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腰》第536章 三年之后

“娘子來了,娘子來了!”

“快看看,匾額正了沒有?”

“正了正了,扶住梯子,小心些。”

安渡郡帝王街的口,一棵雙人合抱的大榕樹旁,一群人仰著脖子在圍觀“長門瑯嬛閣”掛牌,笑語聲里,指指點點。

瑯嬛,神話傳說中天帝藏書的地方。

今日落在人間,了馮蘊家的藏書閣……

瑯嬛閣不遠,就是以前的郡守府,后來的將軍府,現如今修葺一新的“長慶宮”,也是大晉陪都安渡的帝王行宮。

這座行宮,從天壽二年開始工,因大晉國庫,斷斷續續修葺到今年——天壽五年的正月,隨著大晉在裴獗的治理下,商貿頻繁,百業復興,國力漸佳境,終于得以竣工。

算算日子,用時四年之久。

相比從前的郡守府,行宮大不一樣了。

門楣、院墻,都作了改、加高、加寬,擴建了宮殿,雕梁畫棟、祥云繚繞、檐角飛翹,龍呈祥……

天子居,看上去著實氣派許多。

這條街巷也因此更名為——帝王街。

瑯嬛閣門楣上方,大紅的綢緞系著結帶,將黑的燙金匾額正面,蒙了一個結結實實。

馮蘊一到,人群紛紛從中間讓開一條路。

迎上去,微微福

“娘子看看,這樣可好?”

抬頭一眼蓋著紅蓋頭的匾額。

里流的,是小心翼翼。

馮蘊從中間穿行而過,抬頭凝視片刻,“很好。”

松口氣,“吉時已到,娘子揭牌吧。”

馮蘊輕輕嗯一聲。

回頭,朝伙計使了個手勢。

不消片刻工夫,帝王街就被一陣震天的炮仗聲淹沒。

震耳聾的聲音里,是煙霧彌漫下的一張張笑臉。

人們的歡笑與帝王街的燈籠和青石板渾然一一幅振人心的畫卷……

“揭牌——”

馮蘊手拉住紅綢的一頭。

撲!

一聲悶響。

蒙在匾額上的綢布被扯落。

馮蘊抬頭,被一片紅的海洋所掩蓋……

“長門瑯嬛閣”五個大字,龍飛舞,仿佛閃著耀眼的金,撲面而來。

“開張了!”

“敬迎諸君,臨此間,共賞書籍之韻。”

今日是天壽五年的二月初二。

也是馮蘊二十三歲的生日。

從有長門伊始,六年半過去,終于完了年時的夢想——

擁有一座藏書樓,藏萬卷書。

閱山閱水閱世間,閱人閱閱繁華。

做到了。

六年來,以將生意做遍天下,財富盈門,長門興旺日盛。沒有“紅禍水”,沒有為男人后宅的玩,也沒有影響男人拔刀的速度……

要的是……

上輩子的慘痛經歷,都沒有發生。

勝了。

扭轉了自己的命運。

也活得很好。

被炮仗吸引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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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榕樹下,越集越多。

看著人群,張地對馮蘊道:“娘子里面坐吧,這里人太多了。”

人多,便有三教九流。

雖說大晉三年沒打仗了,但天下并沒有完全太平。

馮蘊嗯聲,朝投去一個鼓勵的微笑。

“這次你做得很好。”

臉頰一熱,眼里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是娘子教導得好,妾并沒有做什麼。”

馮蘊笑了下,領著仆,往里走。

跟上去,在來往人群的夸贊聲里,從腳后跟到頭發,好像都在興跳躍……

時隔六年,隨馮蘊晉的二十姬,已是各有各的際遇。

在昨年以前,姜一直是們中最沒有出息的。

連姜自己都沒有想到,馮蘊新開的瑯嬛閣,會讓來負責。

在長門多年,姜斂而沉悶,不像南葵、柴纓和文慧應容們一樣,有做生意的能力,或是獨當一面的勇氣。

更多時候,更像一個邊緣人,游離在們的功之外。

混天過日的幾年里,大部分閑暇都用來學習和閱讀了。

起初惴惴不安,本不敢拋頭面來做營生。

要不是馮蘊威不做就走,幾乎就要放棄了。

沒有想到,從瑯嬛閣籌備到開張,跑上跑下,忙進忙出大半年以后,竟是找到了樂子,甚至覺得,這就是適合的天地。

馮蘊看人的眼很準。

在瑯嬛閣的姜,眼睛都在發

閣里人來人往,書正在招呼。

要借閱的,需要記錄在冊,付押金,方可帶走。

在這里閱讀的,以時辰來計費,茶水另付。

不過,開張前三天,免費。

兩個人往里走,不時遇到人。

有一些是來給馮蘊捧場的,有一些是真心想看個熱鬧……

傳說中的家傳五千卷,到底有多

當然,瑯嬛閣里的書籍,已經遠遠不止是馮蘊的阿母當年留下的五千卷數量。

馮蘊為了這個藏書閣,籌備了整整五年之久。

五年間,不惜花費重金,搜羅天下書籍……

可以說這里的藏書,比朝廷的書庫都不遑多讓。

而且,這也是一個切切實實的惠民營生。

一座里外三層四合的藏書閣,匯集了包羅萬象的各類書籍。可以借閱,也可以在樓里來閱讀,有意愿的人,甚至可以謄抄。

這是何等壯舉?

