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楚淮是個閑不住的，何況資本在賺錢的機會上從來都不願意等。

幾乎是在溫楚淮暫停化療的第二天，院長就給溫楚淮打了個電話，說長林醫藥一直想要跟醫院合作。

聽薑修遠他們說，最近實驗室的進展還很順利，所以想把溫楚淮和長林醫藥雙方在一起，看能不能達共同意向。

這個項目從頭到尾都是溫楚淮在負責，能不能合作，和誰合作，當然也要溫楚淮點頭才行。

所以傅知越拗不過溫楚淮，還是送他來到醫院，自己匆匆去律所理點急事務，讓溫楚淮有什麽事打他的電話。

“溫醫生，這是長林醫藥的負責人，趙總。”院長給雙方做著自我介紹，“趙總，這是我們醫院的骨幹，也是行業英，溫楚淮溫醫生。”

溫楚淮讓傅知越把椅推出去了，他還是坐在辦公室的辦公椅上。

辦公室的環境幹幹淨淨，冰冷的鐵櫃子裏，擺著滿滿當當的參考文獻和專業書籍。

櫃子上擺著兩盆吊籃，開春了，氣溫回升，吊籃的枝蔓也開始蘇醒，絛一樣從頂上垂下來，倒是給純的辦公室添了一生氣。

溫楚淮笑了笑，骨骼嶙峋的手出來，跟趙總的手握了一下，“您好。”

“溫醫生一看就是學識淵博的學者。”趙總不吝對溫楚淮的誇獎，國字臉總是著一天生自帶的正氣，客套又不會讓人覺得疏離。

院長也很高興，“您有眼，溫醫生是我們醫院最年輕的主任醫師，前途不可限量。如果我們醫院能跟長林醫藥達合作，必然能達雙贏的局麵。”

兩人你來我往聊得熱切，溫楚淮不聲把自己的手從趙總手裏出來，“坐。”

“哎，趙總，您坐。”院長一邊殷勤地幫趙總拉開椅子，一邊拽了一下溫楚淮，“趙總是長林醫藥的老人了，這次來也是代表長林醫藥對於跟我們這次合作的重視。”

溫楚淮手落下來，另一隻手無聲了一下剛剛被挲過的手背，“嗯。”

“我知道你是學院派的思想，覺得學是至高無上的，但是還是那句話，現在不是那麽天真的時候。幾個億已經投下去了，一點果都沒有，後續還能不能申請到科研資金都很難說。”

“如果申請不到，之前的幾個億打水漂不說，之後你這個項目也隻能被迫中斷了。”院長生怕自己說的晦，溫楚淮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是如果能跟長林醫藥合作，他們能夠繼續投資，那這個項目就還能繼續下去。”

溫楚淮聽著，沒多反駁。

理點來考慮，院長說的其實也是實。

醫藥領域不止這一個項目，也不止這一種疾病。

投在這一個領域裏的錢，可能足夠其他兩三個疾病研究出像樣的果，輕重緩急，大家心裏自然有一桿秤。

而資本不一樣。

資本逐利。

前有恒生醫藥跟龔德合作，描繪了好前景，後麵的長林自然也不甘示弱。

某種程度上，是在賭。

但確實能解決實驗可能被迫停止的燃眉之急。

何況按照實驗室傳來的消息，以及最近發給溫楚淮的實驗報告來看，實驗確實有了很大的進展。

如果真能就此跟長林醫藥合作，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削瘦的指尖了眉梢，溫楚淮說：“我知道。”

可他畢竟很久沒進實驗室了，對於現在的實驗進程也不是很了解，所以隻能薑修遠過來，跟麵前的趙總聊一聊最近的進展。

“這位是長林醫藥的趙總，”溫楚淮給薑修遠介紹，“這位是我的學生，醫科大的博士生，薑修遠。最近的實驗室也是他來負責。”

“哦，薑醫生，”趙總上下打量了薑修遠幾遍，“年輕有為……”

說不上來那目中的意味是什麽，但薑修遠忍不住蹙了蹙眉。

溫楚淮讓薑修遠把座椅安排在自己邊，和趙總隔了一張辦公桌，“長林醫藥聽說實驗取得了重大果，想要跟我們合作，你最近天天在實驗室，你比較了解。詳細跟趙總介紹一下，以便長林醫藥能對此次合作有個正確的評估。”

溫楚淮終於看見，薑修遠擱在桌子上的手，手指微微僵了一下。

但趙總似乎並沒有注意。

那目還是逡巡在薑修遠臉上，帶著常見的生意人的明和算計。

薑修遠口中蹦出來的那些專業名詞，他估計沒聽懂，隻是在薑修遠每次停頓的時候微微點頭。

最後留下了一式三份的合同。

“醫藥上的事，你們是專業的，既然你們這麽說，那我們對溫醫生和溫醫生的團隊也是百分百的信任。”趙總站起來，跟薑修遠握手的時候不忘說些生意場上的客套話。

“也請溫醫生考慮一下和我們集團合作，為我們集團的首席研究員，長林醫藥是不會虧待有真才實學的人才的……”

趙總說了幾句就走了，前前後後都著詭異。

無論是長林人才濟濟，為什麽要派這麽個似乎不懂醫藥但很懂人世故的草包來跟溫楚淮談判。

還是就這麽輕易地甩下幾份合同，等著醫院來簽字。

“老師，”薑修遠看著溫楚淮的臉，“這個合同，我們……”

“你先回實驗室，”溫楚淮不想把這麽大的力落在薑修遠上，“其他的事我來理。”

“……”

薑修遠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隻是在關上門以後，長長吐出一口氣，下定了決心一樣，轉去了院長辦公室。

這些，溫楚淮都不知道。

他隻是下意識給傅知越打了電話，問傅知越：“你能不能來一趟醫院？”

傅知越嗯了一聲。

沒過半小時，就風塵仆仆地出現在溫楚淮麵前。

溫楚淮直截了當把那份合同放在傅知越眼皮子底下。

傅知越公文包都來不及放下，拿了筆就開始在合同上勾勾畫畫。

越畫麵越沉，越畫眉宇之間的壑越深。

最後頭都沒抬，就說了一句，“這合同不能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