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李主任裝傻充愣，“誰不懂事？”

“……”

“……”

值班室靜默了將近一分鍾，李主任終於又開了口。

意味深長，“楚淮啊，他三十了，不是小孩子。”

“……”

這個“他”，是傅知越。

傅知越今年三十歲了。

換健康的伴關係裏，傅知越已經到了為人夫為人父的時候。

“楚淮，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倆是什麽關係，但是一段關係想要長久，不能一方總把另一方當小孩子來看。”

李主任眸深深，“他可以依靠你，但反過來，你也可以依靠他，這才是一段能長久走下去的。”

溫楚淮沒再說話。

傅知越瘋子一樣的做法，突然有了別的方式的解讀。

“行，隻要你也同意化療，”李主任拍了拍溫楚淮的肩，眼睛卻著傅知越，叮囑，“那也可以出院，別總在醫院裏呆著，總在醫院呆著人心抑。”

“傅律師，”李主任扶在溫楚淮後背上的手輕輕使力，就把溫楚淮帶到了傅知越麵前，“那我們醫院的頂梁柱，就給你了，你可務必得把人好好給我們送回來。”

那樣子像極了一個不放心的老父親。

傅知越連連點頭，“您放心，您放心……”

傅知越說不出什麽花團錦簇的頌詞來，最大的承諾大概就是三個字——

你放心。

他收拾了溫楚淮的東西，跑上跑下，辦好了溫楚淮的出院手續，又去藥房拿了藥。

溫楚淮在病房裏等著，所有手續辦完了，東西也拿到樓下，等傅知越開車過來，溫楚淮站在醫院門口。

路過的同事和病人有的認識他，跟他打招呼。

“溫醫生。”

“溫醫生出院了。”

溫楚淮一一點頭回應，對臨時換了其他醫生的患者，溫楚淮也溫言解釋清楚。

“王醫生也是從業多年，經驗富的醫生，您這問題不算太大，經過治療是很有可能康複的……”

這麽站著聊了一會，剛剛愈合的骨頭開始不堪重負，患者終於放下了心離開。

溫楚淮和悅地把人送走，目送那人進了醫院一樓大廳洶湧的人，才反手撐住後的桌子。

好在傅知越很快就來了。

來了的第一件事是扶住溫楚淮的胳膊。

“哥，”傅知越小聲，“你先上車。”

“那些東西……”

“都不是值錢的，你先到車上，我來搬。”

傅知越到底顧及溫楚淮在公共場合的麵，聲音和作都不大，也沒引起誰的注意。

到了車邊，終於等來了溫楚淮的大黃格外熱，甩著舌頭就想往溫楚淮上撲，被傅知越一條繩拴在了後座，還是不甘心地想往副駕駛的溫楚淮上跳。

傅知越一路開車送溫楚淮到樓下。

小區的門衛，傅知越在溫楚淮住院期間過來特意關照過，溫宏勝和趙梅以後都進不來。

把溫楚淮的東西全都搬上樓，傅知越牽著狗，結結，“那……哥，我就、就先走了，我……”

溫楚淮衝大黃抬了抬下。

小狗收到了眼神指示，整個狗更加興，小尾啪嗒啪嗒在傅知越上，像是在催促著傅知越再主一點。

可是傅知越不敢了。

他的勇氣隻夠支撐他完那份意定監護協議。

“你這幾天多休息，別、別太累了，你聽醫生的話……”傅知越拉著牽引繩的手指攪在一起，“明天有什麽想吃的，我人給你做好了送過來……”

話說到一半，溫楚淮說：“進來吧。”

“啊？”

“你上次的那張照片。”

“……”傅知越聽見自己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溫楚淮說：“在哪拍的？”

傅知越大腦有一剎那的宕機——

照片？

什麽照片？

他最近給溫楚淮發照片了？

最近的事太多，年後律所的工作也堆積而來，再加上心一直在坐過山車，以至於傅知越一時沒反應過來。

溫楚淮看著他懵。

“你什麽時候在這個小區有的房子？”

“……”

一句話，醍醐灌頂。

但也破了傅知越的那點小心思。

他支支吾吾。

或許是前後的落差太大，盡管還考慮著溫楚淮的病，盡管不合時宜，傅知越依然有一種牛郎織終於在七夕這一天相會的慨。

兩個樓棟，在過去的一個月，中間隔著一道永遠無法逾越的天塹。

吹過風，下過雨。

唯一沒有一個途徑，能讓他越過那片虛空到溫楚淮這裏。

如今倒是有了明正大的理由。

可這個理由是溫楚淮命不久矣，對什麽都已經看開了。

傅知越寧可不要這個理由。

“我……”傅知越收起了全茬的，頭頂不存在的兩隻耳朵都好像耷拉下來，實話實說，“我當時不知道哥你為什麽要跟我分手，但是我不想跟你分開，所以我就……”

“你就買個隔壁樓層，每天這樣監視我？”

“我沒……”傅知越張口就想狡辯，對上溫楚淮的眼神，又收斂了，“我……有時候站在臺看看……但是我沒監視，真沒有，監視也沒有……”

“你倒是敢。”

溫楚淮似乎是冷哼一聲，傅知越也沒聽清。

但他跟在溫楚淮後進了門。

不是過年時候那樣，驚弓之鳥一般竄到客廳最裏麵。

他撒手讓大黃先闖進去，自己在玄關換了拖鞋，關上門，再彎腰把他自己和溫楚淮兩個人外出穿的皮鞋都整齊地擺進鞋櫃。

大黃在邁赫後座蝸居了十幾天，眼下回到悉的地方，一個猛子紮進自己的狗窩裏瘋狂打滾。

“哥，醫生開的地塞米鬆片你吃了嗎？”

“咱們晚上簡單吃點，吃完出去繞著小區走一圈，小區門口的水果店我看了，是家連鎖店，裏麵的水果品質不錯，咱們去買點回來，李主任不是讓你吃點黑加侖嗎？”

“哥，家裏的榨機被你收到哪裏去了？我拿出來刷刷洗洗？”

“哥……”

“哥……”

“哥……”

整個房子裏都回著傅知越的聲音。

還是帶著年者的朝氣蓬，隻是細聽，能聽見那聲音終究和年時期不一樣了。

像是無的霧靄中不知何時生長出了參天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