價格公道實惠就不說了,就從瑯嬛閣開張之前,就遭到各大世家的公然反對,甚至上書到朝廷,要求朝廷出面取締,就知道馮蘊做的事,是多麼不容于世家。

書便是知識。

這個時代,知識是由世家貴族壟斷的,很難流民間。

可以說,長門

瑯嬛閣了普通平民能接到上層知識的唯一途徑,也是普通人踏上階梯,逆天改命的一條捷徑。

開民智,利民生。

沒有人知道,馮蘊為了長門瑯嬛閣,到底付出了什麼……

在一雙雙好奇得尤如探險一般的目里,姜有著和馮蘊同樣的滿足。

“今日免費閱覽,只怕閣里的門檻都要踏破了。”

馮蘊笑看門庭若市的景象,點點頭,“讀書人都喜歡看別人喜歡讀書。”

輕笑一聲,突地頓下腳步,表微變。

藏書樓里有擺著書桌的庭院,供男子閱讀飲茶和習作。

也有一些專門為子而設的小垂簾和閱讀間。

除了胭脂水店,專為子而設的室,整個大晉乃至天下都是獨一分的。

然而,一個子閱讀間里傳來的議論,卻很是令人不悅。

“今日出門,被婆母狠狠訓了。”

“訓你做甚?”

“唉!說瑯嬛閣是污穢之地,是專教子學壞的……”

“你婆母怕是不知道瑯嬛閣是何人所設?”

“正是知道,才說晦氣……”

“……”

子的聲音低了些。

“我婚后,婆母就天天盯著我的肚皮,恨不得從里頭掏出個小人來……”

“那跟瑯嬛閣有何干系?”

“王妃不能生啊!我婆母說,應當跟多子多福的人走,王妃不能生,犯的是大忌,別看現在風,沒有兒子就沒有福氣,賺再多錢又有何用,早晚被大王嫌棄……”

“是啊,大王是什麼人?大晉的王。唯一的王。大王怎麼能沒有兒子呢?”

馮蘊面無表

嚇得心臟都了起來。

猛地拉住馮蘊的胳膊,“開張大喜,娘子,我們往樓上看看?”

馮蘊沒有說話。

回頭后的葛廣。

“去看看是哪家的媳婦,記名錄,讓回去專心生孩子,不必再來。”

因為經營的是書籍,難免有不惜或者糟蹋書籍的人。

因此,比長門瑯嬛閣的書目更早出現的,是一幅長長的,掛在門口顯目的“名錄”。

一旦記這個名錄,就被永久拒之門外了,不僅在瑯嬛閣是如此,這個名錄,會同時用到長門的其他行業……

要想跟長門做生意,那是基本不可能了。

里頭高談闊論的小媳婦,尚不知自己惹到了何人,姜卻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馮蘊婚多年,至今沒有子嗣。

于是,與子嗣有關的話,在長門就了無人敢提的忌。

……盡量馮蘊從來不止。

但長門外,都不免有各種聲音。

且不說裴獗如今的地位,不是皇帝,勝似皇帝,不可能不留后。

就說馮蘊自己,家大業大,要是沒個孩子繼承,將來不都得便宜了旁人?

腳步沉重,不時打量馮蘊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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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開業第一天就遇上碎的人,也確實晦氣。娘子不要往心里去……”

馮蘊回頭,眼里浮出一抹笑。

“你以為我會在意?”

噎住。

不在意,又為何記名?

不敢開口。

馮蘊卻像是看穿了似的,淡淡道:“你也說了,今日是開業第一天,這麼晦氣的人,還是不要留了。”

唔聲,悄悄觀察的眉眼。

“娘子……當真不難嗎?”

馮蘊回視,“旁人說你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你難嗎?”

一怔。

這……

其實真的會難

“沒什麼。”

垂下眼,目黯淡了許多。

“我不想嫁。”

不是不想嫁,是不想隨便找個人嫁了。

馮蘊瞧著書閣里的熱鬧,淡淡地笑了一下,“我沒有孩子,但長門這幾年添的人丁,可不。”

文慧跟賀傳棟,已經有了兩個兒子。

管薇在天壽三年嫁給了侯準,生了個寶貝兒,剛滿一歲。

柴纓嫁了鳴泉的客商,同姓的柴郎,也生了兩個千金,的柴郎待兩個兒視如珍寶,夫妻二人也極是恩

南葵與信義郡郡守的二公子相好了兩年,沒有得到郡守家的首肯,眼看年歲不小,想要個孩子,于是懶得講究那許多,灑灑地去父留子……

還有邢丙和徐氏,又為邢大郎添了兩個弟妹……

葛廣和葛義也了婚,各有了自己的孩子。

這些孩子,都被他們的父母送回了長門來教養。為此,馮蘊甚至在莊子里專門蓋了一個稚堂……

“你看看我,天被孩子吵到頭痛,像是缺孩子的人嗎?”

逗笑了。

“往后我要多跟娘子學習。”

“你要真學我,那就灑一點。”馮蘊瞥,“與其惦記那人,還不如踏踏實實找個好郎君嫁了,兒孫滿堂,氣死他……”

哭笑不得,提著裾步上木階。

背后,突然傳來一聲戲謔。

“馮十二,你要氣死誰?”

悉的聲音,清徐悅耳,好似天生帶著三分邪氣。

耳窩一

子僵地立著,手足無措。

說曹,曹就到了?

馮蘊瞥一眼,回頭看過去。

木階下,白郎君踏著書香而來,袂輕揚,臉上新制的面,宛若一朵銀蓮盛開在眼角。

四目隔空相,有火焰在他眸底跳躍,微翹的角,冷冷帶笑。

“怎麼,不認識了?”

“多謝世子賞。”馮蘊淡淡微笑,對姜道:“帶世子去三樓雅閣,好茶侍候。”

心跳得厲害,垂眸應聲,“是。”

“馮十二。”淳于焰微微瞇眼,角淺勾,懶懶散散地笑,“你就是這麼對待為瑯嬛閣捐藏書兩千冊的大恩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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