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萬川江的大超乎白悠悠的想象，船在江上行了兩天一夜後，才約見陸地的影子，再近些的時候，扶著船簷、踮起腳尖、揚長脖子仔細朝那塊陸地上四下張，除了一片荒蕪，什麽都沒有看到。

書中的平遙，是個窮困至極的地方，被世人稱之為貧民窟，又因氣候異常惡劣，一年裏三分之一時間飛沙走石、三分之一霾，剩下的三分之一時間是冰天雪地，簡直沒有一能讓人正常生存的氣候。

所以，也被稱為人間地獄。

這樣的世界，也隻有小說裏才會有了。

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白悠悠知道，是墨湛令起來了，昨夜被他撈懷裏後，以為逃不掉了，沒想到他卻頭一歪，昏了過去，微皺的眉宇間泄出的疲憊之態，跟第一次在山穀中遇到他時的樣子差不多。

不像此刻，神采奕奕、眉目生。

“王上現在的樣子，一點兒都看不出來昨夜病的多嚇人。”這毒，來的快、散的也快，但每次都是治標不治本，反反複複的讓人無比惆悵。

“哦？孤昨夜怎麽嚇人的？”

“病殃殃的男子……”白悠悠瞇了瞇眼眸，捂著口搖頭道：“算了，不提了，提起來就心疼。”

墨湛令的俊臉狠狠扭曲：“……”

心疼？他一個大男人被心疼？！

白悠悠抬眸淺笑，他本來就高，又坐在船板上，看他時特別費脖子，要不是他長的太好看，真懶得抬頭。

“喏，方副將送來的。”白悠悠將方回回送來的早點遞過去，說是早點，其實就是又幹又的大餅和饅頭，若不是關大爺和珍大娘給了些點心，這饅頭和大餅恐怕要吃一路。

墨湛令一手接過大餅，一手起灰袍下擺，毫不顧形象地挨著白悠悠坐下，一口大餅就一口酒，作說不出的狂放恣意，看的白悠悠覺得手中的白麵饅頭都有了香味。

雖早料到平遙生活的困苦，但親眼見到平遙最大的boss吃著跟石頭差不多的大餅也不皺下眉頭，白悠悠覺得的心理建設遠遠不過關，還得加強。

白悠悠深吸一口氣，剛咬下一口饅頭，還沒來得得咀嚼，就到腮幫子一疼，抬眼就見墨湛令促狹的臉。

“孤的小白白怎麽如此邋遢，”墨湛令著白悠悠的左臉頰，一臉嫌棄：“臉都不洗？”

“……”白悠悠努力別過臉去，昨夜沒睡好，見天亮了，就顧著看江景了，確實忘了洗臉。“平遙人不都不拘小節麽，我這是鄉隨俗。”

“不洗臉還不夠。”墨湛令笑笑，勾住白悠悠的香的肩，往懷裏一拉，將他咬過的餅遞到邊：“平遙人不分你我，孤吃過的餅，小白白嚐一口？”

“好啊好啊，我早就饞王上的餅了。”白悠悠毫不猶豫地一口咬下去，然後皺起了眉頭，的跟石頭似的餅硌的牙疼，覺牙都快被硌掉了。

“覺如何啊？”

“不好吃。”白悠悠一點兒不客氣的搖頭，將旁另一個盤子端出來：“這是珍大娘做的點心，王上吃這個吧，比餅和饅頭好吃多了。”

墨湛令：“……”為什麽不早點拿出來？！

白悠悠一夜未曾睡好，吃了點兒東西後就犯困，左右墨湛令毫無礙了，便起回船倉補覺去了。

……

傍晚時分，船終於靠了岸，夕西下，灑下一地的金閃閃，墨湛令從船上一躍而下，側影映在夕中，角照常掛著一若有若無的笑，襯著他愈發的神莫測、詭異深沉。

雙兒有些暈船，這兩日躺在船倉中，除了中途起吐了幾次，幾乎就沒起來過，這會兒雙又乏又無力，即便白悠悠攙著走也顯得極慢，方回回一連回頭朝們看了三次，最後實在忍的不耐煩，將手中的東西往旁邊人懷裏一扔，走過來一把將雙兒往背上一扛，大步往船外走，那條空無臂的袖管甩的更厲害了。

