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個騙局……”

接到電話趕到警察局的溫楚淮，看見的就是垮著臉的趙梅和眉頭鎖的高澤。

溫楚淮掃了一眼桌子上大喇喇攤著的兩張紙，明顯是彩印出來的。

但顯然，趙梅至今仍然不相信自己被人騙了，把那兩張紙拿起來看了又看，不甘心地跟警察解釋，“這上麵是蓋了公章的……”

“哪有這麽多公章……”高澤都懶得跟糾纏了，單刀直地問，“你被騙了多？”

趙梅張了張。

溫楚淮淡漠的視線落在趙梅後背上。

趙梅吐出一口氣，“一百多萬……”

溫楚淮眼前一黑。

高澤看起來比溫楚淮還要震驚，抖著兩張紙，喊醒了原本在沙發上躺著午休的同事，“別睡了別睡了，走走走，準備立案。”

幾個警察睡眼惺忪地爬起來，讓溫楚淮陪著趙梅到旁邊的值班室裏等著，這邊開始聯係反電詐中心。

溫楚淮沒坐椅。

他隻前來，還是一筆的大垂落膝下，整個人高挑又拔。

隻有溫楚淮自己知道，架著這大的微微抖，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分崩離析。

他和趙梅一起坐在值班室的小桌子邊。

趙梅似乎終於從偏執中緩過勁來，聽到“立案”兩個字終於知道怕了，整個人氣質都頹喪下去。

溫楚淮在大口袋裏的手著打火機，指甲扣進打火機的接裏。

溫楚淮問：“你哪來這麽多錢？”

趙梅盯著桌子，“……從網上借的。”

“哪個網上？”

“……反正就是網上……”

這是趙梅一貫的表現，隻要理虧的時候，不是裝腔作勢顯得自己不心虛，就是耷拉個腦袋一不。

溫楚淮用盡了所有的理智才控製自己不要發火，可是驟然一百多萬的大山過來，是誰都輕鬆不起來。

“每個月還多？”

“……”

“你總得讓我知道現在的況，”溫楚淮把打火機拍在桌上，寒氣從脊背裏出來，“每個月還多？”

趙梅被揭到痛，像被踩到尾的貓一樣咋呼起來，“一個月還十幾萬，你能幫我還？”

“……”

溫楚淮沒說話。

他隻是看著趙梅。

眼神裏有失、震驚，和他自己想要掩飾都掩飾不住的痛楚。

一百多萬。

溫楚淮今年三十三歲，博士後，主任醫師。

過去的三十三年，趙梅和溫宏勝，在溫楚淮上花的總額，都遠沒有一百多萬。

溫楚淮甚至都想不通，不敷出的趙梅是怎麽敢眼睜睜看著這些大額的流水從自己手下轉走的。

而此刻，趙梅齜著牙，質問溫楚淮能不能幫還。

溫楚淮還著那隻打火機，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想回一句，“你怎麽不敢對詐騙分子用這個態度？怎麽對那些人就隻會搖尾乞憐？”

可趙梅突然低下頭，指節大的手指捋過頭發，埋下臉，“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溫楚淮看著還不到六十歲，就已經生出的斑斑白發，原本想說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或許是因為溫宏勝的不正幹，讓趙梅一腳踏傳銷組織，以至於趙梅被教唆學會了各種網貸，對於金錢的概念越來越模糊，幾萬幾十萬全不手。

又或許是趙梅這樣時不時雷，又自以為是，瞧不起所有人，所以溫宏勝很早之前對的忍耐就到了極點。

可兜兜轉轉，這些都報應在溫楚淮上。

溫楚淮拿著打火機出了值班室的門。

到了無人的角落，終於撐住牆，弓下腰，抑製不住地開始咳嗽。

削瘦的肩胛撐起了本來厚重的呢子大。

有了暖意的春風吹不進仄的角落，溫楚淮渾都是冷的。

冷的骨裏都著疼。

捂著的掌心到一溫熱。

零星是幾滴跡。

他把了跡的紙丟進垃圾桶，給傅知越打了電話，“你來一趟派出所。”

電話掛了沒一會，傅知越就來了——

溫楚淮接到電話的時候，傅知越本就想跟著一起來，奈何溫楚淮堅持不讓傅知越出現在趙梅麵前，他才自己找了個地方躲著。

高澤看見傅知越的時候似乎鬆了一口氣，把傅知越過去，兩個人嘀嘀咕咕說了一會。

傅知越轉就看見站在影裏的溫楚淮。

他上前，可以說大逆不道地，了一把溫楚淮的後腦，“哥，等我一會。”

他跟著高澤進了值班室。

在外人麵前，趙梅讓做什麽做什麽。

溫楚淮站在明的玻璃門外，漠然看著值班室裏的一切。

傅知越練地撥打了反電詐的報警電話，聲音擲地有聲，“您好，我要報案……”

“對，一共是……”傅知越點著趙梅的手機屏幕，快速應答，“六十筆轉賬，第一筆的時間和金額是……”

傅知越比溫楚淮冷靜得多。

溫楚淮點了一煙。

從開始化療，溫楚淮幾乎算是已經把煙戒了。

傅知越給他買了很多糖果，各種口味的，每天檢查他的口袋，確保溫楚淮一手就能到糖果，也確保溫楚淮邊不會再有煙。

可是今天，大概是心有預，溫楚淮把煙帶了出來。

現在那些糖解不了溫楚淮的躁鬱。

燃燒的煙葉帶著苦味，尼古丁過了肺再吐出來，是一濃白的煙霧。

一煙很快就燃到盡頭，煙頭碾滅，在路邊公共垃圾桶上的不鏽鋼煙灰盒裏劃出一道黑黢黢帶著顆粒的痕跡。

不知道過了多久。

溫楚淮點完了最後一支煙，四下環視，準備看看哪有小賣店，能再去買些。

後響起傅知越的聲音，一隻手溫地過了溫楚淮手裏空空如也的煙盒。

“哥，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