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品階如何，員的牌穗皆沒有什麼不同，父親沈弘量也有塊類似的。

而這塊牌穗，卻是陸之昀的。

是他無意間落在青石板地，并未察覺，而在宴上瞧見后，悄悄地拾起來的。

那年沈涵才十二歲，劉氏的表姐寇氏也在人世，和母親一起去了公府參宴，便是在那時第一次見到了剛剛襲爵的新國公，亦是本朝的首輔陸之昀。

自那次初見后，沈涵便下定了決心，將來要嫁的人，一定要是陸之昀。

哪怕沈涵深知那時的年歲還小，陸之昀也很可能會在及笄之前就有了家室，也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想法子為的人。

沈涵并不大父親沈弘量的待見，他總是會偏向他的另一個兒，沈渝。

故而沈涵有時也分不大清，到底是對陸之昀這個強勢的男人有著孺慕之，還是子對男子的慕。

但是對他的執念，卻是真實存在的。

甚至在姐姐沈沅嫁給了他后，沈涵對陸之昀的執念和占有也越來越深重了。

沈沅原本是要嫁給陸諶的，就算不嫁陸諶，也是要回揚州嫁給的表哥的。

可憑什麼借著自己的那些下賤手段，就這般將一早就看上的男人搶走？

沈涵喃喃地道：“姐夫…陸之昀……”

將手中的牌穗了幾分，杏眼里突地顯了幾分決絕，又喚了聲：“季卿。”

沈涵心中的想法愈發地堅決。

若不是沈沅恬不知恥地去勾引陸之昀，當著的面，就敢在宴上丟帕子引起他的注意，和沈沅說不定還能做對關系甚篤的姐妹。

可沈沅卻搶了的人。

所以將來要對沈沅做的所有事，都是應當應份的，沈沅往后也沒有資格去恨，搶走了的丈夫。

——

胡府。

袁琛將十萬貫大祈寶鈔提前加印完畢，并乘著夜，避著耳目將那一整騾車的紙鈔都運進了胡綸府上的后門。

府里的小廝提著夜燈，袁琛則在胡綸的面前點頭哈腰道：“大人，下已經按照您的要求，將這十萬貫寶鈔運來了。”

胡綸捋了捋胡須，亦親自掀開了一個紅木箱，待拿出了其中的一疊磚藍的寶鈔后，便貪婪地嗅了嗅上面新鮮的墨香。

他心道，鐘凌這個小子終歸是庶子心態，滿門心思地想往上爬。

想進閣坐高位，也想將此前看不起他的人都狠狠地踩在腳底下。

他哪兒知道，最實際的東西是什麼？

眼前的這些，才是最實際的。

鐘凌這小子還是眼皮子太淺，他胡綸就不在意什麼位的高低。只想著把錢斂夠了，就致仕回鄉，蓋個華貴汰奢的宅子，再買幾個麗年輕的清倌過他的富貴日子。

這樣兒，難道不比在場上，同那些心思詭譎的老貨斗來斗去的要強？

胡綸的心中打著如意算盤，亦將那沓大祈寶鈔放回了紅木箱里。

——

次日早朝。

胡綸一如既往地站在文臣的列隊中，他手持著笏牌，正忖著大太監小祿子何時才能喚退朝時。

在一眾員例行同陸之昀和小皇帝稟告完朝務后，頭戴獬豸冠的王史卻同皇帝稟道：“臣有要事要奏！”

小皇帝面泛青地咳嗽了幾聲，回道：“王卿請講。”

胡綸神淡淡地瞥首看向了王史，可王史接下來的話，卻讓胡綸的眼眸驟然瞪大——

“臣要彈劾戶部左侍郎胡綸，私印寶鈔，貪污賄！”

胡綸的臉登時變得慘白。

王史是怎麼知道他私印寶鈔的事？

這事按說只有他和提舉袁琛知道，莫非是那幾個印鈔的勞役？

這也不可能。

袁琛自己就印過寶鈔，為他做此事之前，也一定將那幾個勞役的底細和把柄都清楚了，他對這些勞役做的事，同他對他做的事也是如出一轍，無外乎都是些黑吃黑的勾當。

胡綸扶了扶變歪的烏紗帽，高聲反駁道：“你口噴人，你有證據嗎？”

他料定了袁琛是一定不會將他供出來的，因為他也有把柄在他的手上。

皇帝看向了王史時，只聽他道：“陛下，寶鈔提舉司的提舉袁琛可為微臣做證！”

胡綸心中震的同時，鐘凌的面容也顯了幾分愁。

胡綸私底下做的那些勾當，他并不清楚，可私印寶鈔的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胡綸一旦被兵押進了大理寺，很有可能就會將他和他勾結，讓他利用自己的職權之便，給科舉的考生改戶籍的那些事都代出來。

連帶著，他賄賂貢院的胥吏，讓他們調換卷宗的事也會公之于眾。

鐘凌的額前已經滲出了涔涔的冷汗，轉首卻見，居八品的袁提舉往小皇帝的方向闊步走來，待他跪在地上時，便鏗聲道：“臣可為王史作證，胡綸他曾拿微臣全家老小的命來做威脅，迫微臣為他私印十萬貫寶鈔！臣為了留下證據，便假意答應了為胡綸印鈔的要求。現在這十萬貫寶鈔應當還被藏在胡綸府上的地窖中，這便是板上釘釘的證！”

實際上，那十萬貫的寶鈔并非是私印，只有一萬貫是胡綸臨時從將要發行到余杭的寶鈔中挪用的，剩下的皆被袁琛換了殘破的廢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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