“磨磨嘰嘰，這不就得了！”

白悠悠忍不住給他點評：作魯莽、言語俗，也擋不住刀子豆腐心！

雙兒覺得男授不親，不想讓方回回，但又挨不住子虛，隻得老老實實在趴在方回回的背上，一回頭瞧見白悠悠獨自一人下船，又是一臉的擔憂。

“小姐……小姐，慢點兒……”

“沒事，我能行。”

墨湛令站在離白悠悠兩米開外的地方，目似笑非笑地落在臉上，見下船雖穩卻慢，黑眸稍稍一瞇，腳下生風，像幽靈一樣飄至白悠悠側。

“小白白，”墨湛令微微彎著腰，湊近白悠悠耳畔，低垂的眼尾閃著興，嗓音著難以掩飾的慵懶蠱：“恭喜你活著來到平遙。”

“……”

白悠悠忍不住抖了下。

活著兩個字，用在這裏，實在太怪了。

似乎前麵經曆的種種，不過是餐前點心，而巨大的陷阱則是從正式踏平遙這塊土地的這一刻開始嗎？

勉強控製好怦怦跳的心，白悠悠揚起笑臉：“恭喜王上，功擺裴將軍的追擊。”

“裴夷追的人，是小白白你啊。”

“那是因為我一心仰慕王上，”白悠悠義憤填膺地握起小拳頭，無比肯定地道：“他那是嫉妒王上比他有魅力！”

墨湛令：“……”

所以，是他的錯嘍？

但這個理由，他竟然不覺得生氣呢。

見墨湛令噙著笑有些飄飄然的轉走開，白悠悠也不打算追過去，反正此地不宜久留，一旦確定裴辰捷和如意有了實質的進展，還是要找準機會離開平遙。

……

雙腳落了地，白悠悠覺踏實多了，在江上漂了這麽久，總覺得虛虛浮浮好不真實。

但眼的一切，更讓覺到不真實，平遙再窮，也是一個國，總得有些像樣的城鎮才對，而沿江而下一路看來，目及之盡是荒涼至極，土壤破敗、枯木殘桓，別提房屋了，連塊像樣的田地都沒有瞧見，即使此刻腳下踩踏的土地也極為泥濘，看的人心中一陣煩燥。

雙兒趴在人高馬大的方回回後背上，就跟小白兔趴在大獅子上似的，顯得極其弱小可憐，出小手輕輕拍拍方回回的肩膀，問：“這就是平遙麽？”

問出了白悠悠心中的問題。

“對，這就是我大平遙的地界。”方回回目眺遠方，回的中氣十足，興許是到了家鄉，倍親切和激，忍不住吼了一聲：“平遙，我老方回來了！”

白悠悠看了一眼連刀疤都跟著的方回回，特麽鳥不拉尿的地方，你是打哪兒來的自豪的？

秦正走過來，遞上一壺清水，道：“白姑娘，這裏離平遙城尚有一段距離，需換馬前行，還請二位稍事休息。”

白悠悠道了謝，和雙兒找了勉強算比較幹淨的地方坐下歇息。

“小姐，我怎麽覺得這裏不像人生活的地方啊？”雙兒畢竟年齡還小，不懂得掩飾，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好在們坐的地方離墨湛令有一點兒遠，說什麽他們也聽不見。拿石頭往地上砸了砸，皺眉頭道：“小姐你看，這地上麵一層稀爛，下麵又的跟石塊一樣，砸都砸不。”

