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薑修遠怔了一下，反應過來以後搖頭，“你說溫老師？院長的意思是讓所有人先守住這個，畢竟現在長林醫藥想要跟我們合作的意向很強。”

“我們的實驗還沒有什麽進展，這個關頭，溫老師再出了什麽事……”

院長還是不甘心幾個億的項目打了水漂。

溫楚淮現在的況還沒有放出風聲去，倒也難怪龔德團隊會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來。

隻是溫楚淮和龔德水火不容的，傅知越不知道什麽樣的況，才能讓龔德紆尊降貴，向溫楚淮拋出橄欖枝。

後來薑修遠也回去了，傅知越一個人守著。

所有這幾天開庭的案子一律往後排，法院和仲裁委的人都能理解，安了幾句，就放下電話去跟對方協商另定開庭時間。

傅知越每次出去，會從樓下的花店買上一兩支鮮花，還帶著水，放在窗臺上，就好像冰涼的病房裏也有了一生機。

“我……我能進去陪陪他嗎？”第二天，傅知越找到護士，接近兩天兩夜沒休息的人麵容憔悴，卻很堅持，“他這人幹淨，我進去……我進去幫他收拾收拾。”

傅知越聲音都在，卻還努力衝護士揚起笑臉。

護士都很忙，瞟了他一眼，看見他通紅的眼睛和鼻頭，正翻著工作掛曆的手停下了。

“這個……ICU病房一般是不允許家屬進去陪護的。”

“我……”

“這也是為了病人考慮，病房裏麵都是無菌的，我們進去都要經過消毒，家屬進去陪護，可能會造叉染，所以……”

“那我不進去了，”傅知越聽到“叉染”四個字，慌忙擺手，“我不進去了……”

這樣畏的傅知越，看起來實在很可憐。

護士長歎了口氣，“陪護是肯定沒有辦法進去陪護的，但是你們這個況比較特殊……”

“……這樣吧，我去問一下醫生，如果說各項數值穩定了，我們這邊幫你申請一下進去探視。”護士長說，“但是你得知道探視跟陪護不一樣，到時候你穿上我們規定的服，好好消毒，到了規定的時間你就得出來。”

“好、好……”傅知越連連點頭。

他想，隻要能進去，跟溫楚淮說說話，讓他幹什麽都行。

可如果他知道護士長口中的“況特殊”，是因為所有人都覺得溫楚淮命不久矣，不想讓溫楚淮彌留之際還孤一人，或許傅知越此刻心裏不會存留一希。

傅知越跟著醫生進去了。

醫生負責記錄各項數據，檢查在溫楚淮上的管子有沒有移位。

傅知越就單膝跪在溫楚淮床邊，小聲跟他說話。

說了很多。

他說：“哥，那些事我都已經解決了，你忘了我本職工作是幹什麽的了，這些事你給我，不用你心。”

他說：“現在年輕人都流行斷親，我都已經看好了，等你醒來以後，我就帶你去雲市，那邊風景好，氣候也舒服，還有好多好多水果可以吃。我們一起去，再也不回北城了，以後北城所有的事都跟你無關。”

他說：“家裏我都已經收拾好了，那幾盆花我是放在臺裏麵的，每天能曬到太，但是不會被冷風吹到。等你出院的時候，那幾株風信子應該剛好能開花。”

他說：“大黃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到發期了，也不太聽話，我想帶它去做個絕育，但是不知道該選哪一家寵醫院才好。”

到最後，傅知越隔著厚厚的隔離手套，輕輕了溫楚淮毫無靜的指尖。

“哥，我真的好多好多東西都還沒有學會，”傅知越哽咽著，卻沒在溫楚淮麵前落下淚來，“你醒過來，你再教教我好不好……”

傅知越突然發現，他真的很不像個律師。

他直率、衝、緒化。

除了把法條運用得爐火純青，其他的，一直都是溫楚淮在包容他。

“嘶——”

副手倒了一口涼氣，指著溫楚淮的手，小聲驚呼，“你們看！溫醫生的手指頭！剛剛是不是了一下？！”

“什麽什麽？！哪裏了？！”

“我看看，我看看！”

“還有這個心髒跳的數值！也比剛才要好！”

一群人低聲音的歡呼裏，傅知越昏沉的頭腦已經反應不過來他們在歡呼什麽。

卻有人輕輕搡了一下傅知越的肩膀，小聲催促，“這說明溫醫生對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有反應！你快多說點！你讓他放不下你！”

死氣沉沉的病房突然好像湧進了春日的。

之後的幾天傅知越每天都被允許進去探視，跟溫楚淮說說話。

說自己這兩天遇到了什麽奇葩的案件。

說馬上學校開始春招了，又有一批學生拿著自己的簡曆，一腦的想往天恒律師事務所衝，但本科生是很有這個機會的，說著說著就說到了當年溫楚淮陪他一起比賽的往事。

說律所附近的商場裏又新開了幾家店，聽同事說裏麵的吃的味道不錯，種類也多，等溫楚淮能吃了，兩個人就去把這些店吃個遍。

隻是說這些，溫楚淮都沒有什麽反應。

隻有傅知越說“你教教我”，心電圖跳的數值會有些微的變化。

“哥，家裏的那幾盆綠蘿，土都有點幹了，綠蘿是喜還是喜幹啊？我該澆多水？”

“大黃最近吃的那個牌子的狗糧，國際上出了點問題，我是不是得給他換糧了？哪個牌子的狗糧比較好？”

“哥，家裏的燈，燈泡燒著了，我不會修，我是文科生，哥，你學了這麽多年理科，你教教我。”

他像個生活白癡，可溫楚淮偏偏對這樣的話有反應。

那數值一閃一閃的，看起來就像是溫楚淮快要忍耐不了他的白癡，馬上就要坐起來打他一頓。

多好啊。

如果真是這樣多好。

傅知越想。

隻要溫楚淮能重新起來，哪怕是打他一頓，不管是拿什麽打，他一定都是笑嘻嘻的。

等溫楚淮打累了，他就把臉湊過去。

溫楚淮那個別扭的子，肯定還會推他的臉，說不定直接給他一掌。

但也沒關係，反正溫楚淮的力道也不重。

打完了他就直接把人圈進懷裏，失而複得，誰也別想把溫楚淮從他邊帶走了。

他是這麽想的。

可誰也沒想到，最後是溫楚淮自己想要走了。

心電圖被拉一條直線，機發出尖銳長鳴。

正在換隔離服準備去消毒的傅知越，怔怔地看著本來正在協助他穿隔離服的護士扔下他，朝著溫楚淮病房的方向一路狂奔——

“通知各科室！開始搶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