著看向他。

周容徽卻扭過頭，把那湯藥擱在矮桌上，推門走了。

寢殿門打開的一瞬間，一冷風灌進來，薑小綰遠遠看著他的背影，打了個寒，眼底凝起一團淚。

正殿中的寢殿被薑小綰睡了，周容徽也沒說什麽，知道不宜挪，一連在側殿裏睡了五六日。

即便薑小綰的子好了，沒有再做過自傷的事，胎像穩定，他也沒再提起讓人搬回未央宮的事。

把放在眼皮底下看著，總能更安心些。

深夜時薑小綰已然睡下，周容徽就在正殿裏理政務，每每疲乏時，一轉頭就能看見，心底湧起暖意。

可這陣暖意過後，又是冰冷的孤寂，若薑小綰真生下孩子後一去不回，他往後的日子又該怎麽辦呢？

即便是被先皇囚的那些日子裏，他也從未想過要與薑小綰長訣，而是想盡辦法，用盡謀算，要把搶回來。

如今卻沒了那樣的心氣。

外頭小全子敲門進來，周容徽急忙收回目，端正了。

“王上，您讓奴才派人去查的事，有下落了。”

周容徽眉頭一擰，急忙示意他接著說。

唐璿死後，周容徽心裏總有疑慮，甚至覺得這一切都隻是薑鐸弈離間他與薑小綰的謀，因此一直沒斷了宮外的查探。

小全子湊近過來，低聲道：“王上，奴才的人在城郊四巡視，果然得到了消息。理渠河邊有幾家漁夫，說是見過唐璿，甚至有人說唐璿改嫁給了城南的一個漁家，至於境況到底如何，還不清楚。”

“的地方呢？”周容徽眉頭越擰越，幾乎確定了，唐璿本沒有死。

“這奴才還沒查到，不過有人說過，幾乎每日晨時前，唐璿都會在理渠河南麵浣，奴才請王上的旨意，是否要派人……”

“先不急。”周容徽抬起手，偏過頭去看了薑小綰一眼，睡得很沉。

“孤親自去一趟，若真是唐璿，即便請回宮來，也不能現下就讓們母相認，的子太不穩定，還是驚比較好。”

“是，那奴才為王上備車。”

小全子答應著下去了，夜再次歸於沉寂，周容徽擱下手裏的筆，悄無聲息進了寢殿，坐在薑小綰邊，彎下腰，頭枕在手邊。

“若唐璿回來了，咱們又有了孩子，你會願意留下嗎……”

可惜邊人睡得太沉，沒能給他任何回應。

次日天還沒亮，周容徽帶了兩三個侍衛，扮做平民的樣子，乘馬車往城南去。

此番出宮隻為了尋唐璿而已，帶太多人反而驚，況且理渠河本為皇家要看守的地方，時時有人巡視，不會出大子。

理渠河最南岸離皇宮並不近，馬車顛簸著走了許久，直到快晨時，終於到了河畔。

周容徽下車眺河岸，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照理說，即便無人來浣，這時辰也該有漁家出來，不該是這般寂靜。

周容徽心底暗暗覺得有詐，偏偏他今日帶的人，又沒有刀劍，隻怕要吃虧。

他踏著河岸上的沙石，小心翼翼往前走，眼神逡巡周遭。

後林子裏忽然有樹葉響的聲音，周容徽一抬手，猛地轉過麵向深林，幾個侍衛也做好了應戰的準備。

便在此時，周容徽打起神等著林中的人出來，他不曾察覺，在背後的河水中，有三四隻小船悄然靠近過來。

那幾條船並不在岸邊停下，而是停在河水裏。

薑鐸弈站在其中一隻船上，遠遠看著周容徽的背影，角一險的笑，一揮手，邊的人取出三四張巨大的捕魚網，用力拋上河岸。

周容徽不做防備，驟然被那大網上的繩索拽住，整個人陷進網裏，他這才反應過來，中計了，那林中也許本沒有人。

薑鐸弈此時才讓人把船靠岸，提著劍，一步步靠近周容徽。

“許久不見，王上可還好啊？”

周容徽手上沒有刀劍，隔著那網上的一道道麻繩，看向薑鐸弈，眼神淩厲。

“是孤失算了，也許早該殺了你。”

“早該殺了我？哈哈哈哈哈！”薑鐸弈仰天笑起來，眼眸中一片猩紅，瘋狂，“你是該殺了我！你帶兵闖進皇宮，闖進薑家，從那時就該殺了我！殺了薑家的所有人！否則終有一日，要死在我手裏！”

“而現在……”他聲音忽地平穩了，匿著縷縷的狠意，“現在你終於落到我手裏，這一天來的這樣晚，可終於來了！周容徽！你也該死了！”

“是扶琢讓你在此設伏，刺殺孤。”周容徽聲音鎮定極了，全然不出恐慌害怕，仍是那樣威嚴傲氣。

“扶琢？何須他多言！我要殺你，難道還聽從別人的命令嗎！”

薑鐸弈忽地舉起劍，狠狠劈了下來。

劍上映著理渠河中無邊無際的水，周容徽反應慢了一些，人在網中，躲閃也限，堪堪後退兩步，口被他劃開了一道兩掌長的傷口，鮮滴落到他腰腹。

周容徽子猛地往下頭墜，撐著才沒倒下，咬牙忍住前的劇痛。

今日，或許真要折在理渠河了。

薑鐸弈的劍尖再次近，抵在他口。

“周容徽，你想不到吧，有一天也會像一個卑微落魄的階下囚一般，我的折磨！”

抵在口上的劍越發用力，幾乎就快刺破他口，周容徽嗬嗬笑了兩聲。

“薑鐸弈，就算我今日死在這裏，皇宮貴妃有子，皇位也好，江山也好，仍不到你跟扶琢，不過是白費力。”

薑鐸弈的眼神驟然一驚，晃了一下，“小綰的孕不是假的嗎！”

周容徽角笑著，眼神卻冰冷，“會欺騙你，宮中的太醫卻不敢欺騙孤，薑統領若不信，大可聯絡人去宮中問一問。”

“你這個禽！”

薑鐸弈眸中怒火一下子沸騰，握著劍的手蓄力，猛地刺向周容徽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