白悠悠挑挑眉。

“別的地方一年四季，平遙一年隻有三季，一季旱、一季澇，還有一季是下不完的暴風雪，前兩季湊一起差不多六個月，剩下的都是漫長的冬季，現在剛步九月，正是旱澇替時節，沒那麽熱，但也沒有到一下就凍死人的節奏，但作什麽的就不行了，即使沒□□死，也會被澇死，或者最後直接被凍死，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才形如此破敗荒涼的景象。”

“難怪，這半日連塊田地都沒瞧見呢。”雙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倒是著白悠悠的眼神裏充滿了滿滿的崇拜：“小姐，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啊？”

“恰巧聽人提起過。”

關於平遙的介紹，白悠悠統共也就知道這麽多，到了此刻也全都顯擺完了，接下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但也隻有在這麽個變態的鬼地方，才能誕生像墨湛令這樣亦邪亦魔的人吧。

白悠悠神遊的時候，目及之忽然了一下，那是一足有小高的一堆腐爛樹葉，和爛泥攪在一起，甚至能聞到腐臭的味道。

不會是蛇吧？

最怕的就是蛇了，這見麵禮不起啊！

白悠悠覺得後背的汗一個接一個地豎起來了，這種泥濘的環境，最有可能出現的就是蛇了。

白悠悠攥袖，目張忐忑地盯著那堆腐葉的方向，墨湛令就在後不遠，絕不能讓他看到出毫膽怯的模樣，要不將來有得嚇了。

腐葉又了一下。

然後……

一隻又小又的茸茸小爪子了出來。

白悠悠心中吊起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下來，隻要不是蛇，管它是什麽都好，但覺得那似乎是貓爪，養過貓，應該不會看錯的。

墨湛令此時也瞧見腐葉的靜，角邪邪一笑，他邊的方回回立刻會意，速度飛快地拉起弓箭就要。

“王上——”白悠悠跑到墨湛令跟前，“王上不瞧瞧是什麽東西就嗎？”

“瞧它做什麽，”墨湛令歪著臉，笑：“孤給小白白做接風宴啊。”

“……”不要不吃想養它，“那王上等一下。”

白悠悠知道多說無益，幹脆跑到腐葉堆旁，果真瞧見一隻貓四仰八叉地歪躺在腐葉堆後，瞇著眼睛似乎還在睡覺，聽到聲音，慵懶的睜開綠幽幽大眼睛，那個樣子像極了墨湛令懶散時的模樣。

左右瞅了幾眼，不覺笑了，這貓真神了，還知道找一塊最幹淨幹燥的地方睡覺，和養的那隻貓一樣幹淨！

想到自家的貓，白悠悠眼眶就熱乎乎的，也不知道它現在怎麽樣了。

“王上，是貓咪啊——”白悠悠高興地衝墨湛令招手。

墨湛令：“……”人真麻煩！

“還是個小王子呢！”

見白悠悠那個興的樣子，墨湛令微微蹙了下眉頭，角卻勾了起來，朝方回回揮揮手。

就還讓他想滿足一下的。

方回回收了弓拉，重新坐回到石頭上。

白悠悠蹲下子出雙臂，小心翼翼將貓咪抱懷裏。

貓咪似乎一點兒都不怕人，毫不掙紮，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朝白悠悠懷裏拱了拱，繼續闔上眼睛睡。

（貓咪：人懷裏就是比地上舒服啊。）

“咪咪這麽可，怎麽可以吃呢。”白悠悠眉眼都笑彎了，“王上，我們養它吧？”

還有完沒完？墨湛令鼻頭一皺，無比嫌棄的別過臉，“髒死了，跟掃把一樣。”

“掃把？這名字不錯。”白悠悠輕了貓咪的，輕聲道：“掃把，你要謝謝王上哦，這名字是他給你取的呢，他可是平遙王，天底下最最厲害的人，想讓他取名字的人，從這裏排到西夏都排不完呢，你是不是覺得特別幸運呀。”

墨湛令：“……”

算了，跟個人，有什麽好計較的。

墨湛令走向坐在石頭上的方回回，一腳踢向他部，板起的麵孔中還著一抹不可名狀的飄飄然：“人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